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一切,李瓶儿在西门庆众妻妾中,很快地上升到独宠的地位,这就使潘金莲恨得必须除之而后快。
金、瓶、梅三妇,金瓶之争是小说浓墨重彩铺写的主要内容,其间处处以瓶儿与金莲对照:金莲恶毒尖刻,瓶儿谦让大度;金莲工于心计,瓶儿拙于争斗。虽然在西门之宅,金莲失道寡助,讲金莲好的人微乎其微,而瓶儿赢得了宅上宅下一片夸赞声,甚至连金莲的生身母亲也极口褒瓶贬金。但由于瓶儿有着性格软弱的根本弱点,在步步进逼的金莲面前,一味委曲求全、忍让退缩,即使在床笫间也不敢向西门庆提一声,反一次又一次地撺掇汉子往金莲房中去睡,因此,她也未能保住自己的儿子,自己引发了血崩之症,终于身亡。亡时年仅27岁(第六十二回)。
四 庞春梅(1)
美艳少女庞春梅,命如纸薄,心比天高,天生一副傲骨头。她是潘金莲的贴身丫环,两人狼狈为奸,把西门庆大宅搅得鸡飞狗跳,淫乱无度。在《金瓶梅》中,庞春梅是一个颇有意味的人物。她的地位,在前八十五回中只不过是西门庆宅中的一个丫头,但她不时任性的脾气却使得潘金莲也要让她三分,西门庆依她话儿办事,且竟敢与孙雪娥对抗,教吴月娘拿她无可奈何。在后十五回中,她成了主子,而且是一个令吴月娘自惭的显赫大奶奶。但她在表现善心宽容大度的同时,又陷入到一种自贵的不规矩的欲望之中。庞春梅也许正是如此这般没规矩,才能在西门庆家脱颖而出,才在周守备家为所欲为,但是,也就违背了当时的“天理”,走上自我毁灭之路。高傲、艳情、负义、贪欲、残忍的春梅,淫乱无度,欲火高烧,最后淫死于19岁的小伙子身上。
北宋政和二年,黄河下游,河水溢岸,奔腾咆哮,河东平原大闹水灾,饿殍遍野,人相食人。当时只有15岁的庞春梅,本是庞员外的四侄女,因为命苦,周岁死娘,3岁死爹,全靠叔叔庞员外从洪水中抢出来,然而好人命苦,庞员外却被洪水淹没了。幸好庞四姐命不该绝,遇上好人被救出沧州地界,过南皮,上运河,到临清,进入清河县城,由薛嫂领入卖银十六两给西门庆家。原为吴月娘房丫环,后转入潘金莲房中。
春梅“性聪慧、喜谑浪、善应付”,兼具姿色,16岁那年就被西门庆收用。之后与潘金莲沆瀣一气,连裆结帮,霸道一方,人都怕她。在小说中此妇形象与潘金莲有许多相似之处。例如,她美丽、聪明、逞强、泼辣,又好淫乐贪汉,但似乎比金莲更高傲骄横。她虽出身奴婢,但因得宠于西门庆,因此把一般人既如孙雪娥这样的“主子”也根本不放在眼里,敢于嚷骂冒犯,引得西门庆把雪娥好打一顿(第十一回)。毁骂申二姐(第七十五回)。别人做不出,她做得出。而平白唆打与她处于相同地位的秋菊,更是家常便饭(第二十九回等)。即使如如意儿这样的为西门庆所宠之妇,她也敢寻事端(如借槌衣棒等)调动金莲,叫她服软(第七十二回)。小说借潘金莲之口说出她在西门庆家的地位:哪止“收用过二字儿?死鬼把她当心肝肺肠儿一般看待!说一句听十句,要一奉十,正经成房立纪老婆且打靠后,她要打哪个小厮小棍儿,她爹不敢打五棍儿”(第八十五回)。潘金莲明白:有时甚至在自己(金莲)面前,她也心气自高,无半点软媚之意。因此,要在西门庆家中压倒众妇,霸拦汉子,或与女婿偷情等,离开了她就不能成其事。于是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潘金莲主动腾空让西门庆“收用”了她,自己却避去一边(第十回)。以后凡遇西门庆与她行房,就主动多了,并不敢有半点醋意。同时,金莲被她(春梅)撞着与陈经济弄奸,就当面让女婿陈经济奸耍了她,从此三人暗约偷情,什么事做不出来?(第八十二回)终于,陈经济在两个人肚子中都弄出了个私生子。金莲打胎而败露,春梅则将肚子带去了周守备府,并就此而登上了周府“正室”之位(第八十五、九十四回)。自从她被卖离西门庆之宅,到周守备府中,构成了小说后半部的中心人物,一些故事情节由之发展:她收拾潘金莲尸首、哭祭金莲、为金莲做结(第八十八、八十九回);她荣归旧家池院,与西门庆宅迅速衰败景光辉相照应(第九十六回);她激打孙雪娥、卖雪娥为娼(第九十四回);她找回陈经济,暗续旧情,因此断送了陈经济性命(第九十九回);她贪淫不已,最后生出“骨蒸痨病症”,断气于19岁的姘夫小周义身上,亡年仅29岁(第一百回)。
五 吴月娘
吴月娘是清河县左卫吴千户之女,排行第三,上有两个哥哥。第一个未婚夫在她未嫁前就害了伤寒病死去,接着第二年父亲病故,翌年娘也殁了。虽说当时依据服孝的规定,未出阁的女儿,为父母只服孝一年,可这年“望门寡”的她已芳龄24岁了。有人向吴家提及将她嫁给在狮子街开草药铺的西门庆。这西门庆结发娘子姓陈,嫁到西门家10年了,生了两个女儿,夭折了一个,还存活了一个,今年已13岁了。这西门庆有人叫他做“西门大郎”,可一般人念到“大”字的时候,还都加上个“儿”音,但有些人不敢叫“西门大儿”,都改口叫“西门大官人”。其实,他不是“官”,不是一位克绍箕裘的子弟,相反地,喜欢花街柳巷,瓦舍勾栏,聚结一些狐朋狗友、浮浪子弟,玩枪弄棍,包赌包娼,交通官吏,包揽诉讼。所以清河县的小捣子们,都仰承其鼻息,体会他的眼神来讨生活。
吴月娘嫁给西门庆,作为继配正室,一般都称为“大娘”。在《金瓶梅》中,吴月娘作为西门庆的内助、大老婆,面对五个小老婆、众多的淫妇、妓女、娈童,她如何相处?她往往洁身自好,对西门庆的丑恶行为虽或有所规劝,但在规劝不果时,每每听之任之,以致西门庆勾栏嫖妓、奸耍他人妻女,蓄养外室,偷弄侍童使女,均在月娘眼皮下行之,而她只推不知。西门庆陆续置李娇儿、卓丢儿、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李瓶儿为妾,吴月娘极力维持,因此,西门庆赞她:“俺吴家的这个拙荆,他倒好性儿哩!不然,手下怎生容得这些人?”(第十六回)全书前半部分,吴月娘与众妾尚相安无事,潘金莲百般笼住了她,她对西门庆娶李瓶儿曾稍有劝言,西门庆不听,反与她生了场气。
她因见潘金莲暗下毒手,由恐吓官哥,折磨瓶儿而使其母子双逝,又见她日益盘窝住西门庆,淫伤夫身,便对金莲存下戒心。一次,她为金莲房中春梅毁骂、驱出盲乐申二姐,便与金莲大吵了一场。西门庆刚死,金莲、春梅与女婿陈经济撺合弄奸,丑事揭发,月娘卖春梅、逐金莲、打经济,将他三人打发出西门庆之门(第八十五、八十六回),致使金莲丧命,经济落魄。吴月娘也有妒意,她见瓶儿有子而得宠于西门庆,便求薛姑弄来生胎符药,也生了一儿(孝哥儿)。西门庆死后,吴月娘则拘守门户,养护儿子,收拾树倒猢狲散的那番凄凉残局。另一方面,吴月娘修身信佛,在性生活方面性冷淡,无法与金莲、瓶儿等宠妾抗衡,便常纠集几个尼姑说经宣卷,陪伴空房。
当金兵侵犯中原,抢了东京汴梁,徽、钦二帝被掳北上,中原无主,兵荒马乱之时,吴月娘打点细软,与玳安几个男女仆从领着15岁的孝哥儿逃难。在郊外遇见普净禅师,这禅师指引大家来到永福寺中歇息。是夜,禅师超度幽魂,荐拨超生。吴月娘方才醒悟,愿送孝哥拜师出家,法名“明悟”。不久国分南北,中原有主,兵戈退去,吴月娘还家,将玳安改名西门安,承受家业,人称西门小员外,月娘70岁善终。
六 陈经济
陈经济乃西门庆之女婿,陈洪之子。崇祯本作“陈敬济”。他是小说中继西门庆之后的另一个刁徒恶少,浮浪子弟,其事迹犹如西门庆之影子。他因父遭难而携财随妻来岳父家避居。西门庆在时,曾让其花园管工(第十八回)及主管其他事务,后来与傅铭一起主管解当铺。他与西门庆最相似之处便是喜爱美女,见色如命,必须图之。由于家道变故,寄人篱下,不能像其岳父那样横霸一方,在外开拓场面,于是把眼光盯在了宅内几位小丈母娘身上。当他第一次见到西门庆爱妾潘金莲时,即“心荡目摇,精魂已失”,不久即与之“挨肩擦膀,通不忌惮”,并首先扑向金莲,搂她亲嘴(第十九回)。以后与潘金莲两人稍有机会,大白天竟也会在栏杆旁、窗棂间不择地势地苟且解馋,恰如猪狗一般(第五十三、八十二回)。他趁吴月娘率众妇在花园打秋千,叫他在下送秋千之机,“把李瓶儿裙子掀起,露出他大红底衣,抠了一把”(第二十五回)。他拾到一枚孟玉楼的金簪,就想入非非,日后待玉楼嫁与李衙内,欲以此物为证见,诬玉楼与他有奸情,把她拐出来“落得好受用”(第九十二回)。
至于他嘲戏仆妇宋惠莲,收用了丫环元宵儿,更是顺而便之的勾当。待西门庆一死,陈经济便肆无忌惮地翻墙越瓦,私会金莲,奸弄春梅,与她两人“无日不相会一处”,弄出了两个私生子来(第八十二至八十五回)。他被吴月娘驱逐回家后,以外出做贸卖为名,卷了家中资财,与光棍杨光彦来到临清热闹繁华大码头,“游娼楼,串酒店,每日睡睡,终宵荡荡”,勾搭了粉头冯金宝,娶回家中,迫害吊死了娘子西门大姐。他欲图孟玉楼而被陷严州府,回到家,本钱被杨光彦吞没,家财被冯金宝转空,又因西门大姐之死被吴月娘告入官衙,将钱使得净尽,终于沦为叫花子,睡于冷铺,乞讨街头(第九十三回)。
陈经济在危难中被其父故交王杏庵所救,荐作道士,但又不守本分,骗获师父钱财,时常往临清码头上游玩(第九十三回)。以后,他被已在守备府做正头娘子的庞春梅找到,假称“表弟”留在其身边暗续旧情。那呆如木鸡的周守备竟对其关怀备至,替他挣前程,还娶妻室葛翠屏(第九十七回)。陈经济却尚不知止知耻,他在临清酒楼上又搂上韩爱姐,过上了“三妻之会”的生活(第九十八回)。然而,好景不长,他终于在与庞春梅偷情时被周守备亲随张胜撞着,手起刀落,得了个赤条条身首分家的下场,年尚不足27岁(第九十九回)。不过,纵观陈经济一生,也有与西门庆殊不相同之处。那就是西门庆一直官运亨通,飞黄腾达,是个惯行顺风船的,表现于贪淫表面,则显得径进直入,较少迂回曲折。而陈经济则为败落户子弟,后来甚至沦为乞丐、苦力、道士,因此,他一面弄人,又一面为人所弄(第九十三回),表现于贪淫方面,则是显得奸猾巧饰、偷偷摸摸,且有时还得装傻、装“老实忠诚”。而正是这些使他奸猾装得巧妙,吴月娘才把他引入了内帏,西门庆才把他看成了将来之依托,临死前还把家计都托付在他身上(第七十九回)。殊不知这个口口声声“爹嘱咐,儿子都知道了”的无义小色鬼,早就让“爹”做了王八,而一待“爹”闭上双眼,便在家中淫得天翻地覆,连吴月娘生下的儿子,他也敢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宣称是他养的。吴月娘真气不过,便使丫环媳妇打他,他竟耍流氓,脱下裤子,吓得众妇人丢了棍棒乱跑散走(第八十六回)。他那十足的无赖面孔、腔调,比之西门庆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七 应伯爵
西门庆“会中十友”之一。号“南坡”,行二,书中常称“应二爷”、“应二花子”。崇祯本增其表字“光侯”。最善帮嫖贴食,“会一脚好气球,双陆棋子,件件皆通”(第十回,崇祯本改在第一回)。他奉迎西门庆,无微不至,虽年龄比西门庆要大几岁,却口口声声赶着西门庆叫“哥”。西门庆行的事,他极力帮衬;西门庆吃用的东西,他每每“喝彩不已”,有时还卖弄其油嘴滑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从而每每引得西门庆满心欢喜。他是西门庆家酒席上的老客,无论是节庆喜丧之日,或是聚亲会友,几乎每宴必到;有时即使与西门庆书房闲坐,也总待排出酒肴让他吃了才去。他深知西门庆喜乐好闹的性格,因此,每在酒席上,总是或与几个陪宴的妓女打闹逗乐,或不惜辛苦,调动他那张如簧之舌说笑话、耍贫嘴,每每逗得西门庆乐得不知所以。有时,他还故意做出种种难看的吃相来:抢果子、捞蜜饯、赌誓输酒……甚至把妓女郑爱月作情特意送给西门庆的亲口嗑的瓜子仁,也“两把喃在口里都吃了,比及西门庆用手拿时,只剩下没多些儿”(第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