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武问她笑什么,她说想起去年夏天蔡晓佳到家里来的事儿。“你说你竟糊涂到连谁都不看一下,只管开了门就走,这蔡晓佳也是,见你那副样子,还不知道回避一下,居然还跟着你进来了。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对你有什么意思啊?”
沈小武脸红起来,为了表示清白,他后来在妻子的审问下曾把当时的狼狈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那时妻子还冷嘲热讽过他,没想她现在又把这事翻出来笑话他。等妻子不笑了,沈小武才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还很感谢蔡晓佳,要不是她说了一句,你老在她面前说我的好,我还真不知道,我在你的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不然,我真觉得日子很无望。”
叶莎莎一愣,心说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他的好来着?就细细地想,一时也很难想起来,可能说是说过,只是那并非她有心要夸赞沈小武,而是在没有什么优势压倒蔡晓佳时,顺口说出来的吧,她只有这个优势是蔡晓佳无法可比的,她的丈夫待她确实体贴,长得也挺不一般,比起蔡晓佳那个虽有些钱却肥头大耳,一脸黝黑,说的普通话半天才能让人明白过来的丈夫,真不知要强多少倍呢。叶莎莎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就这样一件事,竟成了丈夫的支撑。
“蔡晓佳还说改天要来看你呢。”
“是吗?她现在还好吧?”叶莎莎问道。
“不知道。不过——哎,莎莎,你这个朋友的思想是不是太新潮了?她说人变化最快的是婚姻,这倒挺切合现代人婚姻现实的。她还说了一句……”
“什么?”
“她说原以为她很不幸,却还有比她更不幸的。”
叶莎莎认真地想了想,才肯定地说:“那她一定是离婚了!”
“不会吧?你不是说她很爱她的丈夫,她丈夫待她很好吗?”
叶莎莎白了沈小武一眼:“你真是迂腐,女人的话,你也信啊。你记住,女人的话有时候是不能信的。”
沈小武愣了一下,刚想问个为什么,这时,叶娜娜进来了。一见叶娜娜进来,沈小武赶紧站起来往外走,叶莎莎喊住了他:“小武,别走,咱们三个人聊一会儿吧。”
沈小武回头说了句:“你们姐俩先聊,我还有点活要干,一会儿再来。”侧身让过叶娜娜就走了出去。
叶娜娜心里明白,沈小武这是有意在避开她,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她是经历过男人的女人,也能理解沈小武的冷淡,不冷淡就不是沈小武了,毕竟他老婆还活生生地躺在他的床上呢。这个男人,叶娜娜心里骂着,还是很自信,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拿下来的。
沈小武一出去,倒是叶莎莎有些过意不去,给姐姐说些宽慰和鼓励的话。叶娜娜神情郁郁地应和着妹妹,就像叶莎莎掐准了沈小武的脉搏一样,叶娜娜也看准了妹妹的软处,所以,一旦想要说什么话,她只需要表现出失落的情绪就可以了。一见姐姐不快的样子,叶莎莎就明白一准是沈小武伤了姐姐的心,这个沈小武,真是叫她又爱又恨,又心疼又无奈!
叶莎莎让姐姐不要着急,可能是因为她还活着的缘故,沈小武不愿意想得太多,以后他会接受她的。这样的话说得多了,叶娜娜只能听着,妹妹也是为了她好,不然,哪个女人愿意把丈夫拱手相让呢,即使是亲姐妹。
叶莎莎为了安慰姐姐,就跟她说起了沈小武与蔡晓佳巧遇的事情来。这下,叶娜娜却警惕起来,连忙问妹妹,能确定沈小武和蔡晓佳真的没什么事吗?叶莎莎被问得一愣,以为姐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没什么吧。去年那次不过是蔡晓佳找到了我们家,她也不知道我刚好那个中午就出去了,连小武都不知道,我出去时他还在睡觉呢。”去年的事,她回娘家当做笑话说过一次,尽管当时叶娜娜提醒她不要过于相信男人,男人是会伪装的,她并不以为然,沈小武的那点心思她还能不清楚?充其量也是敢起贼心不敢有贼胆。但现在她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半年,这半年每时每刻沈小武都在她跟前,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大半年时间没有和女人同床,谁能想到他不在跟前的时候干了些什么?这一想,叶莎莎也有点吃不住劲了。
叶娜娜一见妹妹不能肯定,更有理了:“你看看,蔡晓佳离婚了,她以前什么都不缺,现在缺的就是男人。沈小武虽不是个能挣钱的主,可好歹也是相貌堂堂,你不一定就比蔡晓佳强,她能不想方设法打你这个男人的主意?现在的有钱人,可不管你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只要能满足她的虚荣心,能方方面面都显出她的强来,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招使不出来啊?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你清楚,沈小武可是一个大男人,男人和女人相遇,那不是干柴烈火吗?沈小武说是巧遇,你就信了,天下也只有你这样轻信男人的女人。”真是言之凿凿,说得就跟沈小武和蔡晓佳早已经上床翻云覆雨似的。
姐姐扔下这些话,到厨房做饭去了。留下叶莎莎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骂道,好你个沈小武,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原来骨子里也是个道德败坏的家伙。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难怪他一直对她小心翼翼来着,敢情是为了麻痹她,让她放松警惕。这一想更不得了,叶莎莎的眼泪就像拧开的水龙头,狂流乱涌,没一会儿就把两侧的枕巾打湿了。
沈小武不知内情,一进来就见妻子把头转向床里边,理也不理他,就纳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他轻轻地问了一声:“莎莎!你怎么了?”叶莎莎还是不理他。他不禁慌了起来,把今天回来后的细节都梳理了一遍,除没理叶娜娜外,也没什么事可以惹妻子生气呀。大概是妻子觉得她撮合他们,而他又不领情,心里难过吧。这样一想,沈小武心里又不是个滋味,这叶家人也真是没办法可想了,只好不停地让妻子来给他施压。妻子不理他,他也不想多说,空气就像雷雨前的沉闷。
到底叶莎莎不是过去的叶莎莎了,生过气,却又千回百转地想回来了。姐姐的话有一些道理,可经不住推敲,这外面比沈小武条件好的男人多了,蔡晓佳从未和沈小武接触过,就是觉得沈小武好,也不过是从她口中听来的,哪里就能有心把他给盯上了?再说,沈小武平时交际很少,除有时候和小苏他们打打牌,是撵都撵不出去的,又到哪里去和蔡晓佳调情?恐怕他连人家的门都找不到呢。若他和蔡晓佳真有什么事,就蔡晓佳现在的情况,哪里还需要“碰巧”这样的理由,那机会不是随时都有嘛,更何况,如果他们有一腿,沈小武也会避开,不会告诉她见到蔡晓佳的事了……叶莎莎越想越觉得自己怀疑丈夫的理由牵强得很,结婚这么多年,丈夫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还能不清楚?真要有什么事,他是决计做不到那般坦然的。而姐姐之所以如此紧张,不过是听到她猜测蔡晓佳离婚了,对一个有钱的单身女人的警惕而已。蔡晓佳怎么说也比叶娜娜对男人的诱惑更大一些,围着她转的男人肯定不少。过后,叶莎莎把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一一细说给叶娜娜听,两个人经过细致的分析和判断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还沈小武一个清白。
这一来,叶莎莎对沈小武的态度又柔情百转,好得不行,弄得沈小武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好感叹女人永远是个谜,尤其病中的女人,更是谜中之谜!
十 五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春天退隐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叶莎莎车祸的赔付问题还是没有着落,沈小武打电话到保险公司,那边仍是很客气地说还在取证的过程中,叫他再耐心等待。沈小武哪里还有耐心,这都多长时间了,就是有耐心也早被磨没了。驾校那边的态度比保险公司还要消极,他们也是受害方,车毁了,人亡的亡,残的残,而实际的责任又不在驾校这一方,他们却要承担赔偿责任,真是冤大了。沈小武懒得听驾校的诉苦,让一个连驾驶执照都还没有拿上的人来驾车,居然还摆出一副无辜状来,敢说责任不在他那一方,真是岂有此理!
叶莎莎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药不敢停,每天上百块的医药费是不能少的。沈小武再从单位借钱已经很难了,甭说领导那里不能轻易签字,就是签上字到会计那里支钱,会计的脸也会耷拉得像个驴脸,比借她的钱还心疼。每当这时,沈小武有一种日子停滞不前的感觉。他现在急需要钱,过阵子,如果再弄不到钱,老婆的药就得停止了。
没办法,沈小武只好给苗苗打电话,请她再找一找她那个在交通队的学生家长说说话。苗苗毫不含糊,果然又打电话,这次人家的态度可没上次那么积极,说那不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他要是不停地催会让人说闲话的,但又说等方便的时候他定会帮他们问一问。沈小武彻底没辙了,谁知道人家的“方便时候”是什么时候呢?他已经没一点办法找来钱给妻子治疗。
还是苗苗理解沈小武的心情,就说和他再接着跑,直到跑出结果来。对沈小武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于是,只要是没课,苗苗就和沈小武或在保险公司,或在驾校,与他们交涉。
对苗苗和沈小武在一起,别人倒也没怎么在意,苗苗这般热心,也是为了叶莎莎早些拿到赔偿金。但叶娜娜对此有了不同的看法,有了看法,她不跟别的人说,只跟叶莎莎说。她说沈小武整天和苗苗一起出出进进,苗苗是被弟弟休了的人,虽说还住在叶家,可怎么说也是个单身女人,难免她心里不会因为被弟弟休了而生出些怨恨来,怕是她会借着这样的接触机会,对沈小武动了心思,拆了叶家的台。不管怎么说,苗苗到底是比她们姐妹要年轻,又有心眼,这个可不得不提防啊!叶莎莎一听,起初没太往心里去,姐姐前面还怀疑过蔡晓佳和沈小武,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后来,看到沈小武每次回家告诉她事故处理的进展情况时,嘴里老是挂着苗苗,说苗苗怎么跟人家说,苗苗说应该怎么办等等,言语之中对苗苗赞赏有加。于是,叶莎莎心里才有了警惕。私下里,叶莎莎把姐姐的怀疑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听也非常警觉,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甭看苗苗一副本分懦弱的样子,其实她也是很有主意的女人,就冲她被叶东东甩了,还能心安理得地住在叶家,就是个佐证,她是摸准了叶家人心软,不会把她赶出去的心理。她告诫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定要注意沈小武的动向,要把他看住,决不能让苗苗上了手。并且,她老人家还专门给大女儿叶娜娜授意,叫她一定要多长个心眼,把沈小武盯紧。至于苗苗,她自有办法对付。
苗苗刚离婚时还时常伤心,加上不尴不尬地住在叶家,她的心里是非常不自在的,但既成了事实,再为无情无义的叶东东难过,她觉得不值得,慢慢地就都无所谓了。像她这样父母不在这个城市的女人,没有一点依靠,能住在以前的婆婆家,看到不再是亲人的亲人,即使看到的是一张张没有笑意的脸,听到的是没有一丝温暖的话,她也能感到一丝慰藉,毕竟,自己和这个家庭,还剩下孩子这条唯一的纽带。没有办法,为了孩子,她也得忍辱负重。苗苗把这些都想通了,她的心态是过一天算一天,基本上没什么打算。平时,苗苗又是个不爱交际的人,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回到家里做家务、带孩子,更多的时候是看电视或者一个人发呆。
这一天,婆婆突然给苗苗提出,要她从即日起,每天晚饭后去街心花园转转,别整天闷在家里,这样整天闷着不是浪费青春嘛。苗苗听了婆婆的话,把嘴张得大大的,一点都不相信这是从婆婆的嘴里说出的话。这样体贴的话,怎么会从婆婆的嘴里出来呢?婆婆以前最反感苗苗去街心花园了,因为那里每天晚上都有一帮年轻人聚在一起,说是跳街舞,其实那是个情侣幽会、男女胡闹的场所。婆婆曾经说过,再正经的人到那里去上几次,都得变坏。虽说苗苗不再是她的儿媳妇了,可婆婆还是用对待儿媳妇的姿态来约束着苗苗,谁让苗苗是她孙女的妈妈呢,叶东东可以负苗苗,苗苗却不能给孙女美美做一个坏榜样。现在,婆婆却要苗苗去那里,还是每天都去,苗苗不明白婆婆的意思。
婆婆把手搭到苗苗的肩膀上,一副很爱怜的样子,说:“你终究还是个年轻女人,不能整天窝在家里,该出去走走,不然,人都会捂出霉味来了。我到底曾经做过你的婆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的生活这样没有阳光呢?”
苗苗还是一副懵懂无知、软弱无助地样子看着婆婆,她的脑子像灌满了糨糊,今天婆婆居然说话都诗情画意起来,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
婆婆见苗苗一副死不开窍的样子,叹口气又说道:“咱们都是女人,做女人难啊。苗苗,这样下去对你不公平,太残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