由于院内光线很暗,财主并没有在意羊的真假,他环视了一眼满院的长工,恐吓说:“大家听着,这些日子来了不少被打散的红军,上头有公文说,谁要是窝藏了红军不报,就枪毙谁!”长工们没有吭声。财主翻了翻白眼,出门走了。晏福生在长工们的掩护下,逃过了一劫。
不久过了凉州,敌人的搜捕不那么紧了,只要离开大路走小路,在白天也可以赶路了,走不多远,就到了腾格里大沙漠。这里茫茫沙海,一眼望不到边,没有人家,也没有草和水,简直是死亡地带。在沙漠里走路很费劲,没走多久就两腿发酸,但晏福生以顽强的毅力坚持一步一步向东走。
一天,晏福生走到了中卫县的黄河边,望着波涛汹涌的黄河兴奋不已。因为过了黄河,离陕北就不远了。在一位老乡的指引下,他来到了一个渡口,坐上了老乡的渡船,平安地向对岸划去。谢别了船夫,晏福生加快步伐向东南方向前进。这天,他来到了宁夏与甘肃交界的李家集,被国民党的民团拦住了去路。民团队长见他只有一只左臂,怀疑他是红军的侦察员,对他严加盘问。
晏福生想:自己是南方人,一讲话就会暴露身份,这个地方又没有人认识我,只要我装成哑巴,什么话也不说,就一定能骗过敌人。想好对策后,他就装起了哑巴,不管敌人怎么盘问,他都装做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只是不停地发出“哑哑”的叫声。民团队长火了,对他又是打又是骂,他却装成十分委屈的样子,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指着自己的断臂不停地做手势,意思是说他的右臂是在山上砍柴时摔断的。队长见盘问了很久,什么也问不出来,又看他破衣烂衫的,就真的把他当成哑巴释放了。
离开了李家集,晏福生又匆匆地赶路。两天后,他打听到了红军的确切消息,真是高兴极了。晚上,他顾不上休息,一路小跑地赶到了甘肃镇原县。这里驻有援西军的部队,负责接应从西路军回来的同志。守卫城门的红军战士得知他是西路军回来的人,就把他领到了军部。
说来也巧,此时三十一军参加了援西军,接见他的正好又是军长萧克。又一次意外重逢,两个人三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各自在对方的肩头上重重擂了一拳。晏福生的双眼立即潮了。“走,快吃饭、换衣!”萧克说道。“这下好了,总算又到家了。”
“不,我们的家在延安,你在这里暂住几天,我派人送你上延安,见贺老总,见毛主席。”
“见贺老总,见毛主席?”晏福生这个久离母亲怀抱的赤子,激动得跳了起来,顿时热泪盈眶。
晏福生在镇原城休息了几天,跟历尽千辛万苦陆续归队的几十名西路军干部结伴,被护送到了延安。到了延安后,晏福生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
后来,红二方面军第六军团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第一二师三五九旅。8月,三五九旅在王震旅长率领下开赴华北抗日前线。1938年3月,三五九旅七一七团政委刘礼年在指挥部队反击日军围攻的战斗中壮烈牺牲。前方需要干部,毛主席想到了正在抗大学习的晏福生。
毛主席在安源时就与晏福生认识。这些年来,晏福生在前方冲锋陷阵,为革命立下了大功,为此还失去了一只胳膊,经受了很多苦难,因此毛主席也想见见他。
晏福生奉命到杨家岭去见毛泽东。听说晏福生来了,毛主席很高兴,远远迎出了窑洞。晏福生心情非常激动,跑步上前,用左手紧紧地握住了毛主席那双温暖的大手,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
他进了毛主席住的窑洞。毛主席亲切地对晏福生说:“福生同志啊,三五九旅七一七团的政委刘礼年同志3月份在晋西北的一次作战中牺牲了。你是六军团出来的,对七一七团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就接替刘礼年同志任政委吧。”
晏福生闻言,立即双腿一并,用左手向毛主席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说道:“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
晏福生回到抗大,命令也下来了,正式任命晏福生同志为八路军一二师三五九旅七一七团政治委员。他当即收拾了行装,告别了抗大的首长和战友,告别了妻子马忆湘,东渡黄河,奔赴晋西北抗日战场。
独臂奇将—晏福生生产英雄
独臂参加南泥湾大生产,两次被评为“生产英雄”,毛泽东亲笔题词赞扬晏福生
为了打破国民党的经济封锁,边区政府开展了大生产运动。晏福生一面与团里其他领导一起给各个单位明确任务、制定规划,一面深入生产第一线,做宣传鼓动工作,还经常挥着伤臂亲自参加开荒种地。看到开荒第一线人手比较紧张,他就在勤杂人员身上琢磨开了。他想,开荒和打仗一样,要尽量减少非战斗人员。晏福生先做自己警卫员的工作,要求警卫员凡是不外出执行任务,一律要参加开荒。警卫员考虑到晏政委的安全,加之他又失去一臂,日常生活中有许多困难,因此一开始不愿意。但是,晏福生耐心地做他们的工作,告诉警卫员,现在不是在敌占区,安全问题不那么突出,而一线的同志们很辛苦,任务很重,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晏福生还让自己的妻子马忆湘帮助他做警卫员的工作。马忆湘知道丈夫的脾气,也极力支持他,自己承担了全部家务,把公务员也抽出来参加生产。在晏福生的带动下,全团上下纷纷响应,大部分勤杂人员都安排了生产任务。各级领导也都亲自参加开荒。这一来,光是警卫员、通信员、文书等,开荒第一线就增加了三四十人,一天下来,全团就多开荒地二三十亩。
直接抡镐头开荒,晏福生无能为力,但他在做好思想发动以及组织协调工作的同时,还千方百计地找别的活儿干。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三连干部战士就在连长的带领下上山了。到了预定作业地点一看,荒地上的枣刺、藤条、茅草都不见了,大家都很纳闷,连队的干部战士都在,是谁帮我们干了这活儿?战士们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坳中飘起一股浓烟,好奇的战士们都往起火的方向跑去,透过烟雾,看到两个人正在来回奔跑着引火,其中一人一只空荡荡的袖筒在晨曦中随风飘舞。
“是晏政委!”
连长这才想起还忘了两个客人———昨天晚上,晏政委带着警卫员来连里了解生产情况,由于太晚了没有回团部,就住在连里。大家呼喊着跑过去,将晏政委围住,三连长夺过他手中的捅火棍子,感动地说:“晏政委,你昨晚为开荒的事和我们商量到了很晚,结果我们还回去睡了一会儿,你却跑到山上来帮我们做准备工作,看你眼睛都熬红了。”“没有的事,是让烟熏火烤的。”
三连长不容晏福生再说什么,上前推着要他回去睡一会儿。晏福生指着火堆惬意地对战士们说:“看你们连长,我当不了壮劳力,放把火烧烧荒还顶一个人嘛,再说没有我提前烧荒,你们得窝工嘛。”
连长赶忙检讨自己的工作计划不周,硬是推着晏福生离开了山坳。晏福生回营地后,并没去睡觉,他让警卫员回团部告诉团长一声,他想再在三连待两天,深入了解一下生产进度以及战士们的思想情况,并嘱咐警卫员回去抓紧时间开荒。送走了警卫员,晏福生还是没有去休息,而是走进了伙房,操起扁担去挑水。挑满缸后,正赶上锅里的水烧开了,于是他又挑起开水桶给山上的同志们送水。三连的干部战士深受感动,干劲更足,成了全团的开荒先进连。播种了,禾苗出土了,晏福生寻思着:锄地比挖地要轻松得多,不能握大锄头,何不打一把小锄头?
于是,他亲自掌钳,指导打铁的战士锻打了一把小锄头,随身携带,走到哪里干到哪里。同志们都亲切地称这把锄头为“晏氏”锄头。
汗水浇出丰硕果。当年,七一七团的生产成绩名列全旅、全边区之首,晏福生被推选为生产英雄。中共中央和中央领导对他们在生产运动中做出的成绩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1942年12月,在中共中央西北局高级干部会上,毛泽东在作《经济问题与财政问题》的报告时,称赞三五九旅是陕甘宁边区大生产运动的一面旗帜,不仅在政治上与军事上起了保卫边区的作用,而且解决了大量的财政供给问题,并为三五九旅颁发了“发展经济的先锋”的锦旗。边区政府还奖励了22名生产英雄,晏福生名列第三。
为了推动大生产运动,毛泽东主席亲笔给生产英雄题写奖状,给三五九旅的题词是:“既要勇敢,又要机智,二者缺一不可。”给王震的题词是:“以身作则。”
给晏福生的题词是:“坚持执行屯田政策。”
晏福生是一把火,走到哪里,哪里的生产就热火朝天,硕果累累。高干会后,他被调到警备第一旅当副政委,负责警一旅的大生产,很快取得丰硕成果。为此,他再次被选为生产英雄。1945年春,边区在延安召开春耕生产动员会,晏福生再次获得了毛泽东主席题写的奖状。
独臂奇将—晏福生面对淫威
马忆湘写书株连丈夫进监狱。黄永胜对晏福生大声吼道:“你怎么总跟老子过不去!”面对黄的淫威,老将军说了一句颇有预见性的话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时任广州军区司令员的黄永胜成为林彪的死党。
黄永胜对上一向阳奉阴违、见风使舵,对下独断专行。对于他的这些问题,作为广州军区党委监察委员会书记的晏福生,曾多次在党内当面对黄永胜提出过批评。
晏福生正直的行为触到了黄永胜的痛处,他把晏福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运动一来,他就密令爪牙对晏福生立案。
1968年5月,黄永胜在还没有找到晏福生所谓的“罪行”材料时,就决定下手了。但是他暂时还不能把晏福生怎么样,于是先密谋把晏福生的妻子马忆湘抓起来,罪名是“写黑书吹捧贺龙”,妄图从马忆湘的身上挖出整晏福生的黑材料。
原来,马忆湘13岁时因忍受不了当童养媳的苦难,跑到贺龙的部队当了红军。60年代初,党为了对青少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号召老同志写回忆文章。马忆湘响应党的号召,以自己当红军前后的经历为素材,写出了长篇小说《朝阳花》,出版后很受青少年欢迎,一版再版印了80多万册。而黄永胜却叫嚷说:“坏书坏书,彻头彻尾的坏书!”
马忆湘被带走了,晏福生无能为力,他用左手紧紧握着妻子纤细的手,千言万语凝聚成四个字:“我等着你!”
马忆湘深深理解这四个字中所包含的信任和鼓励。
黄永胜本想从马忆湘嘴里得到一些整晏福生的黑材料,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于是气急败坏地嚷道:“把晏福生也关起来!”黄永胜的手下干将们惧怕晏福生的凛然正气,不敢硬干,只好谎称开常委会,请晏福生参加,以此把他从家中骗了出来,而且不让带警卫员和秘书。晏福生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但是,他心地坦荡,毫不畏惧地跟着来人走了。
晏福生随来人刚走到办公楼门口,黄永胜手下的一员干将就说:“晏书记,党委决定让你参加学习班。”
在那个年月,“学习班”就是隔离审查的代名词。晏福生冷冷地说:“学习可以,我回去拿点东西。”
“不用了,学习班什么都有。”说话间,一辆黑色小轿车开来,他们把晏福生推上车子,关上门,放下窗帘,飞驰而去。车子七拐八转,不知开到什么地方停了下来,晏福生被送进一间九平方米的小屋里。屋内一张单人木床,一张二屉桌,一把木椅,一盏100瓦的大灯泡高高悬在顶棚上,大白天还放着刺眼的光。晏福生被逮捕了,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半年前,黄永胜发了迹,被林彪点名提升为总参谋长。赴任前,他派人将晏福生叫到办公室。一进门,就听黄永胜“嘿嘿”狞笑几声,讽刺地说:“怎么样,我的监委书记,冷板凳有味吗?”晏福生瞪了黄永胜一眼,没有理他。黄永胜又说:“我要走了,知道吗?”
晏福生的鼻翼重重地翕动了一下,“哼”了一声。
在晏福生的眼里,黄永胜只是个势利小人,不足挂齿。黄永胜听惯了恭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