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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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集-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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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金戈所指,告厥成功,非天下之神武,其孰能与于此?至若措辞运藻,含英咀华,固曰抒写性情,亦以阐扬义蕴。夫子笔具扛鼎,闳中肆外,诸如牌文符檄类,皆以至诚之念发为文章。置腹推心,贤愚洞见;中孚所格,信及豚鱼;即尾大如安宣慰,桀骜如卢受诸人,莫不回心革面伏絷军门。语云:“文之不宣,行之不远”,益于此而征之。区区登高作赋,遇物能鸣,又属公之绪余所不屑与春华秋实逐艳争绮者也,非天下之至文,其孰能与于此?虽然,琼窃因之而有感矣。言夫子之功,功在社稷;言夫子之德,德在觉民。即锡以茅土,隆以师保,谁曰不宜!然能褫逆瑾之奸魂,而不能销比匪之猜忌;能宣力于屏翰之中,而不能立身于庙堂之上;终使鞠躬尽瘁,殁而后已,此忠臣志士之所以兴悲而后之凭吊者,不能无遗憾焉。卒之穆庙登极,进谥复爵,神宗继统,配享庙廷,正气以伸,公论以定。彼若彬若宁及新都、永嘉辈,久矣与草木同朽腐耳。视夫子之屈在一时,伸在万世者,其得失又当何如也!小子琼六世祖大宗伯紫岩公与太夫子大冢宰龙山公共直讲幄,同官南都,节义文章,谊存胶漆,家传九老一图,手泽依然,音容宛在,而先高祖越藩汝砺公、大参汝翼公,又与文成夫子同举制科,两世年谱,一时称盛。琼不肖,不能仰承先志,滥竽滕邑,败绩辕下。庚申岁,而公五世嫡孙天翁,继琼来宰是邦,云雷奕叶,敛合延津,回忆先宗伯图卷后序有云:“同僚之谊,交承之雅,有兄弟之情焉。”不图巧合百八十年以后,符契若此,亦足异也。所有夫子《集要三编》一书,先君子丹铅点阅,垂为世宝,而天翁亦以兵燹后旧板残缺,遍购不得,琼即以原本应之,并取卓吾先生年谱,合为全书,缺者补之,讹者正之,校对载余,始登剞劂。是役也,琳琅钟簴,仍复故观,云汉日星,载瞻遗范,不特天翁继述之孝思得以展尽,即小子琼私淑先型,益切羹墙之愿。从此正心诚意之学,良知良能之念,施于一家,扩之四海,则大地皆红炉,而人心无歧路,谓为王氏之球图也,可谓为天下万世之振铎也。可敢备述渊源而并及之,谨序。时康熙乙丑岁蜀果晋城后学马士琼敬书。 
  (录自道光丙戌丽顺藏板《王阳明先生全集》卷首) 
四库全书王文成全书总目提要
纪 昀
  臣等谨案:《王文成全书》三十八卷,明兵部尚书、新建伯余姚王守仁撰。守仁事迹具《明史》本传。其书首编《语录》三卷,为《传习录》,附以《朱子晚年定论》,乃守仁在时,其门人徐爱所辑而钱德洪删订之者;次《文录》五卷,皆杂文;《别录》十卷,为奏疏、公移之类;《外集》七卷,为诗及杂文;《续编》六卷,则《文录》所遗,搜辑续刊者:皆守仁殁后德洪所编辑。后附以《年谱》五卷、《世德纪》二卷,亦德洪与王畿等所纂集也。其初本各自为书,单行于世。隆庆壬申,御史新建谢廷杰巡按浙江,始合梓以传。仿《朱子全书》之例以名之。盖当时以学术宗守仁,故其推尊之如此。 
  守仁勋业气节,卓然见诸施行,而为文博大昌达,诗亦秀逸有致,不独事功可称,其文章自足传世也。 
  此书明末板佚,多有选辑别本以行者,然皆缺略,不及是编之详备云。 
  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 臣陆锡熊  臣孙士毅 
  (录自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集部二零四别集类) 
王阳明先生书蔬证序
胡 泉
  昔朱子改订《大学》,补《格物传》,以“格物”为下手功夫。王阳明先生复古本《大学》,议朱子补传为多事,以“致良知”为下手功夫。于是理家咸谓阳明之学出自象山。其所谓“致良知”,犹之象山主“尊德性”〔1〕而不尽然。观其讲学书中谓“象山学问思辨,致知格物之说,未免沿袭之累”,且申言知行原是一个之义。其词云:“知行原是两个字说一个功夫。这一个功夫须著此两个字,方说得完全无弊病。若头脑处见得分明原是一个头脑,则虽把知行分作两个说,毕竟将来做那一个功夫则始或未便融会,终所谓百虑而一致矣。若头脑见得不分明,原看做两个了,则虽把知行合作一个说,亦恐终未有凑泊处。况又分作两截去做,则是从头至尾更没讨下落处也。”反覆详明,见象山之学有讲明,有践履,既以致知格物为讲明之事,即非知行原是一个义,与良知之旨有差。要之以阳明之学拟诸象山,尚属影响。以阳明之学准诸朱子,确有依凭。盖阳明讲学,删不尽格物传义在外,而朱子注经,包得尽良知宗旨在内。惟朱子精微之语,自阳明体察之以成其良知之学;惟朱子广博之语,自阳明会通之以归于致良知之效。然则《朱子全书》具在,他人读之而失其宗旨,不善读朱子之书者也。阳明读之而得其宗旨,善读朱子之书者也。抑又思之,设非朱子剖析知行,剖析尊德性道问学,剖析致中致和,剖析博文约礼,编为章句,勒为遗书,而订良知之诀者,竟曰知行合一,竟曰道问学即是尊德行,竟曰致和即是致中功夫,竟曰博文即是约礼功夫,为之解释,著于后世,使后之读者无先后之可寻,无体用之可辨,其遗误岂浅鲜哉?是阳明之学亦必附于朱子之学而并传,综而计之,拟而议之,则直以为阳明良知之学非出自象山而出自朱子云尔。 
  泉也不敏,于朱子、阳明之学从事有年,虽茫乎其未有得,而中心窃向往之。间尝即阳明之《古本大学》以参考朱子之《改本大学》,爰辑《古本大学汇参》一卷,又取阳明讲学之书,以证明朱子讲学之书,爰辑《王阳明书疏证》四卷,又录阳明所撰杂文依经立义者,仿前人《程子经说》之例,辑《王阳明经学拾余》一卷,又采阳明弟子所记语录《传习录》中说经各条,仿前人《朱子五经语类》之例,辑《王阳明经说弟子记》四卷。管窥之见,未敢自谓有当也。实应乔石林侍读尝记陆平湖论阳明之言曰:“其人则是,其学则非。”泉拟改其言曰:“其学则是,其词则非。”故凡阳明书中所谓“本来面目”,“正法眼藏”,“无所住而生其心”等语,旁涉佛书,借以发明者概不引证附和,俾后之愿学阳明之学者知所择焉。咸丰癸丑五月甲寅高邮胡泉自序。 
  (录自日本九州大学藏《王阳明先生书疏证》清刊本) 
校勘记

  〔1〕 原本误作“行”,迳改。 
王阳明集要三种序
严 复
  丙午长夏,方君芑南、魏君蕃实重刊《阳明集要三种》成,诿复为之序。自念如复不肖,何足以序阳明之书?故虽勉应之,未有以报也。冬日邂逅江上,魏君又以为言,且曰:“非得序,无以出书。”既辞不获,则曰:“嗟乎!阳明之书,不待序也!” 
  夫阳明之学,主致良知。而以知行合一、必有事焉为其功夫之节目。其言既详尽矣,又因缘际会以功业显。终明之世,驯至于昭代,常为学者宗师。近世异学争鸣,一知半解之士,方怀鄙薄程、朱氏之意;甚或谓吾国之积弱,以洛、闽学术为之因。独阳明之学,简径捷易,高明往往喜之。又谓日本维新数巨公,皆以王学为向导,则于是相与偃尔加崇拜焉。然则阳明之学,世固考之详而信之笃矣,何假不肖更序其书也哉! 
  虽然,吾于是书,因亦有心知其意,而不随众人为议论者,可为天下正告也。盖吾国所谓学,自晚周、秦、汉以来,大经不离言词文字而已。求其仰观俯察,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如西人所谓学于自然者,不多遘也。夫言词文学者,古人之言词文字也,乃专以是为学,故极其弊,为支离,为逐末,既拘于墟而束于教矣。而课其所得,或求诸吾心而不必安,或放诸四海而不必准。如是者,转不若屏除耳目之用,收视返听,归而求诸方寸之中,辄恍然而有遇。此达摩所以有廓然无圣之言,朱子晚年所以恨盲废之不早,而阳明居夷之后,亦专以先立乎其大者教人也。 
  惟善为学者不然。学于言词文字,以收前人之所以得者矣,乃学于自然。自然何?内之身心,外之事变,精察微验,而所得或超于向者言词文字外也。则思想日精,而人群相为生养之乐利,乃由吾之新知而益备焉。此天演之所以进化,而世所以无退转之文明也。知者,人心之所同具也;理者,必物对待而后形焉者也。是故吾心之所觉,必证诸物之见象而后得其符。火之必然,理欤?顾使王子生于燧人氏之前,将炰燔烹饪之宜,未必求诸其一心而遂得也。王子尝谓:“吾心即理,而天下无心外之物矣。”又喻之曰:“若事父,非于父而得孝之理也;如事君,非于君而得忠之理也。”是言也,盖用孟子万物皆备之说而过,不自知其言之有蔽也。今夫水湍石碍,而砰訇作焉,求其声于水与石者,皆无当也;观于二者之冲击,而声之所以然,得矣。故伦理者,以对待而后形者也。使六合旷然,无一物以接于吾心。当此之时,心且不可见,安得所谓理者哉?是则不佞所窃,愿为阳明诤友者矣。虽然,王子悲天悯人之意,所见于答聂某之第一书者,真不佞所低徊流连,翕然无间言者也。世安得如斯人者出,以当今日之世变乎! 
  魏君待吾言亟,则拉杂率臆,书以邮之。 
  (录自《王阳明集要》,民国十五年上海群学社版) 
王文成公全书题辞
章炳麟
  至人无常教,故孔子为大方之家。心斋克己,诲颜氏也,则能使坐忘不改其乐。次如冉、闵,视颜氏稍逡巡矣。及夫由、赐、商、偃,才虽不逮,亦以其所闻自厉,内可以修身,外则足以经国。故所教不同,而各以其才有所至,如河海之水然,随所挹饮,皆以满其腹也。宋世道学诸子,刻意欲上希孔、颜,弗能至。及明姚江王文成出,以豪杰抗志为学。初在京师,尝与湛原明游,以得江门陈文恭之绪言。文恭犹以心理为二,欲其泯合,而文成言心即理,由是徽国格物之论瓦解无余,举世震而愕之。 
  余观其学,欲人勇改过而促为善,犹自孔门大儒出也。昔者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闻斯行之,终身无宿诺,其奋厉兼人如此。文成以内过非人所证,故付之于良知,以发于事业者或为时位阻,故言“行之明觉精察处即知,知之真切笃实处即行”,于是有知行合一之说。此乃以子路之术转进者,要其恶文过,戒转念,则二家如合符。是故行己则无忮求,用世则使民有勇,可以行三军。盖自子路奋乎百世之上,体兼儒侠,为曾参所畏。自颜、闵、二冉以外,未有过子路者。晚世顾以喭蔑之,至文成然后能兴其界,邈若山河,金镜坠而复悬。 
  余论文成之徒,以罗达夫、王子植、万思默、邹汝海为其师。达夫言:“当极静时,觉此心中虚无物,旁通无穷,如长空云气,流行无所止极;如大海鱼龙,变化无有间隔,无内外可指,无动静可分,所谓无在无不在,吾之一身乃其发窍,固非形质所能限也。”子埴言:“澄然无念,是谓一念,非无念也,乃念之至微;至微者,此所谓生生之真机,所谓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二公所见,则释氏所谓“藏识恒转如暴流”者。宋、明诸儒,独二公洞然烛察焉,然不知“藏识”当舍,而反以为当知我在,以为生生非幻妄。思默言易之坤者意也:“乾贵无首,而坤恶坚冰,资生之后,不能顺乾为用,而以坤之意凝之,是为坚冰,是为有首,所谓先迷失道者也。”此更知“藏识”非我,由意根执之以为我。然又言“夭寿不贰,修身以俟,命自我立,自为主宰”,是固未能断意根者。所谓儒、释疆界邈若山河者,亦唯此三家为较然,顾适以见儒之不如释尔。孔子绝四,无意、无必、无固、无我,教颜渊克己,称“生生之谓易”,而又言“易无体”,易尝以我为当在,生为真体耶?自宋儒已旁皇于是,文成之徒三高材,欲从之末由,以是言优入圣域,岂容易哉?岂容易哉?唯汝海谓:“天理不容思想,颜渊称‘如有所立,卓尔’,言‘如有’,非真有一物在前,本无方体,何可以方体求得?今不读书人止有欲障,而读书更增理障,一心念天理,便受缠缚。尔祇静坐放下念头,如青天然,无点云作障,方有会悟。”又言:“仁者人也,识仁者识吾本有之仁,不假想像而自见,毋求其有相,唯求其无相。”此与孔子无知,文王望道而未之见,老子“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及释氏所谓“智无所得,为住唯识”者,义皆相应。然汝海本由自悟,不尽依文成师法,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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