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璋自称衢、婺二州刺史,复分兵与淮将许野鹤等犯我暨阳,王命杨习逐之。(一本作庐)璋兵大败,习遂攻东阳。冬十月,有兽入吴兴,一角而麟趾。十一月,王命建功臣堂于府门之西,树碑纪功,仍列宾僚将校赐功臣名氏于碑阴,凡五百人。是月,杨行密殂,子渥嗣。十二月,睦州刺史陈询奔淮南。
询,即晟之弟,余杭人也。晟在郡十八载而卒,子绍权嗣。询黜绍权而自立,惧非王命,颇不自安。属徐、许之乱,乃通田頵。頵败,询益惧。及王命桐庐县使府复征军赋,遂不听命而叛,至是而奔。
(丙寅)三年春正月,淮将陶雅率其党,自睦州归歙。是月,王亲巡睦州。时宣州观察使王茂章为淮人所图,因奔于王,王以为镇东军节度副使。二月辛卯,王至睦州,陈璋退保衢州,婺州平。是月丁酉,玄同先生闾丘方远卒。
方远,其先齐人婴之后也。父闰,不仕,以文学节行称。方远幼辨慧,学于庐州道士陈玄悟,寻传法篆于天台主洞霄宫叶藏质。方远雅好儒学,每披卷得之,趋必曰:“葛稚川、陶隐居,俱吾之师友也。”诠《太平经》为十三篇。景福庚戌岁,始居余杭大涤洞。初,入谒王,谈庄、老之义,逡巡而罢。退而叹曰:“彼英雄也,是不宜与谈玄虚之道。”翌日入谒,遂陈《春秋》,因延之尽日。由是王厚加礼遇,重建天柱宫,俾以居之。王奏请赐紫,又敕赐号玄同先生。一日,王于城南楼,命方远图形。前一夕,王梦方远驾鹤至,由是王益奇之。江东罗隐每就方远授子书,方远必瞑目而授,余无他论。门人夏隐言谓方远曰:“罗记室上令公客,先生何不与之语?”方远曰:“隐才高性下,吾非授书,不欲及他事。”而隐亦尽师弟之礼。是日乃降圣节前一日,王使人以香花至,方远受讫,乃入斋中,作控鹤坐,怡然而逝,复有异香满室。王以夏隐言继其住持也。
一日,王命方永珍、杨习等进攻衢州。三月,命浙西营田副使马绰权睦州刺史。夏四月朔,日有蚀之。洪帅南平王钟传卒,子匡时嗣。六月,淮人陷洪州,掳钟氏而归。秋八月,衢州陈璋导淮将周本、吕师造等入其境,为我师所逐,遂奔淮南。
璋本孙儒之党,寻降于王,以从征董庶人功,遂被任用。天复初,始赴本部,王亲饯于江干。徐绾作乱,越州客军张洪等疑惧,乃与其党三百余人奔璋,璋纳之。又属丁章叛于永嘉,而宣州田頵使其下戚滔将招之,璋因假道而遣。王闻之,乃密使衢州罗城指挥使叶让杀之。事泄,璋遂杀让而叛。初,王命璋城衢州,工毕以图献王。王视西门樟树,谓左右曰:“此树不入城,陈璋当非我所畜也。”至是果验。
九月,周本等率其党归信州。王命方永珍为衢州制置使。是月,敕遣右散骑常侍王矩、司勋朗中裴均授王吴王册礼。冬十一月乙丑,湖州刺史高彦卒,子澧嗣。
彦,海盐人也。初与沈夏同受王密旨杀徐及。及死,以首归于王彦等。前后从征,悉有功效。及湖州李彦徽弃郡奔淮南,王亲巡吴兴,其将沈攸等皆以己功有牧守之望,王遂题诗一章于婴兰堂,在湖州东南溪次,末云:“须将一片地,付与有心人。”众亦不测。王将登舟,始言曰:“我将此郡付汝,宜善抚之。”彦性淳厚,居十一载,政治简便,累奏授职官,遥领费州刺史,寻至今任。将终,有道场山僧如讷,讷口能容拳,垂手过膝,是乃异僧,及入州城,彦以师事之。一日,彦与之语诀别,未几而卒。
是月,敕命王本道建三代师庙。闰十二月,王命弟镖为婺州制置使。
卷二
○武肃王下
(丁卯)四年春三月,敕升衣锦城为安国衣锦军。王命文穆王伐温州。夏四月戊午,克温州,斩卢佶而还。王命都监使吴璋为温州制置使。文穆王复讨处州。是月,梁太祖受唐禅,大赦改元开平,奉唐帝为济阴王,敕遣上金吾卫将军石彦辞、刑部郎中薛昭序来宣谕。
初,梁室受禅,有劝王拒之。王笑曰:“古人有言:‘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吾岂失为孙仲谋耶?”遂受之。
五月,处州卢约纳款于我,王以为浙江安抚副使,命指挥使俞浩为处州制置使。是月,敕遣金吾卫大将军安崇隐进封王为吴越王,增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仍赐号启圣匡运同德功臣。
初,节度判官罗隐劝王举兵讨梁曰:“纵无成功,犹可退保杭越,自为东帝。奈何交臂事贼?”王以隐不遇于唐,有怨心,其言虽不能用,心甚义之。
六月,敕遣中使来宣谕。秋七月,敕赐王管内刺史,并授官爵,仍赐母妻封邑。八月,敕授王兼淮南节度、扬州大都督、淮南四面招讨制置使。九月,诏封衣锦军神祠号崇福侯。是月,蜀帅王建称帝,国号武成。冬十月,敕授文穆王金紫光禄大夫。十二月,淮人攻信州,刺史危仔昌来求救于我,王遣师援之。
(戊辰)开平二年春正月,敕改临安县为安国县,广义乡为衣锦乡。夏五月,淮南都将张颢杀其帅杨渥,而自立为留后。逾旬日,大将徐温复杀颢,立杨渥弟隆演为帅。六月,制授王检校太师、守中书令,增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秋八月,敕改杭州唐山县为吴昌县,台州唐兴县为天台县。是月,又敕升杭、越等州为大都督府。王送宣州王茂章入京师(茂章更名景仁,避庙讳也)。九月,制授镇东军节度副使成及为保大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副使余如故。未几,淮人困围我姑苏,王命从弟锯率兵讨之。
(己巳)三年春正月,梁主迁都洛阳,祀南郊,大赦。二月朔,日有蚀之。敕选王子两浙副使传瑛为驸马都尉。夏四月,制授王守太保,增食邑二千户,实封二百户,是月,王命弟镖、江海游奕都虞候何逢、司马福等率师围姑苏,内外夹攻,生擒淮将何朗、闾丘直等,凡三千余人,获兵甲生口三十万,战船二百余艘。陈璋、周本、吕师造等夜遁。五月甲寅,王亲巡姑苏。是月丁已,明州刺史黄晟卒。
晟,明州鄞县人也。初应募于望海镇,镇中立表以选其魁梧者。晟以矮陋不中选,乃隶镇都虞侯林膺。而晟性强干,膺甚爱之。后潜还本乡,募众据平嘉埭。时权知州事杨僎召署为平嘉浦将,有众千余人。初,(彭城)汉宏尝以台州贼娄文知明州事,文为杨僎所败,其党杜宗自宁海镇率乡民据奉化。晟自平嘉埭以所部兵击之,执杜宗等不杀,尽驱之,使还台州,获其粟帛,悉属于本道,遂为奉化镇将、佽飞都知兵马使。及余姚镇将相嘉侵越州,董庶人御之不利,而刺史钟季文乃遣晟领兵攻相嘉,擒杀之。董庶人奏授晟左散骑常侍,充浙东道东西副指挥使。钟季文卒,遂有本郡。晟颇尚礼士,辟前进士陈鼎、羊绍素以为门宾。江东儒学多依之,悉加优待,仍筑其居号曰措大营。及董庶人僭伪,晟亦移书谕之。及王师举,晟亦率众应之。在任十有八年,遗疏不请其子为嗣。凡府库所蓄,必题曰送使,其忠顺如此。
辛酉,王自姑苏复如东府。辛巳,复巡明州,因城定海镇,命子元■〈王术〉为明州制置使。信州危仔昌为其下应淮人而叛,遂奔于我,王以为淮南节度副使。六月壬寅,王发明州。敕遣刑部尚书姚洎、礼部员外郎罗衮授王吴越王册礼。戊申,至自东府。
王之巡句章也,行次余姚丈亭镇,舟湊巨石不能进。既而大雨震电,有二龙负王舷之下,镇遏使翁元轲拽舟而进,二龙自舷而升焉,此其异常也。
秋闰八月,制授王守太尉,加实封二百户。
制曰:“集非常之事,必有挺非常之才;建第一之功,必有居第一之位。朕膺图受命,负扆开阶,未尝以真太尉之官,轻于拟议;大司马之职,易于简求。盖由其爵尊任重,不有英佐,孰当异恩?启圣匡运同德功臣、淮南镇海镇东等军节度使、淮南浙江东西等道管内观察处置充淮南四面都统营田安抚兼两浙盐铁制置发运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杭越等州大都督府长史、上柱国、吴越王、食邑一万五千户、实封一千户钱某,海岳腾英,星云诞秀,契君臣咸一之德,有文武兼备之才,宣慈惠和,忠正廉毅。敦诗悦礼,树百行于藩篱;去暴除奸,敌万人于帷幄。弼于兴运,明乃嘉谟。顷属淮夷不宾,王化自尔,益封吴会,兼镇广陵,追擒每尽于只轮,覆溺连收其巨舰。复闻奸宄,屡复巡讨,谓天盖高,若永可恃。尔又横戈愤悱,独力支梧,妙运神机,大歼戎丑。玄云阵起,雄风驱下濑之师;白露围开,沴气散常州之化。再安生聚,重复土疆,薛公之三刺咸明,汉主之一奇斯在。况早攀鳞翼,备见肺肠。同德同心,二纪密参于缔构;惟忠惟孝,四方咸则于仪刑。苟非剧恩,何以加赏?是用镂于彝鼎,册以辂车,拟吕望之尊崇,正列侯之贵重。仍加真食,复宠兼官,式是奖酬,且旌忠列。於戏!进以正大,《易》所以经邦;慎厥终始,《书》用之居位。勉思遵守,克荷宠灵,服予训辞,锡尔繁祉。可守太尉,加实封二百户余,并如故。”
是月,敕置苏州吴江县、明州静安县(今定海县是也),从王请也。冬十月,湖州刺史高澧贰于我,遣其党焚烧义和、临平等镇,王命弟镖帅师讨之。十一月乙酉,发运使罗隐卒。隐字昭谏,新登县人也。祖知微,福唐县令。父修古,应开元礼科。隐本名横,凡十上不中第,遂更名。初从事湖南,历淮、润,皆不得意,乃归新登。及来谒王,惧不见纳,遂以所为《夏口诗》标于卷末,云“一个祢衡容不得,思量黄祖漫英雄”之句。王览之大笑,因加殊遇。复命简书辟之曰:“仲宣远托刘荆州,都缘乱世;夫子辟为鲁司寇,只为故乡。”隐曰:“是不可去矣。”王初授镇海节度,时命沈崧草谢表,盛言浙西繁富。成以示隐,隐曰:“今浙西兵火之余,日不暇给,今朝廷执政方切于贿赂,此表入奏,执政岂无意于要求耶?”乃请更之。其略曰:“天寒而麋鹿常游,日暮而牛羊不下。”朝廷见之,曰:“此罗隐辞也。”及为《贺昭宗更名表》曰:“上则虞舜之全文,右则姬昌之半字。”当时京师称为第一。隐性不喜军旅,唯与丞相杜建徽善。王初城西府,命宾僚巡览,顾谓左右曰:“百步一敌楼,足以言金汤之固。”隐徐曰:“敌楼不若内向。”及徐许之乱,人皆以为先见。一日,隐寝疾,王亲临抚问,因题其壁云:“黄河信有澄清日,后代应难继此才。”隐起而续末句云:“门外旌旗屯虎豹,壁间章句动风雷。”隐由是以红纱罩覆其上,其后果无文嗣。隐累官钱塘县令,寻授镇海军掌书记、节度判官、盐铁发运副使,授著作佐郎、司勋郎中,历迁谏议大夫、给事中,赐金紫,卒年七十七岁。所著《江南甲乙集》、《淮海寓言》及《谗书同集》,并行于世。初,新登鼍江常有二气亘于江上,昼夜不灭。及隐洎丞相杜建徽生,而二气不复见,识者以为文武秀气焉。
(庚午)四年春二月,湖州高澧导淮将李简、璋等入其境,都将盛师友、沈行瑜闭城不纳,王遣子元璙济师御之,准人挟澧而遁。
澧,高彦第三子也。初,彦梦一羽人持剑入卧内,彦惊问其故。羽人答曰:“来为君之子报数千冤耳。”其母自是而孕,不足月而生澧。年十三四,性即暴虐。及嗣父位,恣行杀戮,将吏侵晨入衙,必与妻子诀别而入。每登消暑楼眺望,则州城东西,水陆行人亦皆绝迹。澧,夜叉精也。尝诣太常博士丘光庭,不知因回顾,见一青面鬼,遂大呼。俄而见澧,密言曰:“博士慎勿言,是验之也。”又召乡丁为衙军,号侪要都,皆文其面,衣青衫白裤,以绯抹额。凡所指令,必躬身仰首,如夜叉之状。刀枪弓矢,常居左右。又令州人皆黥面,约三日当毕,过限则诛。澧则以画面而傅之乾粉,州人既黥,澧乃洗去。晚年将败,召郡吏议曰:“我欲尽杀百姓,可乎?”吏对曰:“百姓租赋所出,杀之无可取供给,愿求他可杀者。”时亲纪三丁军三千余人,会有言其怨嗟者,集于开元寺,绐曰:“将飨汝。”因闭三门之半而纳之,入者旋杀迨半,在外者方觉,因奔逸纵火为乱。澧闻盛怒,闭城大索,戮之无遗。王以其凶虐滋甚,将伐之,由是而叛。先是,道场山僧如讷以高彦将死,与其诀别,退而谓其众曰:“高公将殂,我亦当逝。何者?盖有白面夜叉治此政矣,尔辈亦宜避之。”俄而澧代其父。白面者,盖澧未黥面耳。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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