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甜甜笑道:“小孩子终究有长大的一天啊。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她就变成连你也不认识的大淑女啦!”
林威生了解妻子的为人,她场面上工夫十分到家,正因她这八面玲珑的社交手腕,给他的生意也助了不少力。只可惜,女儿不会领情。
“你在看什么片子?”他转移话题,看到电视里正播放着诡异的镜头。一个女人在厨房的砧板上剁着什么粉红色东西,另一个女人张开血色红唇把勺子送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咀嚼着。
“《饺子》。恐怖片。蛮吓人的。我不看了,马上睡觉。”
再过7天,就是羽儿生母去世十周年的忌日。林威生一直都记得。生命脆弱得如同万丈深渊上的一盏琉璃灯——如果10年前她没有走火入魔般坚持去西藏无人区摄影写生,如果他坚持不放她走,
如果她所在的车队司机没有因发烧而让另一名队员代为开车,如果那路面上没有一块滑下山坡的大石头……那他们现在还是一个完整完美的幸福家庭。但时间不可逆转。林威生在经历了丧妻之痛后信奉了基督教,从教会那里学会感恩。感激有生,珍惜所有。
魅惑·法埃东(5)
北方的冬天那样冷,所有长着透明翅膀的飞虫都冻死了。玻璃窗户上映射着微微发蓝的雪光。城市上方的夜空还算清朗,明月在薄薄的云彩后
散发清冷光芒。星子零乱散布在苍穹各端。大地上发生的长夜,一夜接连着一夜。日光和月光交替覆盖着城市表面。就算是城市和城市,也如同人和人一样,外貌、内在、脾性、经历……各不相同。
在同样的日夜下成长。却变成彼此难以理解的模样。这种难以理解却是在互相碰撞、渗透中才会发现的。不同造就了差别和冲突。但如果我们把目光放长,把视线延伸到过去和未来,把想象扩展到万米高空再来审视大地,城市消失了,差别消失了,人与人的冲突消失了。灰色大地、渐渐稀少的绿色山林、黄色沙漠、白色雪山,在这星球上都被深蓝色大海所环绕,这星球毕竟美丽而年轻。
相距不过38万公里的月亮表面惨白一片。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生气。只有遍布全身的陨石坑。传说月亮从别的星系飞来,不小心被地球的引力俘虏而成为卫星。11亿年了,见证着沧海变桑田,虫豸到人瑞。
文明终究会湮灭。永恒的只有这些旋转的岩石和泥土。几百万年接连几百万年……随后,又将会有新生命出现。人见不到。人睡了,人死了。
楼兰在月光里瞠着眼睛,她睡不着。她精致美丽的面容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岁。她想不到永远,但眼前,她不想死。羽儿,到妈妈这里来吧……到妈妈这里来……
No。12 周五的早晨本来很令人欢欣鼓舞,但一想到下午要见到父亲和继母,立刻打消了我高涨的情绪。又要搭台唱戏了,我耸耸肩。
控制情绪!坚忍独立!
这是从玫瑰身上学来的。她的成长经历可比我坎坷多啦。
我和玫瑰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按说很有缘分,但以前我并不喜欢她,
她也老挤兑我。玫瑰现在的热情如火在当时看来是飞扬跋扈,她的美丽活泼就更让外貌平常、性格内向的我感到压力重重。直到初一下半学期的一天。早上继母软磨硬缠让爸爸撤掉了挂在里的妈妈的相片,我心情极其恶劣地跑去上学,偏巧这一天轮到我和玫瑰做值日生。玫瑰埋头写着作业,把抡着拖把的我当做空气,当我拖到她脚边时,她还朝我翻了一
个白眼:“干吗呢把水都洒我鞋上了你长眼没有?大小姐!”“我在做值日,你动也不动,你还有理?”“我回家还要煮饭呢,哪有你大小姐那么好命家里请得起保姆!”十三岁的我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要有妈妈还用得着请保姆吗?!”她抿紧嘴唇,过一会儿说:“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没有妈妈。”“我妈妈在西藏出死了,我都记不清她的长相,可今天后娘还不让我看妈妈的照
片了!”我的眼泪开始决堤了。玫瑰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这都有什么了呀?我妈跟别人跑了。我爸气得生肝癌死了。今天奶奶不舒服,我回家还得做饭呢!”我的眼泪止住了。她赢了,她用她的惨痛经历打败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玫瑰五岁时父母离异,两年后母亲再婚,她跟随父亲生活。其实父亲深爱母亲,但是因为母亲太过任性而父亲又太过倔强不肯低头,眼睁睁地看着前妻与他人组成一个未必幸福的家庭,几年后父亲就郁郁寡欢因病去世了。玫瑰由奶奶抚养至今。
“奶奶已经七十三了,她晚上咳嗽的时候我会害怕地流眼泪,我害怕哪一天奶奶也会离开我……羽儿,你别矫情了。和我相比,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打起精神来!生活还是要继续!”
就这样,我和玫瑰成了死党,我们彼此守护着秘密和疼痛,像一对联体螃蟹一样横行校园。自从进了高中加入学生会后,玫瑰的煽动性更是见风就长,比如浪漫冬季舞会就是她挑的头。
好吧!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猛一下决心,一不小心把牙膏沫子刷了自己一腮帮子。奇怪,额头中央的伤痕不见好,反而有加深的趋势。我挤了点粉底霜出来,试图像刷墙样把它抹平。还好,可以用刘海遮住它。
魅惑·法埃东(6)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昨天夜里睡得早,没察觉什么异样。
从冰箱贴下摘下卓一鹏的名片塞进口袋,我挎着书包投身入滚滚人流。
我搭错的车和下错的站(1)
文/DTT
应该遇见你的地方。
早上第二节课后的课间操,我所在的2班和你所在的12班刚好都从左边的通道进入操场,所以如果在下课铃声响完,预备音乐响起的时候不急着被人群带出来,就能在末尾零散的校服里看到你,为什么要挨到最后才走出教室?这是我一直怀疑的问题,讨厌被大大小小胖胖瘦瘦的校服被动地拽出来?还是习惯在一道几何题面前维持完美的倔强?或者,只是贪婪从5个班级前面走过时享有的特别的关注?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更接近培养习惯的本质,反正不远不近刚好和你保持三个人的距离从教室到操场,然后看着你在属于12班的那片地方站定,慢慢地也变成了我的习惯。
的自修室。
常常怀疑你不过是以自习的名义偷懒打盹儿而已。最里面靠窗的座位,背后是玻璃拉门的巨大书柜,陈列着很少被人问津的《XXX百科》。看不见你的脸,但能偷窥你熟睡的姿势。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坐你坐过的位置,会想要学着你把头朝窗地趴在桌上,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虽然只是模仿你随意的样子,却也好像饱满了之前所有遗漏的细节。
如果胆子再大一点的话,应该悄悄在你旁边或者对面坐下,旁边更好些,说不定可以瞧见被你压在手臂下面的书被划过的痕迹。是该期待看见更多你的笔记,还是用来证明你聪明的留白呢?
奇怪的是,你的身边从来没有如我希望的那样空缺着。所以我只能绕到你背后假装对那满柜的《XXX百科》很感兴趣的样子。正因为这样,我才发现了图书馆的小秘密,那些华丽装裱的书柜原来是永远永远被锁上的。精装的硬壳印刷物也只是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目光的检阅,或许平时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遇到探询的视线就马上换上道貌岸然的正经样。怎么都是让人鄙夷的虚荣个性,却似乎有点寂寞的感觉。
好像你一样,假装着不在意,却用不在意收获了所有的关注。
下午放学的车站。
你的303和我的302刚好都落脚大门对街靠左边的车站。6点55分响最后一道铃,一般情况下你会在7点15分的时候出现在教学楼中间的出口,之所以说是“一般情况”,是因为你有两次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出现在预定的地点,一次是校长伯伯广播里的动员会拖延了放学时间15分钟,加上你习惯磨蹭掉的20分钟,刚好在七点钟过半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你。还有一次你7点钟就走出教室了,但7点45分才跨出学校的大门,具体原因我记不清楚了,毕竟那只是很多很多一般情况里仅有的一次不一般。
你等车的姿势总是维持一个单调的形状,双手插口袋,校服的前襟搭拉着,对比着两边因为手的位置而形成的鞍型。稍微有点含胸,从侧面刻画成一条又细又长的弧线。视线轻浅地落在车来的方向,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看车,或者只是觉得应该把视线放在那个地方而已。
而我也只有你存在的那一个方向而已。
其实除了这理所当然的三个照面,有时也能遭遇不太平常的枝节,比如你的名字就经常出现在体育馆楼下的阴墙上,那里常年缺乏阳光的普照,滋生出潮湿的意味,一些胡乱的涂鸦和潦草的字迹夹杂在斑斑点点的苔藓毫无章法地铺开,有无聊的“XX到此一游”或者“XX喜欢XXX”而往往你的名字就出现在XXX的位置,也有摸不着头脑的“我是女生,我爱男生”之类涵义暧昧的句子。
又或者,还能在双周星期三数学“分层推进”的时候在我们教室的门口看到你,你出来,也许是我进去。有一次我回来得太急,惊讶地看到你正在我的座位上专注地对付一道函数题,阳光带着下午特有的暖色从背后勾勒一条凹凸的轮廓,我头发毛糙的影子边缘刚好囊括了那个等于符号,你停下来抬头看我,我一紧张就组织了诸如“这是我的桌子”傻到暴的对白。“哦”你只是不带色调地拼出一个简单的开合,关上的本子夹住了我的一部分影子。也怪你没有一点点夸张的边缘意识,难道你就不能把“这是我的桌子”后面的空白补充成“欢迎你来坐么”?或许是我的认识太过古怪,怎么能妄想你不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理解这几个字的成分反而还能给予“哦,你的桌子么,很整洁啊。”这样里的迟钝回答呢?
我搭错的车和下错的站(2)
后来我在课桌的抽屉里找到一支原子笔,不同于女生喜好的精致外壳,只是一截透明的塑料裹住里面用了一小部分的笔芯。我有足够的理由来假设这是你的。我不记得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如果用一个人的笔一直一直写他的名字,直到墨水用尽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喜欢上你。历史课上我握着这支笔,矛盾着是该写上满满一篇的“五月天”还是“木村拓哉”呢。
我说过你有两次不是在7点15分的时候出现在教学楼中间的出口,其中一次不明原因的失踪无法赘述。我有充沛的理由来对消失的45分钟做出合理的解释,却无法获知哪一条才更接近真实的本质,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在对面的车站,看见你从门口的一个小点,慢慢地朝着一个方向逐渐清晰起来,在你到来之前已经过去两辆302,可是如果我没有在这个时间遇见你一次的话,那一天就只有两次碰面,或许会对我上述的平均3次造成影响,我虽不是个严谨的人,却试图在某些事情上保持特有的偏执。
你出现不久302也接踵而至,我想我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一辆。于是我很快地钻进车厢,料想着能在尾窗里看见你从一个清晰的身影逐渐退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我发现你居然也上了车,就站在离我三个人远的右边,我们中间依次是一个谢顶的男人和他手里的塑胶袋,从那袋子被扭曲的形状可以猜想东西不轻,旁边是两个学生,不是我们学校的。我没有办法分辨此刻不规则的心跳代表惊讶和狂喜的成分哪个更多一点,我能确定的是,随着公车不停地晃动,我稍微地侧身便能看见你完整的侧面,它和正面一样好看。
车子停停走走,我们始终保持着三个人的距离,其间两个女学生变更为不相关的人数次,只有谢顶的男人一直站在那里,偶尔把塑胶袋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不知道行驶到了哪一站,据多年来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行车经验判断,应该是梨花街了。你开始朝车门的方向移动,有点要停靠的意思,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下站呢?你家的方向应该和这里毫无关联啊。随着最后一个下站的人迈出双脚,门扑哧一声又关上了。你要去哪里呢?“等等,还有人要下车”然后我开始艰难地从车的中间部位往门口挪步,司机和被挤到的乘客不满意地嘟哝着,我感觉自己的脸一定是红透了。
好不容易挤下了车。可是,原本应该出现在车站后方的马得利怎么变成了箱包店和门口醒目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