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也不肯稍作暴露。
黄超母生性粗鲁,他问:〃天气这般炎热,何以你俩犹重衣叠穿?不怕汗臭吗?quot;
英台道:〃小弟没这样的习惯,因自幼体弱多病,一脱长衣,怕招风寒。〃
旁边的任建晖插嘴:〃他脱不脱长衣,与你们有何相干?〃他也不脱。
晚上是大伙儿洗澡的辰光,英台必礼让,自己排至最末。
我不是人!我竟偷窥她。不过礼教森严,我只是凭地上的水影来猜测,自己给予答案,聊以遣怀
这种日子真不好过,相信她也一样。
我俩朝夕相处同游共息,转瞬近三年了。
我没敢拆穿,深怕这忐忑暧昧的好日子,被一语道破,面临结局。
人际关系最好玩便是猜疑量度,思潮起伏。而且,我心底也有私念,我不能没有了英台这好书友
没有了她,谁又肯在考试时向我通水,义无反顾?我每年的期终大考答题,都倚仗她了。
啊饶是这样,千里搭凉棚,无不散之宴席。一天她面带愁容。
〃梁兄,〃她欲言又止:
〃我们来此攻书,于今几年?〃
我道:〃算起来,也近三年了。贤弟有什么话要说?〃
英台低首:
〃……刚才有家书,说老母病重,要我即速回家转。我这一去〃
〃当然要回去,只是……〃
〃梁兄,说真的我何曾舍得梁兄?不过,望兄散学回家,抽点时间相访。〃
我见离情别绪,最是难消,便道:
〃贤弟启程时,愚兄必要相送!〃
哎!
我便送了她十八里。真累。步伐的累是没得说了,最难为的便是不停装傻扮懵。
你知啦,到这最后关头,英台是孤注一掷的了。她有多少个三年?
到头来还不是暗示我这个同居者?
但,由于礼教的桎槁,她怎好意思自己开口求婚?便俯拾各种情景,多方比喻。
见到柴夫挨身而过,便道:〃他是为家小而奔走,梁兄,你送我也是一般心事。〃
见到塘鹅,便道:〃雄的前面游,雌的在后面叫,为怕失散了,便喊:哥哥,哥 哥。〃
见到小石桥,二人搀扶过河,便道:〃这好比牛郎织女渡鹊桥。〃
……总之路旁的坟墓,水井,鸳鸯,牡丹,泥菩萨……全都不放过。
但你以为一个成人可以白痴成这样的吗?整整十八里,句句都是说明一南一女在上路,竟然一窍不通半分不晓?他还有资格去求学问吗?
她真是低估我的智慧!我已几乎可撰〃文人无行新传〃了,她还以为我只是只呆头鹅。
到了最后。她见我执迷不悟,她也技穷了。
芳心暗暗的赞许我刚正不阿心无旁骛,简直是可托终身的乔木。于是她拿出一只玉蝴蝶作为信物:〃梁兄,弟亦有一九妹,愿结丝萝。
她与弟是双胞猿は嘈郧椋⑽蘖窖恢盒肿鹨馊绾危?quot;
我谦让一番,装作惊喜交集的,半推半就,答应她了。
手持这只玉蝴蝶, 回到经馆中招摇,不消半天,全体同窗书友都知悉我的艳遇了。
黄超母还用热烈的助语词来颁我〃最佳沟女奖〃。这厮枉读圣贤书,那么市井恶俗的话都说得出口?幸好周先生不在,否则一定用〃夏楚〃
针对。
我沾沾自喜,扯过四九一旁耳语:
〃四九我教你,女人不能宠,一定要放长线,吊胃口,这样,便吃定她了。〃
四九俯首聆听,点头称是。
在我出发到上虞的祝家庄议婚的前数晚,常在梦中见到英台,风情万种地招引。
每次醒来,不免抚心一问:就这样定了吗?我再没有第二选择了吗?不过算了。如果婚后她不中我意,再思量秘密纳个小星也是可以的。
我很笃定,对这囊中之物,少不得摆摆驾子,免得她以为我是急不可待,遂慢条斯里,左延右宕,迟了三天才去。
在祝家楼台,预定气定神闲地发挥我的男性魅力。英台亮相了,侧门边一架屏风后红衣一展,见这丽人上穿水红衫,下系紫罗裙,
头梳盘云髻,脸施薄胭脂,身后有银心相伴,款款上前向我施礼:
〃梁兄,你好。〃
哗,我眼前一亮,还不错。
于是我俩开始话旧,说了半天,才把那玉蝴蝶掏出来,也不可以吊她胃口太久的。
谁知一掏出来,英台便赦然道:
〃梁兄,这信物可以作废了?quot;
什么?什么?英台竟答应了马家的婚事?她竟说我来迟了?来迟了多久?
才不过三天,事情便变了?真令我面上过不去。哦,起了半天云,落不到半颗雨,我还要不要做人?我如何面对损友如伊抽水的
奸狡笑容?
我质问英台:〃你爱那马文才什么?〃
〃虽说没见过面,不过他看了我的文稿,十分倾慕,二话不说,便倩媒下聘,他多勇!甚至不追问我的过去。再说,他家境富裕,
我一过去,锦衣玉食,宝马雕车……〃
〃难道就是这样了?〃
〃梁兄你为什么要迟到?你摆架子,我又岂能没架子?既然你欠那份热心,我也不忿再等,便答应他了。〃
〃英台,你曾送我玉蝴蝶〃
她施施然地走过去,拉开酸枝抽屉。原来一抽屉都是玉蝴蝶。
天啊!一抽屉都是!也许每一个书友,连那个比她矮的辛玛祥,林嘉升都有。也许连周先生都有。这骚货,要不她还没读满三年,
怎能提早领得毕业文凭?唉,难为我与他同衿共枕时,忍得那么辛苦!
〃梁兄,我游戏玩过,书也读过,又见识了那么多男子,只觉得有点倦意,乘此机会也择木而栖息。〃
我气极,一手捏碎了银心端上来的喜饼,还掷在地上乱踩。吓得这丫头,哼!抓不住老虎,在猫身上出气也好。
英台见我此情状,也有点怜惜。忽然想起了:〃梁兄,梁兄,你别这样,我且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们的书友任建晖,记得吗?她也是男扮女妆去攻书的。我早已秘约她来作陪嫁姐妹了。她也不错的。〃
〃吓?〃我惊愕失态,呻吟:
〃书友中,究竟有谁不是女人?〃
一阵血气上涌,我口吐鲜血。
英台见我吐血,便关怀道:〃梁兄,在十八里相送那日,我便发现你身子虚弱,气喘。现今小小刺激,又忙不迭吐血,我看你一定
病染肺痨。银心,银心〃
她着银心取来一纸,隔老远地递予我:〃这是著名的焦大夫的地址,梁兄, 你去诊治一下吧,肺痨可是会传染的,我是为你好〃
为了我好?我看她怕传染是真。
不要假作好心了,老早就知道,我的病不是大夫能够医好。以我所知,吐血只消磨点浓墨灌在肚里,便可立即止住。然而我却不能,
为的是心病。
谢了,我撕掉那店址。
梁山伯,堂堂江南才子,栽在这绝情女子手上,还苟活作甚?
我名誉扫地,面目无光,心如止水,万念俱灰。如何向猪朋狗友父母师长交代?连四九那厮也瞧我不起了。
呜呼!
我如无主孤魂一脚轻一脚重的踱回家去,真是一条漫漫长路,好不难行。好象刚才吐的一口血,便已把元神也一并吐掉一样。
回家当晚,我吞了玉蝴蝶自尽。即使死了,也羞于魂兮归来,只好化蝶。
敬告各位,本人乃为面子而死,决非殉情,千秋万世,切莫渲染误导。
永诀矣。
张爱玲是一口古井 「李碧华」
我觉得“张爱玲”是一口井不但是井,且是一口任由各界人士四方君子尽情
来淘的古井。大方得很,又放心得很。古井无波,越淘越有。于她又有什么损失?
是以拍电视的恣意炒杂锦。拍电影的恭敬谨献。写小说的谁没看过她?看完了
少不免忍不住模仿一下。搅新派舞台剧的又借题发挥,沾沾光彩。迟一点也许有人
把文字给舞出来了。总之各人都在她身上淘,然而,各人却又互相看不起呢,互相
窃笑没有人真正领略她的好处,尽是附庸风雅,只有自己是十大杰出读者,排名甚
前。
“张爱玲”除了是古井,还是紫禁城里头的出租龙袍戏服,花数元人民币租来
拍个照,有些好看,有些不好看。她还是狐假虎威中的虎,藕断丝连中的藕,炼石
补天中的石,群蚁附膻中的膻,闻鸡起舞中的鸡……
文坛寂寞得恐怖,只出一位这样的女子。
李碧华《绿腰》
青蛾 「李碧华」
也许物以类聚,这组人都是差不多的〃肚满肠肥〃格。自监制、导演、副导演、制片,甚至摄影师,皆脸泛油光,表情委琐,往往顶着一个大肚腩。
电影市道不景,但他们是逆市中〃仍有作为〃的一个组合,因为,他们擅长以低成本拍三级暴力艳情片,兼出翻版,太过淫贱的四五级镜头,打真军过不了关,便集合起来卖埠,制作成人VCD,部分可以上网收费,又捞一笔。
所以他们是十分有资格〃饱暖思淫欲〃的。
这次,又度了一条好桥,找三个未成年少女,校服诱惑花和尚。在神圣的寺庙,参观喜禅。
本来企图仿效日本新宿色情录影带制作组,公然在神灶中大拍男女交欢,趁没有游人来参拜时,马上开动机器 。因为圣洁加狂妄,且向神明挑战,拍摄过程又危险。带子一出,十分哄动。
〃我们借不到寺庙呀。〃
〃真笨!谁要冒险?不怕庙祝收陀地吗?〃肥汪吩咐美术(又即是制片服装道具)肥梁:〃加些佛像、神幡、香烛、木鱼、蒲团之类,灯光暗些,局部特写不就成了吗?枉你吃这行饭!〃
一切速战速决。
肥汪(他又兼任灯光师)在女主角逃学三天来拍戏之前,先打点环境。
灯光一着,不管是道具长明灯,或是拍摄时的水银灯射灯,只消一有光,便有无数小飞虫来〃扑火〃。灯又亮又热,它们一一魂归天国,着地无声。
小虫细细碎碎,赶之不尽,但洒满了一会儿盘肠大战高潮起伏的蒲团和铺在地上的袈裟,若黑点黏上裸呈的女体,就太讨厌了。
扫了一层,又来一层。
不但有蚊,有虫,还有青蛾白蛾灰蛾。有几对还在凑热闹一起交尾。
这几个靠别人〃交尾〃维生的电影人,都骂声四起。不胜其扰。
导演肥张卷张咸报想拍死它们,交尾中的虫子连体飞走。叹为观止。
〃有了!〃醒目的肥汪马上开动吸尘机,〃嗖嗖嗖〃把所有的虫尸吸掉,连伏在墙上、角落、飞翔中的虫子也一只一只,一双一双的,如收妖般,被歼灭净尽。
〃好不痛快,就像出火!〃肥汪说。
虫子或有灵性,知道遇上灾劫,再没有肯非进来的了。
拍板响了。
第四场TAKE 1。
TAKE 2 。
TAKE 3。
三个中二三的女生,看来已是老手,老吃老做,说她们没出来跑私钟见市面也没人相信。还吃了丸崽,四点毕露,任玩任弄,好不投入。这片酬易赚。收工可以去买名牌。
〃哎〃她们娇呼。
〃呀我受不了啦哎〃
演淫僧的男主角,据说是补习社的阿SIR。加入事业大军半年,终于把身一挺,另寻出路。
成名了,再从良,做影帝。
做的、看的、拍的都不免血脉沸腾。在各个角度下勇战了一通宵。
收工已早上七点。
肥汪没睡意,蠢蠢欲动。去吃〃早晨鸡扒〃发泄。
他是色途老马,又是〃电影人〃,总有人打着哈欠招呼他。
马夫也想加入娱乐圈的。
全身光脱脱的肥汪打开门缝,见到一双大眼睛。
穿青色衣裙的女人闪身入内。那大眼睛,赫然是一双怨毒的复眼。每一小孔都反映肥汪惊慌失措的表情。是只硕大无朋的虫!
〃你是什么人?谁带的?叫强崽来!〃
她反手把门关上,挡身于前。
口吻伸出吸管,又急速卷起来。头上生有触角,成羽状,沾了尘,但十分灵敏,上下左右挥动,如大戏刀马旦的翎子。到处找寻目标。
羽状触角碰到肥汪了。女人伸出六足,背张二翅,翅上花纹象薄薄的叶片,鲜而不艳,但脉络分明,好比人的血管。
肥汪往下一瞧,女人腹部,生殖器附近,还牵缠了一堆卵,白色颗粒,源源排出。
她是交尾之后,急不可待产卵的雌蛾。
她的后代,总不能混在吸尘器的灰尘泥垢垃圾中,一起陪葬。
新生命仍如鲜活螃蟹冒出白泡般,不断诞下凡尘。
青蛾连管带卵,自肥汪肚脐眼狠狠插入,肥汪惨叫。似被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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