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工作的 开展具有重要 意义。带着周总理的指示,耿飙很快到任。在他抵阿的第二天上午,阿方就安排他拜会议会主 席列希,并呈 递国书;下午,拜会阿总理谢胡。22日,阿外长纳赛陪同他专程去发罗拉, 会见正在海滨休养的阿劳 动党中央第一书记霍查。阿方讲话的调子甚高,对中国一片赞扬。
渐渐地,耿飙从阿领导人的谈话中 发现,在他们对中国的赞扬中,也包含一些不值得赞扬的 事情,特别 是“文革”中的极“左”思潮和 做法。例如,对于造反派、红卫兵严重违反我国外交政策的 错误行为。开始他还以为这是由于他们不 了解中国情况的缘故,就把我国 政府对这种错误行为的看法和处理情况,向他们作了介绍和说明。但 是,后来他进一步察觉 到,阿方领导人对有些国际问题的观点同中国的观点,并非如原来所认为的那 样一致, 而是 隐含着深刻的分歧。例如,他们不赞成我国和西方国家搞好关系,特别是和美国接触、 谈判 。
《耿飙回忆录》特别让人回味的是,有关“我国对阿尔巴尼亚的援助问题”曾使作 者“感到忧虑”, 而这又与乔冠华有一定关系:我国对阿尔巴尼亚的援助一直是在自己遭受封锁、存在经济困难的情况下 提供的。1954年以来,我们 给阿的经济、军事援助将近90亿元人民币。阿总人口才200万, 平均每人达4000多元,这是个不小的数 字。……在援助物资的使用上,阿方浪费极其严重。我在实地调查时看到:马路边的电线杆,都是用 我国援助的优质钢管做的。他们还把我国援助的水泥、钢筋用来到处修建烈士纪念碑,在全国共修 建了一万 多个。我们援助的化肥,被乱七八糟地堆在地里,任凭日晒雨淋。诸如此类的浪费现象,不胜 枚举。
这种情况,引起了我的思考。我想,对友好国家进行援助,这符合国际主义原则,但必须注 意两点: 一是要按照我国的能力,量力而行;二是要根据对方的实际需要和运用援助的能力。像现在 这样“有 求必允”的援助法,对我们来说,是把钱物倒进一个无底洞,加重了我国的经济困难;对阿方 来说, 只能养成他们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惰习惯,以及对外援的依赖心理,而无助于他们的经济建 设。 因此我想把这种情况向国内反映,但是又存在顾虑。因为,在当时国内极“左”思潮泛滥的情况下 , 谁敢说“欧洲社会主义明灯”的“坏话”,其后果难以预料。万一给江青一伙人和造反派扣上几顶“反 对国际主义”、“反对毛泽东思想”、“继续推行‘三降一灭’路线”的帽子,岂不要重进“牛棚”。 经过反复激烈的思想斗争,一个共产党员、革命干部和特命全权大使的政治责任感终于驱使 我撇开个 人得失,不顾个人安危,提起笔来给当时外交部主管欧洲事务的副部长乔冠华同志写了一 封长信。信中详细反映了上述情况,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提出,我国对阿援助是主客观不一致,即主观愿望是 好的,是为了帮助阿搞好经济建设,但客观效果并不好,不但没有使他们的经济得到发展, 反而助长 了他们的骄傲、懒惰和依赖思想。因此,我建议国内对援阿的规模、内容和方法,均须重新考 虑,通 盘修改。乔冠华看信后,对我如实反映情况表示赞赏,对我提的意见也表示赞同;但在当时情况下, 他对此事也无能为力,只是将我的信转报中央。后来我回国后遇到李先念副总理,他对我说:“耿 飚,你胆 子真不小,敢说阿尔巴尼亚的‘坏话’!你是第一个提出这种意见的人。我对这件事也有意见 ,但一 直没有说话的机会。”周总理有一次和我谈话时也提起我写信的事。他告诉我,毛主席看了我的信后说:“耿飚敢 说真话,反映真实情况,是个好大使。”也许正是由于毛主席说了这句话,所以江青等未敢利用这件 事整我。
《耿飙回忆录(1949-1992)》,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年1月版,242-247页
第六部分第18节 重新起用(2)
1969年10月7日下午,周恩来在京西宾馆召开参加中苏边界谈判的中国政府代 表团的第一次会议。周恩来首先讲到,中苏两国政府已经商定,从10月20日起,在北京举行边界谈判。接着 ,他宣布了经 中央批准的我方代表团8名成员的名单。团长是外交部副部长乔冠华,副团长 为总参谋部二部副部长柴 成文。代表团成员有。对中苏边界问题很有研究的苏欧司司长余湛 ,他是1964年边界谈判的中方首席 代表,还有老大使章文晋和深谙苏联情况、精通俄语 的王荩卿以及驻罗马尼亚大使馆的马叙生等。军 队方面的代表团成员有总参谋部
主管边防的 作战部副部长蔡洪江、黑龙江省军区副司令员安怀和新疆 军区作战部副部长王步苍。据柴成文后来回忆,宣布名单之后,周恩来又谈了几个问题。第一,关于边界谈判。他说, 两国总理 会见时,双方一致同意不要因为边界问题打仗。他们不断在边界挑衅,反而一再 影射中国要对苏联发 动核战争。他们扬言要摧毁我们的核基地,露骨地进行战争威胁。“我 严 肃而诚恳地告诉苏联部长会 议主席,我们不要打仗,我们现在自己的事还搞不过来,为什么 要打仗?但我们也决不会被战争威胁 包括核战争威胁所吓倒。”第二,关于苏联政府6月13日的声明。周恩来指出,两国总理会见时,我们已向对方讲明 ,对于他们这 个声明,我们要给予回答,要向人民交代,不驳斥不交代不好。但现在谈判即 将开始,我们不愿为此 去加剧紧张气氛,所以已同外交部商定,准备以“外交部文件”的形 式予以发表,而不用政府声明。
外交上讲不对等,但从政治上讲更为有理、有利。第三,关于谈判的领导。周恩来说要分为一、二、三线,乔冠华、柴成文是第一线,第二线 是姬鹏飞 、黄永胜,第三线是党中央。实际上,整个工作都是由周恩来亲自抓的。第四,关于谈判的准备工作。周恩来要求代表团全体成员立即集中,放下其他工作,全力 以赴 进行准 备;首先熟悉两国政府来往的声明和照会,熟悉边界的历史和现状。
10月19日,苏联政府代表团飞抵北京。团长是苏联外交部第一副部长库兹涅佐夫,边防 军参谋长马特 洛索夫为副团长。库兹涅佐夫于1953年至1955年曾任驻华大使,嗣后 任副外长,对中国情况比较熟悉 ,我国外交部的许多同志都认识他,应该说是老朋友了。在当晚为欢迎代表团举行的宴会上 ,柴成文曾 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是否有变,就对坐在他旁边的马特洛索夫将军说,我们 两大邻国之间没有必要 搞得那么紧张嘛,现在大家坐下来谈,你看今天的气氛不是很好吗? 马特洛索夫很坦率地说,不要看 今天的气氛轻松,恐怕一谈起来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柴成文:《周恩来领导我们进行中苏边界谈判》,载《中共党史重大事件述实 》,人民出版社1993 年11月版,第192~198页。
果然,第二天谈判一开始,当以乔冠华为首的中国代表团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把9月1 8日致苏联部 长会议主席的信改写成临时措施协议草案提交对方时,他们就完全改变了调子 ,拒不讨论,甚至根本 否认两国总理达成过谅解,口口声声只要求立即开始边界谈判。自从代表团成立以后,周恩来差不多三天两头找他们谈话,特别是谈判开始的一段,几 乎每天都找。 这些内部会议,一般是先漫谈国际形势的发展变化和对谈判的影响,二 是处理一些外交上急待处理的 问题,三是解决谈判中的问题。由于那时国内的形势在林彪、 “四人帮”的干扰破坏下,还很不稳定 。外交工作在排除了1967年少数坏人夺权 之后正在整顿。周恩来想利用这次谈判来加强我国的外交工 作。所以,他每次谈话的内 容都不仅仅限于这次谈判。
在会谈经过一段交锋之后,周恩来在一次谈话中说,两国总理达成的谅解都不算数,谈判有 什么用? 不能开这个头。所以他在请示毛主席后决定:要坚持攻下去。乔冠华就在谈判中 列举中苏总理机场会 见时的记录向对方质讯,对方虽无言以对,但仍不愿就此达成协议。实 在没办法时,他们就让下边的 工作人员向我们代表团透露说,这是他们最高层的意思。
不过,尽管一开始谈判就陷入僵局,但双方似乎都不愿意就此中止谈判。在中方的一再坚持 下,苏方 终于作出让步,同意先就“临时措施”问题进行商谈。
然而,当双方开始讨论“临时措施”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椐柴成文回忆说:在谈判中,苏方“开 始是不愿讨论临时措施,后来不得不讨论了,又不 承认有所谓争议地区,硬说我方提出的争议地区概 念是向苏联提出领土要求。” 柴成文:《周恩来领导我们进行中苏边界谈判》,载《中共党史重大事件述实 》,人民出版社1993 年11月版,第192~1980页。
在 中国提出的“临时措施”中,有一条是要求“双方武装力量在中苏边界争议地区脱离接触” 。在两 国总理机场会晤时,双方也确实讨论过这一条。周恩来当时的看法是:争议地区就是 1964年中苏边界 谈判中双方交换的地图上边界线画法不一致的地区。柯西金则认为:“ 争议地区就是你们说是你们的 ,我们说是我们的那些地区。”两国总理的说法虽稍有不同, 其实质却是一致的,即都承认确实存在 着“争议地区”。正因为如此,中方十分不满,认为 苏方的立场从两国总理的机场会晤时倒退了。
尽管从1969年10月开始进行的中苏边界谈判,未能解决边 界问题,但两国毕竟有了一个对话与联系的 渠道;谈判未能解决边界问题,但却起到了 防止两国向灾难性冲突滑动的制动阀作用。谈判开始后, 边境地区发生的 大小事件,都在谈判桌旁得以及时化解,有效地避免了武装冲突再起。双方在边境地 区剑拔 弩张、一触即发的武装对峙也有所缓和,再也没有发生像珍宝岛那样的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但 是,两国的政治对抗在整个文革期间还是极为激烈的,并未因谈判举行而降温。
乔冠华除了参加中苏边界谈判之外,还受命于毛泽东主席和周总理,代表中国政府撰写了不 少有关国 际问题的声明和评论,其中1970年的“五?二0”声明最为有名。他的这些极其雄 辩的文字,常常能让 对手折服,而使朋友得到鼓舞。
1970年5月,毛泽东针对美国策动柬埔寨朗诺…施里玛达集团发动政变,竟欲称霸全球的 企图,提出中 国作为广大亚非拉国家的一员,为维护全世界人民的根 本利益,需要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表态,于是萌 发了发表公开声明予以谴责的念头。这个想法 得到周恩来的完全赞同。为撰写这篇以毛泽东主席名义 发表的重要文稿,周总 理亲自布置,找了几位同志,写了一稿又一稿,呈送毛泽东阅后仍觉得不 满 意,请周总理组织人员重新撰写。周总理这时找了乔冠华,详细讲述了毛泽东主席的意图, 要求他尽 快写出。
乔冠华受命后,回到他所住的外交部宿舍报房胡同,关起门来,边饮茅台边构思。几个小时 过去了, 一篇拟就的初稿就放置在他的案头。
过后,乔冠华又边喝酒,边看稿子,字斟句酌,从逻辑结构、行文气势以及是否朗朗上口等 方面进行 认真的修改。因为他深知这是一篇以毛泽东名义向全世界发 表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声明,语言必须是最 好的,逻辑应当是最严密的,气势也要是最恢宏的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他才从案桌起身,把改好 的稿子装进公文包,乘车直奔周总理办公 室。 日理万机的周总理这时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同乔冠华一 边朗读一边修改,最后表示可以送主 席了。乔冠华才欠起疲惫的身子,向周总理告辞回到住所。
过了不久,毛泽东主席召见了周总理和乔冠华,毛主席一见面就表示稿子可以了,并说修改 了几处, 请他们看一下。不久,周总理还亲自电告乔 冠华说,毛主席对他的稿子表示满意,认为文稿写得有气 势,有文采,比前几稿增色许多 。 杜导正、廖盖隆主编:《政坛高层动态》,南海出版公司1998年3月版,21 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