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龚澎说。她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公社劳动。那一年没有高级干 部的子女在大 学或高中读书。只有在1972年之后他们有些人才回到学校学习。”韩素音:《再生凤凰》,成功华侨出版公司1991年12月版,第98页。
1970年5月,龚澎由于身心疲惫,健康状况日趋恶化。此时,她得知老友韩素音和丈夫 陆文星又将来中 国访问,十分兴奋。一天晚上,就在她去卫生间时,突然跌倒在地,动弹不 得,乔冠华立即送她去301 医院救治。偏巧主治医师不在,延误了十几个小时,才组织 会诊,结论是:脑动脉血管破裂,已失去 思维能力。
周恩来闻讯后,马上赶到医院探望,并亲自为龚澎号脉,详细向医生询问她的病情,指示成 立抢救小 组,为她做了脑颅手术。手术后的龚澎,蜡黄的面孔,深深的刀痕,厚厚的绷带, 昔日的美丽不复存 在。看到她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周恩来忍不住伤感地说:“我不愿看到龚澎这样子,看了我就 难过。”
那时曾任教育部长的马叙伦先生作为“植物人”,已活了12年。为了保住龚澎,周恩来特 派他的保健 护士郑淑云,去医院了解马叙伦为什么能活那么久?有什么特殊的护理技术?当年7月,韩素音如期抵京。当她得知龚澎病重的消息时,脸色阴沉非常难过。她回忆道: “龚澎的丈 夫乔冠华当天晚上就和我见了面。我们两个人相对望着,都哭了。他告诉我是怎 么回事。……所有能 想的办法都想了,乔冠华说。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龚澎颅内另一根血 管破裂,失去了思维能力,她 脑子的上半部完全破坏了。自从5月以来,她一直处于完全昏 迷之中,像所有失去思维能力的人一样, 靠机器维持呼吸,靠别人喂她饭吃,维持她的生 命。人虽然还活着,但她那智慧的头脑已不复存在。 我得到允许,可以到医院去看龚澎:她 的脸露在被子外面,是蜡黄色的,她身上插着很多管子。我当 然无能为力,只是不停地哭, 像个迷途的孩子。……我只想着我看到的那个人,但是她已不再是龚澎 了,只是一个躯体, 只有细胞、器官,没有头脑了。医院想办法让她‘活着’。但是龚澎已经死去了 。”韩素音:《再生凤凰》,成功华侨出版公司1991年12月版,第142~143页。
龚澎住院治疗四个多月,乔冠华日夜守候在她身边,悉心照料病人。然而毕竟回天乏术,医 生尽了最 大努力,终因抢救无效,龚澎于这年9月20日溘然病逝。两天后,《人民日报》 第二版右下角登了一条 新华社电讯稿: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外交部部长助理龚澎同志,于1970年9月20日因病 逝世。龚澎同志1936年参加 中国共产党,终年56岁。龚澎同志患病期间,国务院总理周恩来 曾去探望她。
这则消息虽不足一百字,但在“文化大革命”那个年代里,这已是难能可贵了。她不是部长 ,可她的 骨灰和卫生部长李德全一起放在八宝山公墓正一室,这是给她的并无先例的殊荣。 在龚澎去世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乔冠华日夜思念。乔冠华和龚澎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彼此 百般恩爱 。不论是外交工作方面的事情,还是夫妻之间的私事,他都很尊重龚澎,注意听取 她 的意见。如今这 位志同道合、朝夕相处的亲人失去了,感情丰富的乔冠华怎能不悲痛欲绝?
乔冠华每天下班回到家里,拿起放大镜一张张仔细查看龚澎的照片,边看边哭。一天半夜时 分,人们 已经酣睡,孤苦难忍的乔冠华,拿起电话打给符浩(时任外交部办 公厅主任)说,“我很寂寞,我受不 了啦!老符,你若有空过来聊聊吧!”乔冠华情依依,泪涟涟,为失去并肩战斗几十年的伴侣,沉浸在哀痛之中。夜晚他常应召去 西华厅商 量国家大事,归来时常已拂晓,自己开门进入屋内,悄然无人,他找点花生米,含 着泪水借酒消愁。 1971年李颢上北京看望他时,见到客厅墙角乱七八糟一大堆空酒瓶, 不由得泪如泉涌,失声痛哭。李颢回到苏州后同夫人商量,老乔现在形单影只,心情十分痛苦,是不是叫小女儿到北京陪 乔伯伯一 段时间?李颢对好友的挚情得到夫人的赞同和支持,于是他们的女儿珏怡便到了北 京。
乔冠华对侄女来到身边表现出了极大的喜悦,一种父辈的责任感和深情立刻倾注在这个聪明 伶俐、很 懂礼貌的少女身上。乔冠华有事可做了,一有空就教她学英语,讲故事给她听,还 允 诺珏怡在国庆节 那天带她上天安门城楼。可是9月15日,她突然被乔伯伯送上南下的火车。
李 颢夫妇在火车站接到女 儿,心中十分高兴,但见女儿撅着小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李颢面 带微笑,抚摸着女儿的头,逗着 女儿说:“怎么这个样子?”珏怡天真地说:“伯伯多次讲,国庆带我上天安门,可还差几天,却叫我回来。”李颢夫妇对此也感到纳闷,老乔前几天还来信夸奖珏怡聪明,学习英语进步快,并表示要留 珏怡在北 京,怎么一下子情况全变了,难道说这孩子给他添麻烦了?“九一三事件”公 开后 ,李颢一家才明白 ,当时北京实行紧急疏散,并停止当年的国庆观礼活动,乔冠华送珏怡回 苏州实在是出于无奈。根据最近发现的材料,1970年底乔冠华曾去过苏州一次,这事情可追溯到1959年秋季,与苏州的尚金生师傅有关。 尚金生师傅在钓鱼台国 宾馆花房工作时,能看见近邻8号楼底楼窗户里外 交部首长们工作的情况。乔冠华的桌上, 放着一瓶茅台酒和一只小酒盅,写累了,就喝一盅酒,借以 提神。尚金生对这位才华横溢的 部长充满了钦 佩之情。乔冠华不修边幅,平易近人。写作之余,就穿 上圆领汗衫,下穿短裤,脚上拖着拖 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悠哉游哉地来到花房,说是“清醒清醒 头脑,换换空气”。乔冠华 非 常喜欢兰花,他和尚师傅之间很有共同语言。8号楼的庭院与办公室里 ,也供放着不少花卉 盆景, 尚金生每天都要进去松土浇水修剪。有时,尚师傅见乔冠华与他的秘书正 在客厅里忙碌,难 免在 门口徘徊不前。乔冠华见了,就在里面大声地招呼他进去工作,并不止一次地 对尚金生说: 小尚你别拘束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1969年底,尚金生回到家乡,在拙政园里当花匠 。19 70年秋冬里的一天,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叫着“小尚”伸着 手,直走进 花房。尚金生还没醒悟过来,对方那温暖的大手已握住了他沾满泥土的手掌。原 来,竟是分别将近一 年的乔冠华!乔冠华盛赞苏州园林,并认真地说道:将来他老了退休 了,要到苏州来定居。
汤雄:《乔冠华的苏州缘》,载中国互联网中心。
1971年5月27日至7月10日,乔冠华得了肺病,住进了301医院。乔冠华当时初步摆脱了“文化大革命”的困境。他在住院时能看到各种文件,因此能把很 多信息告诉 陈毅以及当时处在监护住院治疗的廖承志。有时他还让司机偷带些酒 菜到病房与陈老总共饮。他们两 人性格相近,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俩在医院里推心 置腹,不仅畅谈国际形势的新变化,也谈 论了许多关于林彪 的话,那时,林彪还在台上。他们真正成为莫逆之交。这天晚饭后,陈毅走进乔冠华的房间:“看什么书?嗷,小字本的《全唐诗》,哎 ,你这个本子从哪 里来的?”陈毅爱不释手。
“很简单呀!”乔冠华大大咧咧地回答:“我从旧书店里买的,几块钱就买来了!”“这个本子好!”陈毅一边查着目录一边说:“唐诗收集得全,携带又方便,哎,老乔,你 去想办法 给我找一套来!”“可以。”
俩人有说有笑走进花园,坐在一块假山石上摆起“龙门阵”。此时,乔冠华已经听过九届二中全会的情况传达。他对康生反复强调的“二陈合流”无法理 解,更不 相信。今天他见陈毅情绪很高,便轻声问道:“老总,这个‘二陈合流’究竟怎么 回事?是怎么来的 ?”“你听传达了?”陈毅见乔冠华点点头,便把庐山会议华北组讨论时的情况,前后经过详尽 回述了一 遍,他愤怒地说:“现在有人宣传,说我讲了要跟陈伯达战斗在一起,团结在一 起,胜利在一起,根 本没有这个事,那是造谣的!”乔冠华知道了事实真相,为陈毅蒙受的 不白之冤愤愤不平,他冲动地 说:“陈总,这些情况您跟谁谈过?”“我跟剑英谈过。”“您去找主席,把事实彻底澄清,这样不是更好吗?”陈毅从容地摇了摇头,说:“中国有 句古话, ‘止谤莫如不言’。有许多事,你越去解释,越说不清楚。我现在不说,我相信事 情最终会弄清楚的 !”陈毅说话时充满必胜信念的神态和坦荡磊落的胸襟给乔冠华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他们两人还经常竟夜长谈,说了许多知心话。比如对当时陈毅个人处境的分析, 陈毅在医院住院时, 曾经和乔冠华谈起过:“1966年8、9月份,只要我陈毅不吭气,住在中 南 海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在 讲与不讲的问题上,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讲。文章不准写了,再不 讲话,还算什么共产党员!” 杨一翁:《苦涩晚晴“文化大革命”中的毛泽东与陈毅》,载《知情者说》( 4),中国青年出版社 1998年6月版,第8页。
第六部分第19节 重返联合国(1)
正如毛泽东所说,1971年“有两大胜利,一个是林彪一个是联合国”,而这两大胜利,毛 泽东本人“ 都没有想到” 王昶:《中国高层谋略》(外交卷),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93页 。
这里提及的“林彪”就是指震惊中外的“九一三事件”。乔冠华是在这年7月病愈出院的,随即回到外交部视职。他是最早知悉林彪出逃的高级官员 之一,他在 得知林彪“折戟
沉沙”时,曾戏仿卢纶《出塞曲》而创作诗一首:月黑雁飞高,林彪夜遁逃。不用轻骑逐,大火自焚烧。1971年9月15日时任新华社记者的崔奇叙述了这首诗的来龙去脉:“据我所知,他这首诗写作的背景是这样 的:1971 年9月13日下午,即‘九 ?一三’事件当天,我在冠华家中参加起草四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第九稿), 我二人分别 接到电话通知,周总理要我们下午五时去人大会堂福建厅开会,当时总理着睡衣出来接见 , 通知林彪于9月13日零时叛逃,向蒙古方向飞去,情况不明。15日凌晨3时,总理又叫 去开会,告知 林彪座机已坠毁于温都尔汗沙漠,人机俱焚。当时我坐在冠华旁边,随手凑了 几句:‘黄沙有幸传捷 报,白铁无辜焚佞酋。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后两句 是杜甫的诗,因冠华曾于1963年7 月写的一篇文章中引用过,故我递给他看。他看了会 心一笑,随后拿起笔来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一首打 油诗给我。他的这一幅手迹,一直保存在我 手 中,现在随文发表于此。需要说明的是,手迹中‘林贼 ’一词,在他病中整理抄录自己的诗 作时改为‘林彪’,因此应以他最后的字迹为准。”
崔奇 :《我与乔冠华》,第260 ~261页。
这里需要补充的是,周恩来召集 乔冠华到会的目的是让他起草谴责林彪叛国的声明,准备在林彪到达 莫斯科时发表。根据章含之的回忆,后来郭沫若读此作,赞不绝口,书录后赠乔冠华:“唐人卢纶有‘ 塞下曲’四首 ,其第三首云:‘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知 乔冠华同志仿之,另成 新曲一首。巧合无间,妙不可言。嘱题小幅一轴,欣然应命,以示奇 文共欣赏,好事相庆祝也。冠华 同志座右,望常拍案惊奇。1973年郭沫若。”章含之:《风雨情》,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125页。
当时担任外交部的核心小组成员、办公厅主任的符浩则以外交部高层领导的视野,回顾了“ 九?一三” 事件时,外交部的运作情况:
1971年9月13日下午,外交部办公大楼里,人们进进出出,一如往常,没有 任何异常现象。但外交部党的核心小组,已知道林彪和叶群等人乘一架三叉截飞机于13日零点32分由山 海关机场强行起飞朝西北方向逃跑,目标很可能是某个外国。周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