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心不在焉,哪里能把生意做得起来?折腾几番,泄了气,就守着一个小书店慢慢度日子。要不是我的指点,他这一辈子做到死也就是一个小书店的老板,还想挣大钱,做梦去吧!是我让他做纪实、揭秘类的图书批发,他还代理了几家报刊的广告和发行,后来又帮着承担起几家房地产公司的广告宣传,还帮着他们卖楼盘……不到一年的工夫,他从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书店小老板,变成一个能挺直腰杆的大老板。他不再卖书,加入到一个濒临倒闭的房产公司的股,又动用他以前的关系,在各大新闻媒体上把这个房产公司没法卖出去的房子换了一个点,居然让他炒成热点,那几处偏僻的楼盘很奇怪地就成了环境优美,有更多发展潜力的地方了,很多人疯似的抢购,房价也是一路飙升,这个房产公司一下子从倒闭的边缘跃进几大房产公司的行列。我老公也成了一个力挽狂澜的房产业精英,可谓名利双收。我真是不经意地就成了一个大老板的太太。哈哈,在别人看来,我还真是一不小心捡了个大元宝呢。可是……”蔡晓佳已是满脸的泪水。沈小武赶紧递上几张纸巾,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可是,我也从这时候就失去了丈夫,他不再需要我,我在他的眼里成了闲置物。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老公从前的女朋友打来的,这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居然是来跟我抢男人的,她说我老公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只想在这个城市里有个立足之地,才不顾一切地追求我,事实上,他的心里一直想的是她。我不信,我冷笑着对她说,你恐怕是看中我老公的钱吧?要钱你开口,我会征得我老公的同意接济你的。那女人却比我还狂,她说由不得你了,你老公从来没好好跟你说过普通话,他在你面前是不是一直都在说他川北家乡话?因为他不想和你交流太多,所以他才故意用你听着很费劲的语言。这话简直就像晴空霹雳,轰得我晕头转向,我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她得意地说,你要不信,他怎么从来没带你一起出去过?他怕你识破他。她让我识相一些,守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她说她要把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再拿回去。”
沈小武听着气愤,忍不住插了一句:“那怎么会是属于她的东西?感情难道是可以储存的?储存到一定的年限就可以连本带利再要回去?”
“那女人不是要拿回去吗?好啊,她要能拿得动,我让她拿走好了。”蔡晓佳冷笑道。
“你真就这样让了?”沈小武急了。
“我不让又能怎样?老公连句正常的话都不愿和我说,难道真要让我一辈子去猜测他那生涩的川北普通话?我算是想透了,一个不甘心落在你手上的东西,还不如丢弃,这样反倒省了患得患失的心。但是这女人却拿不去,我老公不要啊。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有钱又有地位,那个女人早已是残花败柳,过去的感情让他回想一下也就罢了,真要让他接纳这样的女人,除非他是傻子。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垂青他,就算拿走,他也该让一个纯情一点的女人拿走才是。你说对不对?”
沈小武无语。
“自从有了这个女人的电话,我才知道我那个有钱有地位的老公为什么说没有钱就什么也没有,钱让他失去了爱情,钱也让他得到了所有的荣耀。感情是什么呀?他现在有的是钱,掏出一沓钱来还能换不来一个女人的感情?”蔡晓佳冷笑道,“我以为自己可以这样一直忍受下去,想想我这样一个位置,有多少女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啊……”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那透亮的颜色也变得涩涩的。不知不觉间,几瓶啤酒已经没了底,沈小武没少喝,蔡晓佳和着眼泪也喝下去好几杯。沈小武惦记着蔡晓佳开车,不敢让她多喝,起身把她的杯子拿到了一边。蔡晓佳的脸泛着桃红,要不是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失落,她那样子,倒真有一份女人自然的媚气。
“有一次我出去,路过我老公的公司。我老公从来不让我去他公司,他说这样不好,别人看到会说闲话,说他的老婆插手公司的事务。我当然不愿让别人说他的闲话了。但那次我想起那个女人的话,我倒真想看看,他背着我的时候是说着怎样的普通话。他公司里没人认得我,我编了个名字,就被公司里的小姐带到他的办公室,小姐说公司正在开会,要我等一会儿。我不等,跑到他们会议室外面,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那个声音说出来的话并不像平时和我说时那般艰涩难懂,而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明明白白。”
沈小武的心随着蔡晓佳的叙述,已经被揪得紧紧的,听到这里,他的头皮更是一阵发麻,天下还真有这样的男人,连对自己的妻子说话都伪装起来,真是可悲又可恨!
“我毫不犹豫,猛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动静大得所有人都偏过头来看我。我看到我老公还愤怒得一副要训斥人的样子,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我朝他冷冷地笑笑,转过身就走,眼泪却早已涌出来。我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戳穿他,我愤怒得都想从楼上往下跳的时候,还想着为他掩饰一下,不让他在下属面前丢掉脸面。他没有追上来,他也不用追上来,有钱的男人嘛,在乎谁呀,只有别人在乎他的脸色,他是不会在乎别人如何的。我以为他回到家里肯定会跟我解释一下的,哪怕找个理由哄哄我也成,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呀,难道我不该听到他合理的解释?你猜结果怎样?”蔡晓佳带着悬念的表情看着沈小武。
沈小武一脸讷讷的表情。他摇摇头,猜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假如换了你,估计是使不出这个招来的。你猜怎么着?他居然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不但没个解释,连个人影都没了。你气是吧?使性子是吧?我让你使完性子,让你自个儿气完再说。你别说,他这招还挺灵,我一个人生了几天气之后,居然不生气了,想通了!我好吃好喝好玩,他过得自在,我干吗为这种男人跟自己过不去?后来他回到家,我也不提那茬子事。没意思,他呢,还跟以前一样给我说他的川北普通话,我还像以前那样听着,只是我不再把他当一个人看了。我跟他提过离婚的事,他不离,他说我是他的恩人,没有我就没有他的现在,他倒是还算有点人性,没一口把我全盘否定。这样也挺好,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所有送上门来的女人他都可以照单全收……”蔡晓佳越往下说,脸色越难看。
沈小武仍是默默地听着。
天色渐晚,本来显得冷清的餐馆里已涌进不少人,嘈杂声让热气更加浓烈,一股股热浪在餐馆里弥漫着。
“沈小武,我羡慕叶莎莎,她比我幸运,有一个知冷知热懂得关爱她的丈夫。告诉你吧,我第一次上你们家,就奔着去看看她到底有个什么样的丈夫,其他的,都是借口。你那时可真逗……”蔡晓佳突然转换话题,脸色也生动起来。
“噢,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回吧,天也不早了。”沈小武一听蔡晓佳要说那档子事,心里慌张,赶紧把话岔开。
“哈哈,你害怕了?你害怕啥?叶莎莎已经不在人世了,你现在是独身男人,独身男人怕谁呀。”沈小武不知道蔡晓佳是真的喝多了还是倚醉才敢这么胡说,这话让他心里一点也不舒服,好像独身男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似的。餐馆里没有空调,只有几架挂在墙上的台扇呼啦啦地摇着头乱响着,没有吹来一分凉爽之气,加上周围几近沸腾的声音,听得沈小武心里烦躁起来。
见沈小武不再吭声,蔡晓佳拨拉一下他的胳膊说:“沈小武,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叶莎莎以外的女人?”
沈小武摇了摇头。
蔡晓佳用怀疑的眼神看他,说:“我不信!你就真的没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我说的只是动心!”
沈小武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说真的没有!说这话时,脑子里不免浮起和苗苗之间那似有似无的感觉。
蔡晓佳一乐,说:“沈小武,如果这天下的男人还真有一块净土的话,那这净土可就是你了。”
沈小武听不出这话究竟是褒还是贬,他也无心追究,他的背上已经叫汗水洇湿,贴在身上,黏糊糊地难受。蔡晓佳看出了沈小武的难受劲来,便招手叫老板来买单。
沈小武赶紧站起来说:“说好是我请的,怎么能让你买单。”
蔡晓佳拦住他说:“这几个钱就算了吧,是我请你出来陪我说话的,耽误了你的时间,怎能还让你请客呢。”又笑了笑说,“你也知道,我可能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偏偏就是钱。你也别跟我争,你已经用你好男人的标准替我省不少了。”
这一说,沈小武的脸立刻红了。
结了账,蔡晓佳拉着沈小武的胳膊说:“走,再找个酒吧喝酒去。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沈小武赶紧拦住她说:“今天不能喝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也早点回去吧,开车,一路要小心点。”
蔡晓佳却不管,非要拉着沈小武去酒吧,说他今天要不陪她去,她就一个人去,喝醉了不管,还要自己开车乱撞,撞着谁谁认倒霉。反正她也觉着生活没意思,就让生命无常一回好了。她这一胡说,倒把沈小武吓住了,妻子的惨死,让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动不动拿生命来开玩笑,他只好答应陪她去,陪着对她来说总算是有个照应。
在酒吧里,蔡晓佳疯了一般猛往喉咙里灌酒,那架势,明明写清了两个字:求醉。在找酒吧时,沈小武多了个心眼,找个离他家较近的地方,进酒吧前,他对蔡晓佳说要叫个朋友一起过来,人多热闹。他打电话找小苏,偏偏小苏陪他老婆回了娘家,说是不能过来。沈小武没办法,只好自己多劝着蔡晓佳,尽量不让她喝醉。
但求醉的人是拦不住的。何况蔡晓佳的酒量并没有沈小武想象的那么大,再加上前面已经喝了些啤酒,啤酒白酒这样掺着一喝,蔡晓佳很快就醉得一塌糊涂。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开车了。
从酒吧出来,清醒着的沈小武把嘴里一直嘟嘟哝哝不知道说些什么的蔡晓佳,搀回自己的新房子里。自从叶娜娜搬走后,沈小武一直没有搬到新房子来住,只是偶尔过来打扫打扫卫生,在空荡的屋子里站一站,回想些以前的事。平时,他是很少来的。
把蔡晓佳安顿好,沈小武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腰,他想着自己再回老房子里去睡。正要离开,却听到蔡晓佳喊他:“沈小武,别走,告诉你——我就要嫁给你这样的老公。”他吓了一跳,忙转过身看,蔡晓佳已经翻过身脸冲着墙睡着了。虽是醉话,沈小武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都说酒后吐真言,保不准蔡晓佳也是借酒传话呢。他这样想着,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稍微有了点儿飘飘然。
出了新房子的门,下楼走进夜色之中,让夏夜带着些许湿意的风一吹,沈小武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儿花痴,人家蔡晓佳心里隐含了那么多的苦和怨,把他当成一个知心朋友跟他倾诉一下,他居然会产生这种念头,还真以为自己是男万人迷呀!望着昏黄的路灯,他轻轻地笑笑。人本来就是这样,心扉关闭的时候,任是什么风也吹不进来,这门一开,却是无论春风夏风,都能将花儿吹得绽放。
这,都是蒋芙蓉惹的祸!
二十四
小苏的老婆受老公之托,自从担当起红娘来,就一刻都没有闲着。很快,她给沈小武介绍了一个离异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小苏老婆以前的同学,在建设银行工作,离异两年多,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放在她父母那里,一点也不影响她再婚过新的生活。刚开始,沈小武还扭捏得很,说什么也不想见,在小苏两口子的不断催促下,他只好答应和这个女人见一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是在小苏的家里。这是沈小武和这个叫岳丽丽的女人共同的意见。他们都是三十多岁经历过婚姻的人了,对于这种相亲,反而比年轻人还怯场,第一次都不愿单独去见面。
周末时,小苏两口子就在自己家里给他们安排见了面。
第一眼看上去,沈小武对岳丽丽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长得清清秀秀,是那种比较耐看的女人,又有成熟女人的味道,最可贵的是她没有描眉毛涂口红,不像那些风骚女人,把自己往狠里打扮,恨不得能把一张三十多岁的脸画成十八岁模样。岳丽丽的一张素脸叫沈小武看着,心里踏实,觉得这是个会过日子的朴实女人。只要朴实,沈小武心里就感觉踏实些。
沈小武比岳丽丽来得稍晚些,一进门,岳丽丽就像一个盼望到夜归的男人似的,及时地给沈小武递过去拖鞋,并且把他换下来的皮鞋在鞋架子上摆好,很快又从厨房里给他端来一杯泡好的热茶。岳丽丽的举止落落大方,脸上始终洋溢着淡淡的微笑,给人十分熨帖的感觉,一点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