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右贤王改称左右两个大都尉,两大都尉极为不满呢!”李广利现在不仅会说话了,而且啰里啰唆,一说就是许多。
“这些就是你说的大喜吗?”武帝觉得没什么新鲜的,于是就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是大喜啊!匈奴左大都尉手下有十万精兵,他原来是儿单于的心腹,早就对且鞮侯心怀不满,他已经派人向赵破奴联络,要率领他的部下,全部投降我大汉呢!”
“什么?匈奴的左大都尉要降我大汉?”武帝此时再也不能平静了,他“腾”地一下从宝座中站了起来。
“是的,皇上,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匈奴左大都尉把他的一半兵符都送来了!”李广利说着,将匈奴人学习汉人,用竹子做成的半个兵符呈了上来。
武帝拿起那半个并不怎么精致的兵符,但心中的喜悦却是异常浓烈。他曾经接受过匈奴太子于单的投降,可那个太子是个被匈奴挤压废黜了无用太子,他带来的人马也只有三万多人。如果匈奴的左大都尉能够降我大汉,能够带来十万人马,可能还有几千里的土地,我大汉便可趁机亡其匈奴了!且鞮侯啊且鞮侯,你连你部下的左大都尉都统领不了,还怎么和我大汉和谈呢?朕改元天汉,看来真是苍天助我大汉呀!朕这次不在长安接受匈奴的大队人马,这样会把长安民众折腾得很苦。朕要再去一次朔方城,不,朕要在朔方城之北,建立一个专门的受降城,在那儿接见匈奴的十万降卒,然后就让他们在那儿安家,让他们作为汉人的屏障!不,要让他们像一个大大的木楔子,楔进匈奴的腹腔之中!
想到这儿,武帝高声命道:“李广利!”
“臣在!”李广利双脚一并,马靴声音“咔”地一响。
“你传朕的旨意,让公孙敖率五万兵马,于朔方城北与匈奴的交界之处,连夜修建一座城池,名字就叫‘受降城’,朕要到受降城上,亲自接受匈奴左大都尉来降!”
“臣遵旨!”李广利犹如传令兵接到号令,转身便要离去。
这时霍光却走向前来。“皇上,您刚刚派苏武等人前往匈奴议和,此番若是策动匈奴来降,岂不是要授匈奴以口实,陷苏武于困境么?”
武帝这下子被霍光幡然提醒。是啊,匈奴还称自己是长辈呢,长辈怎可一面和谈,一面策反呢?
公孙卿在一旁突然开了腔:“皇上,臣以为,这次匈奴左大都尉要降,不是我们策反,而是他们自己要反。我们只是受降。岂有敌人要降而不受之礼?何况匈奴左大都尉投降大汉之后,匈奴更会势单力薄,那样,苏武在匈奴与他们和谈,不就更有利了吗?”
武帝听了这话,不禁点点头。
“可是皇上!”霍光还是争辩:“万一匈奴听了这个消息,加害于苏武等人呢?”
“哈哈哈哈!苏武等人,不过一百余人!可匈奴来降的,却是十万多人!霍大人,您连这个账也算不过来?要不要找你的好朋友桑弘羊来算算?”公孙卿嘲笑霍光说。
霍光心中很是恼怒,可他不再与公孙卿争了,只是用眼睛期待地看着皇上。
武帝想了一下,冷冷地说:“这个时候,如果匈奴单于敢于加害汉使,那就要看看苏武他们的气节如何!”说完他又大声说:“李广利,就按刚才说的旨意办!还有,你传朕的旨意,让赵破奴率领他的部队,前往迎接匈奴的左大都尉,将他们一步一步地领到受降城来!”
“臣得令!”李广利觉得,天气从来没有这样爽过。
渤海湾内,波光诡谲。
仿佛大海也有附和人意的时候,她展开着起伏不定而又深邃激荡的胸怀,拥抱着、裹挟着驰骋其间的探索者。
东方朔与珠儿、梅香三人这些日子一直被大海所诱惑着,他们对海岛的兴趣,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他们白天乘船出海,每见到一个大的岛屿,便登上去看看有没有仙迹。仙人们好像从来没有光顾这些荒岛,倒是岛上的许多奇花异草,惹得他们流连忘返。有的岛上还有许多毒蛇出没,吓得梅香一开始直叫唤,到了后来她也见怪不怪了。好在皇上派来的三条大船上,吃的用的东西多的是,还有那些士兵,对他们毕恭毕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如仙人调动手下的神兵。这样一来,东方朔和珠儿、梅香觉得他们过的就是神仙生活,于是探海登岛的兴趣一天比一天浓厚。清晨,他们可以看到一轮红日从海浪中跳出,或者从云雾中溜出,或者到了中午才从头顶上淡出;可到了夜晚,他们可以坐在船头,观看海上的明月的皎洁和妩媚。有时晚上没有月亮,他们便把白天的所见所感记录下来。最让他们兴奋的是,有一天狂风大作,海浪滔天,他们的船躲进一个岛边的港湾,呆了三天才等到风平浪静。当初升的太阳从海浪中露出红红的面庞时,他们发现海面上有一块浮着人的木板。他们救起了一个老人,一个年纪并不比东方朔大,但是当然要比东方朔苍老的渔民。那老人被救上船,不仅活了命,而且还过了几日神仙生活,于是便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用地道的成山话,说起了他所知道的关于海上仙岛的故事。那老叟说,他曾经乘船南下,到会稽之东的地方,在那儿往东很远很远的地方,见到一个大岛,叫做瀛洲。瀛洲之上,长满了神芝仙草,上面还有玉石,高达千丈,其中泉水如酒,味道甘美,渔民们将那儿取名为玉醴泉,饮之数升辄醉,能使人长生。瀛洲之上有人烟,多像仙家一样生活,但风俗和吴越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山川也和中国相同。东方朔和珠儿、梅香都知道,瀛洲便是传说的海上三山之一,于是大为兴奋,又拿出许多好酒好菜,请老人再吃再谈。那老人说,有些地方他去过,但记不得名字,有些地方他也未曾去过,只是听老人们祖祖辈辈说过。东方朔说:那就请你拣有趣的说。老人说了许多,其中一件最有趣的是,他们当中有的人遇到大风,在海上飘了几十天,居然到过东边的扶桑国!他们说扶桑在东海之东岸,海岸很直,可以陆行。扶桑在碧海之中,地方万里。那里林木丛生,树叶都和桑树差不多,上面还长着桑椹。最老的树有千丈之高,许多人都围不过来。更为奇特的是,这些树多是两两相依,同根而生,互相扶偎,因此便叫扶桑。去过那里的人都说,太阳每天都是从那棵最大的扶桑树上升起来的!那老人还听人说,这个扶桑岛上也有人烟,都和大汉朝的中国人差不多,据说他们便是秦始皇时徐福带过去的五百童男童女的后代,至今不过三四代人。他们还在扶桑岛上建有帝宫,供奉着太上真人和东王公!东方朔便请老人留下来,和他们一道在海边探游,不料那老人说,他在荣成还有老妻和儿女,他们还盼着自己回去团圆呢!那老人临别时告诉东方朔,从这儿往北叫北海,蓬莱仙山和方丈仙岛便在北海里头。穿过北海,便能到达高句丽,而在高句丽之西是西海,西海之内,还有许多仙山,大都没有人烟,有个岛上全是蛇的世界。再穿过西海,便可到达辽东郡了。东方朔没有强留老人,他与珠儿和梅香起船向西北方向行驶,果然三天之后发现了秦始皇射杀巨鱼的芝罘岛,然后再向前行,到了蓬莱仙岛,再往北上,发现方丈。东方朔将这些统统记录下来,他对珠儿和梅香说,我们把这些岛统统叫做洲,索性将所见所闻,凑足十个整数,然后成为一个书册,便叫《十洲记》。梅香说:我们是奉皇上之命来寻仙的,寻不到仙也不好交待,何不将道听途说的仙人故事也写进去呢?东方朔与珠儿听了,齐声叫好,于是这一老二小又过起了海上神仙的快乐生活。
但是,他们并没能忘记京房和隽不疑。他们的船,还是一天一天地向辽东郡移近。
长安大街,人流如织,鼓乐齐鸣,十分热闹。
长安市民们今天又开了一次眼,纷纷来到长安大街上翘首观望。除了街心皇上车马专用的驰道上没有人敢站以外,处处都拥挤着看热闹的大小官员和百姓。上了年纪的人都说,过去只有两次这么热闹,一次是三十多年前皇上的舅舅田丞相奉皇太后之命娶燕王之妹为妻,结果那次婚宴让灌夫给搅了,最后灌夫带着老臣窦婴一起进了地狱,田鼢也没有好下场;第二次是整整二十年前,皇上带着大女儿卫长公主到渭水边上迎接霍去病,还让东方朔家的辛苦子与长安美女罗敷同日成亲,长安街上万人空巷,争睹汉家大司马冠军侯的英姿和长公主与罗敷的美貌,不料后来倾城大哭,天地号丧。如今长安街上又有了这么大的动静,这样的热闹,市民们以为只有皇太子娶亲,才能有这等光景。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住在东市口的贰师将军、海西侯李广利的女儿要出嫁,而西边闹市街的丞相长史刘屈牦刘大人的儿子要娶媳妇。虽然李广利离大将军的位子还差一步,可他是皇上的小舅子,尽管刘屈牦离丞相也差一步,可他却是皇上的亲侄。皇上听说他们两家联姻,一阵高兴,给两家各赐黄金千两,车辆百乘,并命文武百官,前往致贺。这一下长安街快给挣破了,官员们一大早要去东市口送贺仪,中午时分要到闹市街喝喜酒,长安大街是他们的车马必经之地,而刘家的迎亲队伍原来就有华车百乘,鼓乐无数,再加上皇上的赏赐也要显摆,于是使长安街更是拥挤不堪。好在长安执金吾赵禹是个很识相的人,他知道等送亲的队伍出来,车马还要再增一倍,于是急忙调来手下所有的警力,三五步便设一个岗哨,先把长安街上皇上专用的驰道给护住,不让他人践踏;然后又将李家到刘家这一段子大约六七里路全用彩带拦上,并有兵士看护,老百姓可以观看,不准过线。这样一来,倒也是一路畅通,只见宝马奔驰,红旗猎猎,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就连李广利和刘屈牦的心腹和来往奔波的官员们见了,也都对赵禹手下的士兵们连连挥手致谢,同时向两边老百姓挥手致意,仿佛他们也得到了长安民众的无比拥戴。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长安老百姓眼中的焦点是李广利的女儿,大家听东市上的人说,这胖丫腰如酒桶,面如柿饼,还比刘长史的儿子大出四岁,长安人也说“女大三,抱金砖”;可是“女大四”便要“死没治”呢!
当然,李广利的女儿坐在车中没有露面,有人说他看到了最大的车中有个人蒙着红盖头,只觉得车过身边,有股猪圈中的异味。还有的长安人说话更逗:他们说新郎骑的马太高太大了,弄得本来个头就不太高还有一头卷毛的刘公子,倒像一个刚从泥水中跳出来的大尾巴寒羊一样!
这些都是长安百姓侃大山时侃出来的,少听些也罢。其实那天酒筵是极为丰盛的,皇上虽然没有亲自光临,却让太子刘据出面代表,自然又让刘长史家门楣放光。宴席之上,更没有人再敢去做灌夫那样的傻帽儿,众人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却也饮而有度,没有人敢在这个非常时期大胆闯祸。
霍光也是恭恭敬敬地先到李家拜贺,然后又去刘家赴宴。他是个礼数甚为周到的人,不仅自己备了一份厚礼,还代替东方朔也送上了一份,因为辛苦子娶罗敷时,朝廷大小官员,多是送了礼的,尽管十八年前礼数很薄,可是要按今天的规矩还要还上的。霍光除了恭恭敬敬外,近来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他知道因为武帝不再信任栾大,公孙卿在怀疑自己,而且从所诚被害之事上也已看出,公孙卿与江充、刘屈牦和李广利已经结成同盟,自己将是他们的第一个攻击对象。
霍光与上官桀、金日磾被安排在一个席位上。上官桀和金日磾是霍光向皇上推荐的,说什么他们三个都被人家视作同出一门。其实自从金马门学艺之事暂告段落之后,霍光与金日磾的来往都少了,那个曾经奔赴西域的上官桀与他更是难得一见。
年近八十的公孙贺被推作主婚人,大媒人公孙卿当然是证婚者,他们那个地方自然是宴会的中心,霍光三人这里倒也清净。这时桑弘羊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席地一坐,便向霍光等人敬酒。
如今公孙敖远在朔方之北修建受降城,朝中与霍光渊源最近的,当年要算搜粟都尉兼大农令桑弘羊了。可桑弘羊也是老练得很,这些年来很少到霍光府上串门,二人相逢也是会心地一笑。一杯酒饮完,桑弘羊却问起金日磾来:“日磾仁兄,你那一对小儿女,如今是不是更可爱了?”在场的人都知道,金日磾到汉家后不久,武帝便将汉家宗室一个女子许配给他,而且不久便为他生下一男一女双胞胎,跟辛苦子和罗敷一样。
“两个小家伙,都九岁了,跟霍大人的千金一样大小。”
“那好啊,我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