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蛰存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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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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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以十年为一代,我是这个文学运动的第二代作家。在一九二八至一九三七年间,我在上海投入了文学工作。我写了一百多篇小说、诗歌和散文。我主编了五个文学刊物。  
  主要的,也是最长久的,是一个文学月刊:《现代》,它出版了三十一期。在这个刊物上,我侧重为中国读者介绍了西方新时代文学,包括苏联文学。  
  一九三七年,中国大地上发生了抗日战争。不久,又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我的文学生活受到了干扰。我不得不放弃文学事业,而在各个大学里担任古典文学的教学工作。  
  战争和政治变革,使中国新文学的气候一次又一次地改变。从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九年,中国新文学的主题是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从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七八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中国的新文学完全从属于政治,为政治需要服务。  
  在这三十年间,活跃于三十年代或四十年代的中国作家,一些人下世了,一些人转变了,余下来的一些人,搁笔不写了。我很幸运,早已中止了创作生活。我的文学创作,早已绝版,没有一个文学青年曾见过。因此,我可以平安地度过这三十年,藏身于古典文学书丛中。  
  我自己知道,我的小说不够好。我只是从显尼志勒、弗洛伊德和艾里斯那里学习心理分析方法,运用在我的作品中,当时这是使读者感到新奇的,但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一开头就指责我的创作方法是唯心论,不能容许它们在社会主义文学中存在。  
  八十年代,有一些青年作家偶然从图书馆中找到我的小说,他们很有兴趣,要为我重新评价;也有一些青年作家,企图学习我的创作方法。这样,我的小说意外地复活了。  
  不过,只有三四年时间,现在,这个潮头已经过去了。青年作家已经在向前走,探索新的创作方法,不再欣赏三十年代的意识流文学了。  
  我的小说的偶然复活,对我自己来说,这是意外的好事,因为它们得到了全部重印的机会,而且,文学史家也已把我的名字及作品补入了他们的著述。  
  现在,中国文学出版社已选择了十篇我的作品,用以供应外国读者。编者要求我自己写一篇序文,我就利用这个机会,向外国读者说明我的作品在过去六十年间的处境。  
  我的作品,在中国新文学中,并不占有重要的地位,只能被看作是,在六十年前,一个倾向于西方现代文学的中国青年的文学实验,它们没有得到成长和发展的机会,就自杀了。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八日  
  [附记]  
  中国文学出版社选了我的十篇小说译为英文,编入他们对外介绍中国文学的《熊猫丛书》,书名为“OneRainyEvening”(“梅雨之夕”)。  
  此书于今年春季向世界各国发行。一个月前,有一位研究中国文学的美国博士生来访,他说已买到了我这一本小书。他对我写的序文非常赞赏,他说:“这是一个最简单明白的现代中国文学史纲要。”这倒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的角度。现在把这篇序文的原稿发表,以留存这一个文献。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一日          
五、书信、日记   
同仇日记       
  余已久不作日记,八月十三日,中日沪战突起,余适在松江故里。所见所闻,皆前此所未尝经验之紧张情绪。故自八月十四日起即按日写日记数十百言,聊以见上海战区后方一城市中之情景。诵无衣之诗,切同仇之感,故命之曰同仇日记。起八月十二日,迄九月五日,凡二十五日。九月六日以后,余起程赴滇,备历艰苦,则别为西行日记,俟续刊焉。  
  八月十二日晴  
  今日下午四时,闻市人传言上海中日军已发生冲突。沪宁沪杭两路车均停止。一时人心惶惶,顿现不宁景象。多数人家纷纷整理箱笼物件,分雇小汽车或船只离松,或去沪,或去乡。  
  上海晚报不到,颇闷闷。在友人朱雯家听无线电播音,知战事确有一触即发之势,惟今日尚未正式冲突耳。(十四日追记)八月十三日晴今晨候沪报不至,晨九时在朱雯家听无线电播音,知即日下午有爆发战事之势。午十二时,沪报始到,较平时约迟二小时。有邻人自上海归者云,上海北车站已架设大炮备战,火车均自西站南站开出。  
  下午二时,有亲戚来电话,谓上海银行钱庄均已停市,松江各银行钱庄明日亦将停市,如有存款,应即去酌量提支,俾作支持战时生活之用。余答以素无储蓄,此事于我不生影响,并谢其厚意。  
  今日米价突涨六角。  
  晚间八时,电灯忽熄。当即打电话问电灯公司办事处。据云沪松馈电总线已断,今晚住宅用电,恐将无法供给。惟各军政机关用电,则暂由本邑电厂小引擎供给之。遂即燃点煤油灯。室内顿成暗淡世界,心绪为之不宁。就电话听筒中窃听他人谈话,谓离城十里之华阳桥镇已隐约可闻上海方面有炮声,知战事已作。  
  九时,电灯复明,遂到朱家听无线电播音。得知此时上海闸北方面战事方烈,有大火。又知上海鱼市场已被日军轰炸焚毁。十时从朱家出,见警察已武装双岗,知本邑已在戒严状态中矣。(八月十四日追记)八月十四日云清晨五时,闻炮声时作,家人相顾愕然。  
  晨八时,到朱家,朱君夫妇方在治装,云拟去沪。余即辞出,到长途汽车站,见候车赴沪者甚众。八时二十分,有去沪第一辆车,从总站开到。适站中接到上海县境北桥站来电话,谓公路被阻,汽车不能到达上海,嘱松沪车勿开往。遂由站长临时宣布退票停班。众客皆废然下车,面有忧色。时适有人从火车站回来者,云今日沪杭火车,即上海南站亦不能到达,因南站方面亦将有战事发生。余遂返至朱家,以交通被阻消息告之,迁沪之议,遂只得作罢。  
  十时,拟打一长途电话到沪寓,问父母及诸妹消息,以便决定行止。讵意长途电话亦已不通。  
  下午二时,步行到火车站,拟一探准确消息。至站时适见有上下行车各一列,多数旅客皆乘坐运货车及运牲口车。每车皆长四十余列。据云杭州来车已停驻及四小时,因前路有军用车,故一时尚不能开出,大约今日即使能开到上海南站,亦必须在深夜矣。  
  三时,有日本飞机三架出现松城上空,经过火车站时,飞行甚低,且盘旋数四,意在侦察。站中秩序,一时大乱,车中乘客,纷纷窜逃下车,余亦不免心怵。幸日机旋即西去,惊魂始定。遂即取道大街进城,昔日之繁市,已冷落不堪矣。行经国民商店,购五百尺光象牌手电筒一个。  
  今日全日见有迁居乡间者,路上行人不绝,市河中船舶亦绵延不断。朱雯夫妇亦匆匆去章练塘镇暂避矣。  
  晚八时半,电灯忽又熄。正疑惑间,忽闻云间第一楼上警钟大震,始知有日机来袭。  
  此是松邑第一次真正敌机来袭警报,且又在黑夜,家人均不免张皇失措。余急取昼间所购手电筒捩之,竟不发光,燃烛视之,始知电珠已坏。余遂嘱家人镇静,与内子及女仆分挈小儿辈预备草席,俟闻飞机声时即至屋后大土丘下坐定,冀可稍免危险。时空中颇有大风,余意日机或不致真能飞来,但亦不可不备耳。幸一小时后,警钟复鸣,表示解除警报,始各各安心。惜此时已过中央电台时事报告时刻,未得一闻上海方面战事消息如何,弥复可憾。  
  八月十五日雨  
  今晨,雇勇仆阿根来家,此事出内子意,以为万一有事时,可以使其抱负小儿辈,余颇韪其意。  
  十一时,购得上海十四日新闻夜报一纸,略知沪战状况。我军抗战已下决心,甚为可慰。惟念双亲及诸妹均在上海,日闻炮火炸弹声,想已饱受惊恐。颇深忧虑,遂姑写一信,交邮局快寄,不知何日能收到也。  
  下午六时,友人赵家璧来舍,始知渠曾于十三日由上海专雇小汽车归松,将眷属迁至上海。不意昨日下午,有炸弹堕于大世界门前及汇中饭店,死伤多人。一时上海租界内情景亦万分可怕,旅馆中几至绝粮,菜市上无蔬菜可买,南货铺中均挤满顾客,竟购皮蛋虾米紫菜等物一至五元十元者。赵君深恐久居上海,即使幸免于孔子在陈之厄,然物价高涨,生活不易,亦非上策。故于今日设法雇得小汽车一辆,仍挈眷返松,费国币四十五元,可谓昂矣。  
  晚八时半,空袭警钟又鸣,电灯立熄,余部勒家人静坐室内,俟闻机声,即从后门至旷地上依土丘隐伏,想可无虑,幸日机竟未过境,一小时后即解除警报。  
  今日米价又高涨六角,纸烟亦涨价。乡人恐被军队征役,不敢入城,稻柴无从购买,几无燃料,后幸辗转设法,购得二担,价较平时贵二倍。  
  八月十六日晴  
  晨五时三十分,空袭警钟大作。余从睡梦中惊醒,即率家人拟出至屋后旷地上暂避。  
  不意后门外小巷已为左邻姜姓用大方砖堵塞,不可通行,余不觉盛怒其不顾公德,即猛力推倒数十砖,亦不自知其力之何从而生也。巷既通,即奔至姜姓后门,叩门责问,屋中人自知理亏,不敢出应,然犹呶呶不已。  
  久俟日机未来,余仍率家人入室。旋即到朱雯家,与朱君闲谈。至六时五十分,忽有一日机突然在上空出现,飞行甚低,余方匆遽辞出,便闻轰然一声,窗壁皆为之震动,知已投一炸弹矣。一时里巷中秩序大乱,在菜市买卖蔬菜者皆纷纷在满街奔窜,情状甚可怖。  
  日机去后,余与内子商议行止,结果皆主张暂守镇静,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动。因目下迁移,不论至沪至杭,或至乡间,俱有种种困难,不易解决。  
  十时,至赵家璧兄家,知其拟将眷属暂迁南门外乡间。十时三十分,同出到西门外,余换取手电筒一个,又至电报局发一电致沪寓,问双亲及诸妹消息,并请其斟酌上海方面情形,决定行止。沿路见乘车雇船移居乡间者络绎不绝,知识分子亦不在少数,平时之高唱抗日口号之爱国家亦多数离城他去。归途买得当日上海申报一份,价一角五分。  
  闻途人言,日机炸弹堕在新东门外铁路旁一小石桥上,大约拟以税警军官教练所(旧火药库)为目标而未命中者,盖彼此相去只一城之隔耳。  
  下午一时,有亲戚打电话来问愿同往洛巷乡间暂住否,内子婉却之。五时,余小立门外,见旧日学生张女士方经过,衣履鬓发间,颇有行色。问之,始知其从上海徐家汇雇人力车沿公路归松者,据云同行者尚有数十人,车资每辆国币四五元不等,自上午八时离徐家汇,此时始到达,烈日下临,暑气上蒸,且又越过军事障碍物数处,盖不胜其憔悴已。张女士又云,在上海时曾打电话到我家沪寓,探问我家消息,得知家人俱平安,惟余四妹腿部曾中一流弹,盖中日飞机在上空作战时,向下扫射之机枪子弹从屋顶上破瓦而下者,故悬想当不至有重创,然余已甚为忧虑矣。  
  晚饭后,打电话致振华袜厂黄君,商请明晨带一信到上海转交双亲,因知黄君有运货汽车,近日尚在往返松沪运载货物也。幸承允诺,当即作书讫。八时三十分,作家书方毕,警钟又鸣。至十时方解警,未有日机来。  
  十一时,从电话听筒中听得华阳桥镇到上海来难民八百余人,已由镇长某君妥为照料住宿,明晨即遣之来城,俾便分别收容或遣送回籍。  
  今日闻零售米肆已有限制,每人每次只能购米一元。全市当铺均已止当,小民生计,不免大受影响。此则甚可虑者也。  
  八月十七日晴  
  今晨七时,余去振华袜厂,将家信交司机人带交上海舍下。内子则经纪积蓄粮食事宜,盖市面愈益萧条,乡人进城者愈少,一过八时,即无蔬菜可买,不能不略事预备也。  
  八时,又有日本飞机来袭,在西南上空盘旋甚久,便闻轰炸声二响,大约在三十一号铁路桥方面。警报解除后,路上行人顿形拥挤,又皆离城去乡者。大约本邑居民,留者仅半数矣。  
  下午三时,有上海厂中职员步行来松者,带口信来,谓双亲将于明日返松,闻之甚慰。五时,振华袜厂送来大人手谕一通,函中嘱余等去杭州暂住,盖此信尚是十六日所书者。余及内子均以为尚非其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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