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市场会保持如今的涨势吗?”
这可是个好消息。我差点儿忘了今天市场的涨幅。我把话题转向自己,粗略扫了一眼那些数字。今天上涨了一千五百万英镑,看来市场正在转好。
我说:“市场看起来不错,每个人都有机会调整一下以适应那场地震带来的影响。”
“除了记录在案的生意外你还替谁在交易呢?”
我回答:“这事当然不能告诉你了。问题就这些吗?我得走了。”
后来便互道了再见。
我惊恐地放下电话,觉得这个记者开始识破我的计划了。
也许东京的这位记者能做出一些新加坡、东京或伦敦的任何一位巴林人士都办不到的事:把诸方面情况综合一下,分析出我在大皈买进情况,计算出这些套利在SIMEX进行数额太大,它没有这么大容量。这好比把一个三安培的灯直接联到高压线上——它会爆炸,会四分五裂。
自从一九九二年以来,我一直隐瞒这些数字。布伦达·格伦哥、托尼·拉尔顿、托尼·霍斯对此一无所知,但我也知道他们对我的融资要求十分不满。他们是财政小组的成员,对此十分得意。但是值得我庆幸的是,他们被玛丽·华尔兹、罗恩·贝克尔甚至彼得·诺里斯阻挡着,没再深入调查。彼得相信了罗恩的话,以为我是赚钱机器。我无意中竟使双方对立起来,而自己则开脱了。
东京方面业务更加顺利,这是因为迈克·吉利安和费南多过份专注于自己的交易以至于从未检查过我的交易记录。
当我告诉他们我已投资下套时,他们相信了我。他们只看到我把日本大皈的购进又移回了新加坡,对此也没多想,他们不觉得自己是监督者,更多的时候,他们把自己看成是我的合作伙伴。
至于新加坡这边,交易人知道我在替他们隐瞒情况,也知道我在错误的八八八八八帐户上做手脚,但他们从未想过这些错误行为的后果,也不对我表示谢意。这竟成了一种生活方式。如果他们犯了错误,他们会获得保释,我们有一种伟大的集体精神,大家都赚钱,分得红利,他们正过着自己理想的生活。办公室里的职员们也从未意识到我正在利用八八八八八帐号做着一些荒唐事——虽然我还让她们做了那些收支平衡记录表,尤其是那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但是我还得重申一次,她们也没有责任打听我究竟在干什么。我是老板,指挥他们。
至于西蒙·琼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像罗恩·贝克尔一样,他努力地相信我能赚到钱,因为这有助于他的声誉,也可以使他正在增加的权力得到巩固。但是,和詹姆士·巴克斯一样,他想使巴林银行新加坡分部从伦敦方面的控制中独立出来。他操纵着舵桨,他不能让任何人处于他的地位之上。这也是他让我摆脱查帐人员,并伪造查帐记录的原因。
我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圆圈,又把它剪下来。我写下每天和我说过话的人——有布伦达·格伦哥、玛丽·华尔兹、罗恩·贝克尔、费南多、乔治·塞欧、林达、西蒙·琼斯。出于不同的原因,他们都努力使自己相信我真能赚钱。他们也想从我这里获得好处,并且以不同的方式给我施加压力去创造利润。
在巴林人士名字的圈外,我又写下了库珀斯和林布莱德及几家报纸的名称。他们本不应有任何理由相信我会成功。实际上,他们应当客观地看待我的交易并识破它。我划掉了库珀斯,这是因为他被一个粗制的假传真骗了,那份传真上印有“尼克和丽莎”,是我从公寓里发出去的。现在他们全回去了,他们轻率地以为,既然花旗银行的文件表明有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资金流动,那就证明巴林银行财富又增加了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虽然这只是从巴林银行的一个帐户转入另一个帐户。
那些报纸又是一种格调,我正当红,市场走势好,我赚了很多钱。但我真不明白怎么会像骗别人一样骗过众多报纸,这一点艰难让我理解。
电话又响了。我很快地盘算着会是谁打来的电话,拿起了话筒——是玛丽·华尔兹。
“喂,情况进展的怎么样了?”
“有一些麻烦。托尼·霍斯和托尼·拉尔顿刚来这儿,他们正在核对数目。”
“我挺同情你,”很显然,她并不在乎那几个人,他们太老了,根本不能和她雷厉风行的方式相比,“现在,罗恩和我很担心你交易的部位。它牵扯的资金太大了。布伦达告诉我巴林公司正在向日本借钱再给你转过去。人们开始议论这件事了。”
我说:“我将尽力做好。”
“尼克,罗恩也认为你得加倍努力了,时间不要拖的太久,这样更好一些。”
“好吧,玛丽。”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不要再去做场外交易(OTC)了,上次的事余波未平。”
“好吧,玛丽。”
“明天再和你联系。”
我放下电话。每次和玛丽谈话都差不多。她总要给我一些强硬的指示,我却总岔开话题,最后答应明天再接着谈。市场已经如此了,我不得不买时间。一天赚一千五百万英镑,十天就可以赚一亿五千万英镑了。到那时我就有可能摆脱困境了。
电话铃又响了,我这次得放松,玛丽已经被我应付过去了。这次是丽莎:“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结束了,”
“晚饭想吃什么?墨西哥菜还是自己炒菜?”
“我们就自己做菜吧!”
“好吧,我买了一些鸭肉、柠檬菜,还有一些可可奶。今天怎么样?”
“我想早些回家。”
“一会儿见,亲爱的。”
“我爱你。”她挂断电话时我又补充了一句。
我看了看那张纸上列出的被我骗过的人的名字。拿起来揉了一下扔进垃圾桶。还有丽莎她的名字没写上去。我爱她,愿意为她而死,但我不能告诉她真相。我们没有重提在爱尔兰时的争执。她一定纳闷我为何在家很安静,我为何这么胖而且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但她仍然照顾我,尽最大努力帮助我。
上帝呀,我肯定是个烦人的丈夫——又胖又没指甲。但她爱我——我却向她撒谎。任何有关我工作的话都是谎言。我不能告诉她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想让托尼·拉尔顿无法查出我秘密损失的钱数。我仍然装着很开心,装着工作要持续到春天。
但是,看起来可能要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太妙。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拿起话筒。也许是罗恩。难道是他发现了有人伪造他的签名?
“尼克,你好吗?”听起来他挺客气的。
“有些麻烦,正在休息。”
“我不想谈OTC了,我想这事该过去了。我是要告诉你彼得·诺里斯和我同意你分一些红利。”
“有些什么不对头吗?”我尽量显得满怀期望,但我的心情沉重了许多。假如我无法挽回那些损失,则不能分得红利,反而得辞职。
“四十五万英镑。”罗恩说。
“太好了。”我说,“多谢,罗恩。”
又是一阵沉默。
罗恩接着说:“你现在一定要降低交易部位,目前你的资金要求太大,伦敦的老家伙们还在担心这事。”
“我将尽力而为,罗恩,市场也很紧。”
“你得想些别的办法。如果必要就削减其中一些份额。”
“明白了。”
“好吧,我会让你接着干下去。二月二十四日是分红日。”
“再见,罗恩。”
我离开办公室,恍恍惚惚地回了家。甚至丽莎在门口拥抱我、柠檬菜及可可奶的味道也没让我清醒。我并不因为分红而高兴,却害怕它的到来。二月二十四日分红,这意味着我剩下三周时间了。
二月七日,星期二至二月十二日,星期日我的日经期货量很大,JGB期货处于短头状态。我的资金特权已没钱用了,指数仿佛是极不乐意离开一万八千五百点。我完全忘记了其他客户,也忘了要从布伦达那里转帐资金的申请,只是一心一意关注着市常昨天我赚了一千五百万英镑,今天我还要赚这么多,乔治和马士兰已在大厅等我了。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交易就要开始了。大贩那边已经安静地开盘了,SIMEX也想领先一步,铃声一响,开盘了。我点燃了一根烟,还没决定让乔治买进多少便抽完了半根烟。
“在五百一十上买进五百股。”
他很快买了五百股并示意已经填好了单子。但这并非好消息,市场连眼都不眨便吸收了这些买进,没有任何变化,仍停留在一万八千五百一十点上。
力塞尔拿起了几张客户订单,我离开那个期货厅,发现丹尼在JGB的摊位前。
“有什么行动?”
“不错,量很高,交易范围紧,势必会下滑。打个赌吧?”
我冲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所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赌注。
JGB市场在一○八·五○和一○八·七五之间摆动。
JGB期货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期货合同之一。在SIMEX、JGB合同一个点的价值达五千日元(五十美元),而日经期货合同一个点只有二千五百日元(二十五美元)。如果指数从一○八·五○升至一○八·六○,那每份合同增值达五百美元。
我已经卖空了一万JGB合同,我的市场走势变化取决于指数上每一点的变化,每个点变化都会决定我输赢五百万美元的差别。指数在一天交易中上下移动四十点左右,也就是意味着我注视着两千万镑的起伏。JGB期货市场和日经期货一样需要相同的资金机制,但我更喜欢前者,因为它的流动性比后者更大。我在日经期货中部位太大,因此十分突出。市场开始对我的购进打折扣了,开始脱手这些合同,他们觉得我很快就得放开这些合同了,所以他们不想和我一起悬浮起来。
“我是JGB卖家,”我告诉丹尼,“我觉得大地震之后人们会更看好日经期货合同。”
“谁知道呢,”丹尼随口说,“也许你说得对,”我真想冲着他大喊,并坚持认为自己说得对。这是一套理论它应该有用。JGB看起来很贵,日经显得挺便宜。JGB应当下跌而日经应当上升。我拒绝承认我是在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得救。
那天我又卖空了另外许多JGB期货合同,而市场仍旧纹路不动。下午两点一刻铃声鸣起指示盘。那时我筋疲力荆情况照旧,我的部位没有变化,市场也没什么反应。
我和丹尼一起休息时。我说:“我想吃一些小饼干,再要一壶咖啡。”
“今天过得如何?”他问我。
“没什么可说的。”
“足球又有什么消息吗?”
“老天知道,我几乎没时间看。”
那天午饭我挺让丹尼扫兴,但假如他和丽莎比较一下我的样子,他们会发现我是在隐瞒一些事实。唯一的出路就是再做交易赚回那些损失的钱了。
在此后的三天里,我决定把交易量加倍。在星期三、四、五(二月十日),我又卖空了另外一万股JGB合同,使其总数量增至二万股。另外又买进了二万五千股日经期货合同,使其份额增至五万五千。这样的大数量是sIMEX交易史上前所未有的。所有交易都流入八八八八八帐号,我在支撑着下跌的日经市场,出售上升的JGB期货。我隐瞒八八八八八帐号上的交易,不让办公室其他人知道,我整个下午都在“费欧雷”喝咖啡、吃东西,也不给别人回电话。但筹资是隐瞒不住的,我给布伦达打电话,要求一天动用四千五百万美元,到二月十日(星期五)为止,我已经手了一亿美元的金额,另外还要三千万英镑、四千五百万美元。
“四千五百万?”她重复了一遍。
“对,SIMEX要求我们提前支付追加保证金通知,以支持所有客户的部位。市场变化太快,他们担心市场的稳定性。”我支支吾吾地说,“因此他们计算出我们的客户需要拿出四千五百万美元保证金。当然了,市场平稳后如期归还。”
“这么说这是个万不得已的救急措施了?”
“可以这么说。”我说,“但他们认为这是通行惯例。”
“其他人是不是都很不满呢?”
“不,大家一致认为要凑齐资金。”
“好吧,尼克,把申请寄过来,我让人把这事办妥。”
“多谢了,布伦达。”
刚放下电话,它又响了。我猜是玛丽·华尔兹,果真是她。
“你又申请筹资了?四千五百万美元?”
“我和布伦达解释过了,这是一个预付保证金的要求,你记不记得SIMEX在中国人过年前的那个月初也有过这样的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