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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俾斯麦-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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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极其聪明,极其喜欢音乐——这尤其可爱。她是一位有才能的学者,并且极有见解,心里是庄重虔敬的……她跳舞是极其优美的,我的所见所闻,都比不上她。你来同她认识认识,倘若你不要她,我要娶她作第二位夫人。”
  这一番话说得很聪明,意在使俾斯麦激动,并非过火的热心,玛丽的描写更高:“她是一朵浓香的花,从没有一个虫子敢碰她……她的两眼与长长的黑发最美,谈吐自若机智灵活,无论同男人或同女人交往都是那么高兴,她从外至内都显示是个至纯的女孩子……清洁透亮,澄朗——如同蓝色海水。”
  乔安娜与玛丽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刻薄,但俾斯麦这位牢不可破的怀疑派仍充满爱意地走近她。最后促使俾斯麦娶乔安娜的既不是她的宗教信仰,也不是她的睿智,而是她的镇静明白、幼稚的心,敢于牺牲自己,这是惨斯麦所没有的,她只要担当起一件事,就会全心贯注于它。她的年纪比俾斯麦小九岁,她的阅历比不上俾斯麦的百分之一。她不只是他的女儿,更是他的同伴:不同他争指导地位,甘愿受他的驱使。常常准备为惨斯麦分担忧愁,同他一起挖苦人,轻视人;没有惨斯麦那样骄傲,却同他一样跋扈。和谐而不动声色如同俾斯麦一样,反抗仇敌时却是十分激烈的。
  哈尔茨山游玩时,这一男一女便很快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知的时候,都互相觉得很奇异。”俾斯麦常与玛丽闲谈,玛丽比乔安娜阅历深得多,更有才能。她的日记上还有她与俾斯麦谈话的感慨:“一生孤寂求和平,使出全身力量却一事无成。”一个人的选择可以给人带来快乐,但是要完全听天由命必须有所抛弃,俾斯麦要娶亲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俾斯麦为布兰肯堡的来信所触动,他用拉丁文写了一封关于乔安娜的信,说他简直不能左右自己。但却把它同别的东西一起烧了,他怕一不小心会落到别人手上。
  忽然波美拉尼亚发生冬瘟病,玛丽的哥哥染病死去了,接着是她的母亲得病。玛丽当然去看护,在她守护的时候,她写信给亲爱的俾斯麦,请他快来,因为母亲快要死了。他来了,他们谈了很久,晚上祈祷时,他不肯同众人一起跪下,但也是很伤心。后来玛丽也染上了病,几次晕倒在地,于是俾斯麦告诉她,他要改变信仰。于是在他第二个心爱女人临死的时候,他为她祈祷。他的精神已经受到刺激,他执拗的性格终于让步了!这是他十五年来第一次祈祷,祈祷上帝保存他朋友的生命。
  俾斯麦看到这个濒死的女人面对丈夫如此镇静大为惊讶,这对夫妇把死亡当作了先期起程去跋涉,深信他们将来一定会见面。玛丽死了。作为她的朋友,俾斯麦曾爱恋过她,这一死对于他是个打击。“我初时的痛苦是丧失一个朋友之苦……其实,这是第一次我因为朋友的死而有所失落。这个人死了,在我的生活中留下一个意想不到的缺憾。一个人失去父母的感觉与这是不相同的……儿女们与父母的关系大多不是这样亲密……我永远不可能见到我所爱的人了。我同她相处的日子太短了,我很难相信她已经死去,我真的不能相信。”第二次,他看见那位丧妻的朋友,他说了几句很有分量的话:“我相信这位朋友的心是赤诚的,这是我第一次丧失一位这样热心的朋友。……现在我相信生命永恒啊——倘若不这样,世界就不是上帝造的。”
  他自然而然由悲痛而祈祷,这是人人都会做到的,无论相信上帝与否。俾斯麦被濒死的女人的哀求与他们之间的交情所感动,居然祈祷了。但是,他仍然保留着俾斯麦派的作风。这位怀疑派后退了一步。俾斯麦在六十岁时说明了他为什么不祈祷的理由。他对一个朋友说,他发现一个疑问:世界到底是不是上帝创造的?
  虽然在他心里还有他为所爱的一位女人祈祷的回响,但这位女人却未嫁给他,现在他的感情已趋向另一位女子,认为她可以作他的好伴侣,他想娶她——她就是乔安娜。她的父亲是一位虔诚的人,而且是一个虔信派。所以他承认上帝并不是欺人之谈,俾斯麦娶这位小姐并不图什么钱财,他也并不是因为爱情而娶她,因为这个社会已变作他的第二家庭,他要她作这一社会的一分子。
  俾斯麦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家,他给普特卡默的信满纸都是很能逢迎收信人的虔敬心境,他还引用许多教会用语,这可不是他的平常做法。他知道假使要让人相信他现在的信仰,他必须光明正大地承认他的错误与他从前的不信教。他所说的虽然是真话,但是他说得很巧妙,就此事而论,他的话很像他做堤坝总管时而发的牢骚。他这样说上帝,腔调却是很谦和的:“那时候上帝并未听见我的祈祷,但它并没有抛弃我,因为从那个时候到今天,我并未丧失祈祷上帝的力量。我所感觉到的即使不是心安,至少也是我久已不知为何物的深信与胆量。……我相信上帝将担保善有善报,我很感谢我没有泯灭的坦白与忠诚,这是我只对您坦露过的。”
  等到他说自己的时候,他所用的腔调却傲慢得多:“对于您,我心里的想法与感激之情将不吐出口,因为现在我所走的每一步比说的还要响,还要生动。我不说许多答应这样答应那样的话。我惟一担保小姐您的幸福将来自于我祈祷上帝的祝福。”
  这位虔诚的父亲很不愿意女儿嫁给俾斯麦,“因为说他好的人很少,说他坏的人很多。‘俾斯麦一接到老头子不置可否的信,就立刻展开攻势,他忽然间跑到赖安菲尔,”我一看见她就追求她,紧紧地搂抱她,她的父母很惊愕,话也说不出来。事先无人知道这件事该怎样结局,我这样一来,事情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所以在五分钟之内,什么事情都可以有个圆满的结局了。“这就是真实的俾斯麦,他用快捷的手段和勇敢很快地把蓄谋已久的事办成了。其实这位大人物常常使用攻其不备的手段。
  俾斯麦四处讨好,很快征服了这一家人,同老头子喝香摈酒、白葡萄酒,同他的未婚妻跳舞,他未来的丈母娘原是一位很难对付的老太太,学术水平很高,但不久也很喜欢这个有胡子的不奉正教的人(那时俾斯麦已开始留胡子)。俾斯麦同他的未婚妻虽然谈过多次宗教的事,但却没有在布兰肯堡家里所受的沉闷。有一次,她微笑着对他说:“假如上帝不是施恩于你,我是不肯嫁与你的。”他听了这两句话很高兴。这个比喻的话说得对,她还不知道俾斯麦写给他哥哥的信中的话与此不谋而合。
  “就信奉宗教而言,我们两个人的意见不同。见解虽不同但不至于大相径庭,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样,因为许多内心与身外的事而改变了我,所以我觉得我有充分理由说明我是诸多信奉基督教的人之一(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新鲜事)。关于几条教义,也许是信奉基督教的人认为最重要的。以我自己的见解而论,我并不与信基督教的人充分地融洽,但是我与乔安娜彼此默许地签押了一种‘帕默协定’。况且我喜欢女人们虔信主义,讨厌自命文明的女人。”他还能说得再明白吗?我们在他的说话中可以窥见他善于鉴别女人的习气,深知女人心肠的回声。他自己真实地记下了他改奉基督教的历史是自“帕默协定”起,这就是与宗教争辩之间的一种彼此互相容忍的办法。他喜欢女人们笃守虔信主义,所以他喜欢他自己的夫人也是这个派头。
  俾斯麦对于他订婚所采取的态度,是一位饱含世故的人的态度。他写给哥哥妹妹的信,很少谈到上帝,谈的都是类似将来出征时安抚家里的话:“说到其余事,我认为我碰上了好运,超过我所期望的,我将娶一位异常聪明,异常高贵的女子,她是极其和蔼,极其容易过日子的,我所看见过的女子都比不上她……一言以蔽之,我是极其心满意足的,我盼望你们也喜欢他。”“至于其他琐事……我将与你们面谈。只请你与奥斯卡以和蔼的态度对待我的未婚妻。赖安菲尔与波兰边界相连,这里的人烟是很稠密的,每九平方英里有八百人;这里说的波兰语,是很适合乡下说。”其实俾斯麦的产业离此地不过十多英里。
  俾斯麦的未来夫人有不可胜数的表姊妹,她们听说她订了亲很诧异。他倒觉得很有趣,她们为自己不知道他们关系的进展而有点不高兴。俾斯麦只不过到这里求过一两次亲。可是她们都一致说:“也罢,我们原要她嫁给别人,而他是个极为出色的人。”俾斯麦的朋友们恐怕他将来会变作一个“虔信派”,他自己却毫不为此烦心。他对布兰肯堡说他不知道基督是上帝之子抑或不过是一位神人,他对于《圣经》教义有点怀疑,《圣经》里头有许多自相矛盾之处,他实在不能相信,他在一封信里极力恭维魔鬼,而乔安娜却很恐惧。
  八、订婚与信教
  订婚之后,俾斯麦花了很多时间去讨好他的未婚妻。在德国,哪怕是阅世再深的人,甚至包括诗人,他们给女人写的信都不如俾斯麦写的迷人、精彩。他以后所写的信也无法与现在所写的信相比。这些信言词谐趣,造意独特,想像丰富,文笔巧妙精细,此外还蕴含着丰富的知识,出神人画,让人叹为观止。他用准确的手法很柔和地让这个女人心甘情愿地走上与俾斯麦相同的道路;他一方面施展各种手段,使她永远有一种新鲜感而无法不对他越发虔敬,一方面使她更加服从自己。他慢慢地驯服了这个乡下女子,其实这个女子比他更野,尽管她很年轻。这个女子的变化极为令人关注,有一次她写信给这位“疯子丈夫”,说道:“你是很喜欢讲形式的,然而我却不是这样。凡事只要能够做到,我是不会在乎采取什么形式的。”
  最初,她有点害怕时间久了会使他厌烦自己,为此她给俾斯麦写道:“你不要带着这种挖苦的神情看我。……只要有一点极小的事情都会使我大哭一场……你待我应当耐心些,等到明年春天,我们俩才会有结果。”随后她又忽然记起别人说他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她写信问他:“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诚心给我看看。如果是我在自欺欺人,那结果自然会不言而喻。世界上最让人可怕的就是不信任……我看你的文笔好像比你给我看过的旧信要更加任性、随意得多。你的心是不是也是这样?”随后她又似自问自答的写道:“倘若是这样,那也不要紧,我可能会变得更加迁就你,我会改变我自己的。‘脾斯麦就是这样用温柔的力量在四个月的时间里,就将这个姑娘牢牢地俘获了。在他面前,她已经完全地投入他的怀抱。有一回她让俾斯麦读让。保尔的作品给她听,还有一次她让他穿一件天鹅绒的褂子,所有这些他都很讨厌,所以他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尽管如此,她都很柔顺地忍受着。
  对于她的柔顺,俾斯麦作为一个长期独居的男人,还是从心底感激她。在未与她订婚之前脾斯麦虽然知道自己有许多值得骄傲的长处,但他都将这些归功于她。
  在他们俩人订了亲以后,他第一次回家时,写信给她说:“当我赶着马车走进村子里的时候,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将来有了家该是多么幸福快乐……亲爱的小宝贝,你无法想像出当我外出回家推门人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种时候才是我最低沉、最消极的时候。除了读书读到出神境界之外,别的时候我都像个毫无思想的机器人一样漫无目地的走来走去……现在我无论看什么东西都与从前大不相同,这些不仅仅是与你相关的东西。我认为我的前程是崭新光明的,而且现在我还觉得作一个堤坝总管甚至一些行政琐事都是很有趣的。”在他尚未体味他所做的事之前,他已为她摘抄了两首拜伦的格调低愁的小诗。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这两首诗并没有完全表达出他现在的千愁万绪。他在诗下写道:“全是胡说”,然后给她寄去。
  在他的第二封信里,他就开始潜移默化地指引她,教勉她。他劝告她一定要下苦功学习法文,否则她将在上流社会中茫然不知所措。他用极其委婉地话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不久,他还告诉她要学会骑马。几个星期后,他又给她写道:“我现在再也不想关注那些恶劣的英文诗了……我希望看到这些破诗在阳光下被两只猎玩来玩去,直至将它们揉成一个球。”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抄了些拜伦的诗送给了她。他带着自欺欺人的神情对她说:“我再读这些诗,也没什么关系啦,它们再也不会影响我的情绪。”
  有一次,他读过一首诗后,大发议论:“与我性情最相近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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