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取之心并非是对美的喜爱,它是起于渴求安全的欲望,而置身于安全之处即无法敏感,渴求安全的欲望制造了恐惧。贪取之心触发了一种孤立的过程,在我们四周筑起抵挡的围墙,而这些围墙阻碍了对一切事物的敏感。一件东西不论如何美丽,它不久便失去对我们的吸引力——我们见惯了它,于是一件原来充满喜悦的事物变得空洞沉闷了。美仍在那儿,并未消失,然而我们不再对它开放胸怀了,它被我们每日单调的生活所吞灭了。
由于我们内心枯萎,忘了何谓仁慈体谅,忘了如何观看星辰、树木、水中倒影,因此我们需要借着图画、珠宝、书本以及无穷尽的娱乐以获得刺激。我们不断地寻求新的刺激,新的战栗情绪,我们渴求日益繁多的感官刺激。这项渴求与它所获得的满足,造成心智和情感的厌倦与无聊。只要我们寻求的是感官刺激,被我们称之为美或丑的事物便只有极肤浅的意义。惟有当我们能够重新面对一切事物,才会有恒久的喜悦——然而一旦我们被自己的欲望所束缚时,那便不可能了。渴求感官刺激与满足,阻碍了对恒久常新事物的体验。感官刺激能以买卖购得,但是,对于美的爱却是不可能的。
当我们觉察到内心的空虚,却不逃避它而躲入任何的感官刺激时;当我们完全开放胸怀,高度地敏感时,才有创造。惟有此时,我们才会遇见创造性的喜悦。培养外在的事物而不了解内在的事物,必然会产生一些使人走向毁灭和悲哀的价值。
学习一项技术可以使我们获得一项工作,却不能使我们有创造力。然而,如果有喜悦,有创造的火焰,它则会发现出一种表现的方式。一个人不需要去学习表现的方法。当一个人真正想要写一首诗,他便把它写下来,如果他有技巧,那更好;然而,如果一个人没有话说,则又何必强调那仅用来表达的工具呢?当我们心中有了爱,我们就不必寻求如何组合字句。
大艺术家和大文豪,他们可能是有创造力的人,然而我们却不是,我们只是观众而已。我们阅读无数的书籍,倾听优美的音乐,观赏艺术作品,然而我们从不曾直接体验那崇高的事物;我们的经验永远需要借助于一首诗、一幅画、一位圣人的品格。要唱歌,则在我们心中必须要有歌可唱,然而,由于遗失了歌,我们便追求着歌者。没有作为媒介的人,我们便感到无所适从。可是,我们“必须”无所适从,而后才能有所发现。发现是创造力的开始,如果没有创造力,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有安宁和快乐。
我们以为,如果学得一种方法、一种技术、一种格调,我们将能富有创造力而快乐地生活。然而,惟有当内心充实,才会有创造性的快乐,这是无法借着任何方法获得的。自我的改进——这是寻求“我”以及“属于我的”安全的另一种方式——并非是创造性的,它也不是对于美的爱。惟有对于心灵的存在方式,以及它为自身所设的种种障碍加以时时地警觉,创造力才能出现。
虽然自由创造与自我认识并肩而行,可是,自我认识并非是一种天赋。一个人可能有创造力而没有任何特殊的才能。创造力是一种存在的状态,在此状态中,自我的冲突及其悲哀不复存在,而心灵不陷于对欲望的渴求和追逐之中。
有创造力,并非只是写写诗、塑雕像或生孩子,而是处于一种真理得以存在的状态中。当思维完全静止,真理便出现了。惟有当自我不复存在,当心终止了它的活动,也就是说,当心不再受它的自身追逐所束缚,此时思维才会静止。当心完全静止,而非被迫或被训练而沉寂,当心因自我停止活动而寂静,则创造便出现了。
对美的爱可以表现在一首歌、一个微笑中,或表现在沉默之中,然而我们大多数人不爱沉默。我们没有时间去观看飞鸟或行云,因为我们忙于种种追逐与欢乐。当美不存在于我们的心中,我们如何能帮助孩子警觉、敏感?我们尽力对美的事物敏感,却同时回避丑的事物,然而对丑的事物的回避却不敏感。如果我们想在年轻人的心中培育敏感力,我们自己就必须对美与丑的事物要敏感,而且利用每个机会促使他们观赏人所创造出来的美,以及大自然中的美,由此唤醒他们心中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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