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国家安全的神话
在冷战思维的假设前提下,政府官员一直不停地说,国家得为紧急状况做准备,也就是为战争做准备。就因为如此,绩效不佳的产业便可以国家安全的名义接受补助。即使如今冷战已经结束,政府以及特殊利益团体还想老调重弹。说什么日本一定得种稻谷,以防不测。但如此一来,人民所付出的代价却非常高昂,因为政府得对谷农加以补贴,而国家有限的土地本来是可以用来盖房子和游乐设施的。
然而,新加坡和中国香港却不必担心什么“万一”。在理论上,新加坡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因为就军事力量或战略地位而言,它是非常不保险的。但是,新加坡现在却一片繁荣。我个人相信新加坡式的解决之道是正确的,因为在全球经济里,经济上的连锁关系会增加安全性。正如同发展中的市场需要产品一样,商品生产者也需要市场。相互依赖和供需关系,这本身便有制衡的力量存在。对大部分的生产者而言,这中间有短期和长期的变通之道。黄豆、棉花籽和棕榈油到最后不是做成沙拉酱就是洗衣粉。日本的右派政客在威胁要切断对美国高性能芯片供应的同时,也该意识到这一点才行。这是他们对事实的无知所致,其实有一半以上用来设计复杂性芯片的半导体制造系统和软件是美国制造。而且,这一行业的供需关系要比右派人士所能理解的复杂多了。他们对于稀有气体、光电阻导体和其他制造过程所需要的材料一无所知,而这些东西都是美方所控制的。有市场存在的话,就会有制造商,而抵制行动也不会长久。
第一部分《无国界的世界》 第一章战略家的调色盘(6)
发达国家VS发展中国家
我们很容易把一国的经济想成是由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组成的。然而,我们现在应该认识到,世界正连为一体,单一产业已经被综合产业所代替。这一观念确实会导致我们在经济上互助互利。而由于互助互利关系的建立,也就不会有害群之马的出现。这怎么说呢?因为发展中国家的人们可以购买跟美国一样价格的发达国家的产品,而发达国家也可以解放纳税人,让他们不用老是背着购买老旧企业的产品的包袱。
现代政府所考虑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就业问题,政府之所以对外国产品和资本采取保护主义的主要原因之一即在保障本国就业市场,然而根据我们对过去10年所做的观察,这一见解是错误的。在里根主政的8年期间,美国的进口激增,然而美国在这段期间所创造的就业机会却也创下历史上最高的纪录。日本由于受到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其他成员国的压力,不断地开放各种市场,然而失业情况在日本并没有激增。倒是由于劳工的严重缺乏,不得不有组织地从邻近的亚洲国家输进外籍劳动力。其他快速成长的经济体也有同样的经验。而一旦市场自由化,工资也会跟着提高。消费的习惯也跟着让步,经济体系也迅速地转移到以服务业为主,服务业在就业市场的比重也就愈来愈高。在美国,有70%的劳动力集中于服务部门,在日本有60%,而中国台湾则有50%。这些劳动力并非就是指餐厅的打杂工人和帮家的女佣。他们所赚的钱不一定比工厂员工少,甚至更多。在一个相互关联的世界经济系统中,第一产业(农、林、牧)的流失,或第二产业(制造业)转移海外的事实,从就业观点看来,并非就是世界末日。
大部分政府都希望外国的厂商到国内盖工厂。有好多政府的官员常常要我帮他们吸引日本的厂商。然而,他们却没有理解到,现在制造业的成本,已经占了消费者购买时价格的25%。以消费者的眼光看,制造本身所增加的价值极少,通常无法创造比劳动力成本更高的价值。此外,各行各业的领先制造厂商都在生产过程中裁撤简单的劳动力与工种,因为机器人包办了大半的工作。这类公司所谓的“制造人员”通常只是控制机器人,进行品质检验,出货以及生产线的维修。假如公司能把研发、工程、财务和销售功能做好,则其所回收的种种成果才真正是企业的重心所在,然而却没有一位政府官员要我把这种种企业上的重头戏讲给他们听。
世界各地的政府都想保护其市场、企业和就业机会,但最后却办不到。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了解一个全球经济所带来的附加价值。这种价值增加的情况最常发生于今天的企业市场上。一个国家若开放其市场,向世界各地提供最具竞争力的产品的话,大部分企业都能利用这一机会创造更好的就业,诸如经销、仓库管理、财务管理、零售营销、系统整合和各项服务等工作都是企业系统里不可或缺的部分。如此一来,便能创造出比单单是制造处理的工厂更多的就业机会。假如满脑子生产观念的话,一定会使得政府在老旧而又彼此不相容的产业中徘徊不去,没办法为其纳税人与消费者提供更好的服务。一成不变的就业情形阻碍了新产业的活力与成长。我们不用担心东京、纽约和洛杉矶变成了以服务业为主的第三产业经济区,也不用去担心国家会变成东京或纽约的样子。在相互关联的全球经济中,生产国家必须收下东京或纽约用来买“真正”产品的钱。这也就是说,这些钱又会被用来买纽约或东京的东西,比方像软件、设计、科技、不动产或品牌,这种情形跟加州的人在曼哈顿买下一栋多层办公楼的情况一样。我们都是同一个经济体系里的一部分。
第一部分《无国界的世界》 第二章无国界的管理(1)
即使在已经营全球性生意多年的公司中,其经理人还不免有短视的现象,虽然其竞争范围已经扩展至全球,他们还是认为,在地缘上跟本土最为接近的顾客是最有利可图的,因为他们对这些顾客知之甚详。他们可能同时在十几个国家都设有工厂或实验室,另外也在十几个国家里面有合伙投资事业,而全球各地也可能都有他们公司的产品。然而到头来,他们的眼界还是为本国的消费者以及本国旗下的组织。本国代表一切,而另外的只是“其他世界”的一部分而已。
没有一位有责任的经理人会故意搞出散乱而漫无目标的战略,然而,只有极少数的经理人会把主要的顾客群一视同仁地看成是和本国的顾客一样,拟出对策并建立相应的组织。不管贸易数字显示出来的结果为何,本国市场通常还是他们关心的焦点。海外市场就不一样。像“海外”、“分公司”、“关联企业”等字眼都是用来把本国运营的情况跟其他世界区分。而这种现象极少在一个真正全球化的公司里被观察到。
不久前,一家日本主要的生产设备制造商的主管推掉了几个重要的会议,去参加当地经销商的丧礼。我问他会不会也对某位比利时的经销商做同样的事情,因为这位经销商每年所做的生意都要比日本经销商多。其答案当然是毫不含糊的“不”。可能总部会要相关的欧洲区经理发个吊唁函,仅此而已。然而在日本,在传统的要求下,这位高级主管非出席不可。我提醒他说:“日本的传统并非就是一切啊。”毕竟,他是一家全球公司而非日本公司的主管。因为违反了等距离的原则,所以他的出席便把代理商之间的区别强调出来了。他所发出的是一个错误的信号,更增强了错误的价值。
等距离这个说法可能有些笨拙,不为人所熟知,然其主要规则就是:把全球摆在第一位。以本田为例,它在日本、北美和欧洲都有制造工厂——这三个都是铁三角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其经理人并不把公司区分成日本与海外地区来发展业务。事实上,在本田的辞典里是没有“海外”这个词的,因为公司把本身看成是跟主要消费区等距的。而在卡西欧公司里,主管人员就直接从公司的每一个主要市场收集信息,然后每个月召开主管会议来为全球性的产品开发拟出新的修订计划。
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以避免或克服短视的现象。等距的观点有其不同的形式。不管经理人怎么做,建立一套观察与思考都国际化的价值系统,乃是进入今天无国界经济所必须达到的底线。
世界公民
在一幅政治地图上,国与国之间的界限相当清楚。然而在一张竞争图上所显示的,金融与企业活动川流不息的情况,使这些疆界已大多消失不见了。是什么力量把这些国界甩掉了呢?信息的流通可能是最具持续性的因素。政府以前都是先独占这些信息,然后再经过一番加工之后,以其认为妥当的设计形式分配。他们对于知识,以及发生在世界各地的事情的控制,使他们有办法愚弄、误导或控制人民,因为只有政府才能拥有事情的真相。
而在今天,人们越来越能够直接从世界的各个角落获取他们所需要的信息。他们可以亲眼见到其他国家的习俗、时下流行的服装款式、喜欢的运动以及生活风尚。以日本为例,政府再也没办法让人民住在未达到标准的住宅里,因为人民现在可以直接知道别人是怎么生活的。在今天,日本人出国旅游已非常普遍,平均每年有1700万人左右。或者他们也可坐在家里的起居室里,收看CNN的节目,并马上获知从美国电视节目播出的各条新闻。在1998这一年当中,便有大概95%新婚夫妇的蜜月旅行是在海外度过的。上面这些事实不容忽视。
所以,两千年来头一次,日本人敢起来反抗政府并提出自己对政府的要求。这在所有信息渠道为少数政府官员控制的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在过去,或出自有意,或来自于无心的结果,全球信息的流通极为不畅。新的科技已经彻底改变了信息流通不畅的状况。
第一部分《无国界的世界》 第二章无国界的管理(2)
20世纪80年代,韩国学生在美国驻韩大使馆前抗议政府准许进口美国的香烟。学生们认为那样会威胁到当地烟农的生存,这种事情突然发生在一个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近5000美元的国家,事实是因为政府控制信息的流通误导其人民所致。
而在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已达36万美元的日本,情况就很不一样了。大家想买最好最便宜的产品,而不管其出自何处。他们已真正地变成了全球性的消费者。日本从美国进口牛肉和柳橙,每人都拍手叫好。而在20世纪70年代,日本学生可能还会到美国驻日本大使馆丢掷石块,因为日本的政府领导人以前常说,美国和澳洲的牛肉筋太多,不易嚼碎,但日本的游客亲自尝过之后却发现它们又便宜又好吃。
通过这种信息流通的情形,日本人变成了国际公民,而想卖东西给他们的公司也非得跟着变不行。在美国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黑白电视机的时候,日本与欧洲还落后其十几年。彩色电视机出现的时候,美日的差距大概五六年左右,欧洲更大一些。而录像机出现时,情况则逆转过来。日本与欧洲已超前美国三四年左右,因为当时美国一直在专心发展有线电视。而CD播放器问世之后一年,其在美、日、欧家庭的普及率则基本相同,现在音乐电视(MTV)已通过卫星传送到整个欧洲,而美、日、欧彼此之间的信息差距也已经没有了。欧洲年轻人所流行的新音乐、风尚与时装等,我们也可以同时在美、日年轻人的身上见到。大家都分享着同样的信息。
甚至,大家还共同使用一种语言。70年代末,当我在意大利的博科尼大学以英文演讲时,听讲人必须借助于现场翻译。1980年,他们不但可以听英文,还可以用英文提问。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欧洲共同体在为1992年经济统一所做的准备当中,语言要比政治来得快。英语,而非世界语,成为了全球通用的语言。互联网上的信息70%以上都在用英语进行传达。我们可以彼此交谈,彼此了解,而政府一点也阻止不了我们。“世界公民”已经不再只是未来学家的专用语。其真实性跟具体性已如同国民生产总值或贸易流通上有数字可循的改变一样。
公司也在全球化。以制药业为例,发明新药品的重大步骤、审查、检验等,这些过程在世界各地最好的制药公司里基本相同。科学家们可以从一个实验室移到另一个实验室,迅速投入工作,而少有问题。他们发现仪器设备不仅是他们熟悉的,更是他们使用过的。这些仪器设备还是同一家厂商制造的。
其他行业也是如此。比方说,好多人都以为韩国公司要做出高度精密的半导体芯片——像256M的随机存取存储器可能要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只在短短的几年内就赶上了铁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