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关8日的庆祝活动……以及聪明的总理的消息,真叫人高兴。(在这些人中)我只认识爱泼斯坦夫妇,当初听说他们‘背叛’了我们,我就不相信……我还没有给他们写信,我想等等有关他们的罪行或我们的误断的权威方面消息。”
宋庆龄从上海回到北京之后就给本书作者和邱茉莉写信:
“亲爱的朋友:……但愿以后先审查后判断(我自己也碰到过一些没有料想到的不愉快的事情,以后再谈)。此刻先向你们送去我的问候和友爱。
你们的始终如一的,
SCL(宋庆龄英文名字的缩写)”①
①宋庆龄致爱泼斯坦和邱茉莉,1973年6月25日。在9月份的一封信里①,她再次流露出深厚的友情:“在前几年里,我几乎时时在想念你们”。接着她又像以往那样轻松地开玩笑说:“你们的信封上那几个中文字很漂亮,我猜想一定是邱茉莉教授的大笔!”(60年代她高兴地同意邱荣莉去一所大学旁听中文课)
①同上,1973年9月1日。
以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没有中断过。两年后,她在1975年5月28日给本书作者的信中,嘱托在她身后为她写传(详见本书序言)。
'恢复同国外的交往'
在这十年里宋庆龄同外国(特别是美国)友人接触的不寻常的情况也很能说明问题。
美国记者和作家文森特·希恩20年代曾在武汉、莫斯科和柏林同宋庆龄有很多接触并经常采访她。1966年6月,正当“文革”风暴酝酿之时,希恩写信给她,要求她协助安排他参加当年11月的孙中山诞辰百年纪念活动,并且这样就能重新见到她(他们上次的短暂见面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上海)。
8月间,她复信说:①
①宋庆龄自北京致美国纽约文森特·希恩,1966年8月18日。此信及在本书其他各处所引用的宋致希恩的信均由希恩遗孀黛安娜·福布斯—罗伯逊提供复印件,附此致谢。
“我已……尽了我的最大努力,争取你能来参加百年纪念。但碰到了障碍,使我们不能重聚,使你——我的好朋友——不能来看看中国在解放后所取得的进步。
“……只要美国政府坚持占领中国的台湾和其他岛屿并对我们实行敌视政策(……它提出在各个领域进行交换访问……只不过用以掩盖其敌意行动),我看美国人要得到中国的入境签证是不可能的。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真使人极感遗憾。
“向你致热烈的问候,希望很快有一天形势会改变……使你能重访中国。”
七年之后,“文革”最狂暴的阶段过去、尼克松1972年访华后中美关系有所改变并使互访成为可能,希恩和他的夫人黛安娜写信告诉她,他们即将到达上海。她为不能在上海会见他们道歉,因为她在北京,并正患皮炎。但她保证他们在上海将受到很好的接待。“我做到使他们(当地主管单位)了解,你在1927年后给我们多大帮助。”这是她在一张短简中写的,这张短简他们一到上海就收到了。①
①宋庆龄致希恩夫妇,1973年6月3日。
一年后,希恩在纽约西奈山医院接受癌症治疗。她给他写了一封使他高兴和快慰的信①,开头热情地称呼他“我的亲爱的朋友杰米(希恩的绰号)”。她另外给黛安娜写了一封信:②
①宋庆龄致美国文森特·希恩,1974年10月27日。
②宋庆龄致美国黛安娜·希恩,1974年12月25日。
“我一直不知道杰米病得这样重……这消息使我十分震惊……我在想念着你们,虽然我无法飞去看你们。”
接着,在1975年4月给黛安娜的信中,她鼓励这位新寡的夫人投入工作:
“你越早动手写你的书(黛安娜曾告诉宋,她打算写作),对你的精神就越有好处。真的,你一定要写一写你的中国之行,乘现在印象还很新鲜的时候。”①
①同上,1975年4月29日。
对宋庆龄来说,她的朋友——不论已故的或尚健在的——是那些对她的祖国和她的事业(中国和中国革命)持积极态度的人。早在60年代初,当时中国由于外来的敌对压力、自然灾害和政策失误(如“大跃进”)处于暂时困难时期、她自己在这段时间里身体不好(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当我们的革命斗争极端艰苦时……生活高度紧张的后遗症”),她在给埃德加·斯诺的一封信①中说:
①宋庆龄致斯诺,北京,1960年11月3日。
“……但如果我必须重头再做一遍的话,我仍会按同样的路子生活,因为落后的东西自己是不会消失的,而必须用剧烈的斗争去清除”
她接着用一种提意见的方式补充道;
“……你已亲自见到我们新生活的许多情况,还有我国人民现在为自己和别人建设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的劲头。……要把这些情况告诉西方(特别是美国)的公众。我知道你会碰到某些问题和困难
“既要写目前,也要写远景。生命是短暂的,但历史是恒久的。而历史肯定地是在走向人民争取和平和社会主义的胜利……”
以这样一种乐观主义的精神。她在70年代重新见到30和40年代的朋友——当年都还年轻、而今都上了年纪——时,她很快活,甚至很轻松。
在这些朋友中有一位就是思想进步的美国外交官谢伟思。他了解中国,看清楚中国将选择什么样的前途,并且敦促美国在处理它同中国的关系时要着眼于未来的中国而不是过去的中国。就因为这些,他成了牺牲品,被赶出国务院。但现在他的远见赢得了人们对他的尊敬。1951年他曾重访中国,1975年再度来访——这一次是同前美军驻延安观察组(抗战时期由罗斯福总统和史迪威将军派遣)的老组员一起来的。他在北京时,正好曼尼·格兰尼奇也在,宋庆龄风趣地谈到他们:“我已经见到过谢伟思了。他的头发全白了,三十年的时间当然要把一个小伙子变成一个老头子。女人也一样……不过曼尼·格兰尼奇正相反,看上去比过去还更年轻,脸色红红的,两眼炯炯有神,走路也不再有点驼背了。也许他的新夫人对他照顾得很周到,她名叫伯莎。”①
①宋庆龄致爱泼斯坦,北京,1975年5月6日。
她也很高兴地同另一位重庆时期的老朋友。美籍日本人有吉幸治重逢。(关于这位码头工人出身的工会组织者和有才能的作家以及他和宋庆龄的关系,在第十八章中已经叙述。)有吉不懈地为促进美中人民的友好联系而努力,成为美中人民友好协会的创始人之一。70年代初,他已患胰腺癌(同斯诺一样的病),仍奋力工作,再度来华访问并会见宋庆龄。1976年,他终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在比较新一点的朋友中,有的在1972年中美恢复交往后同宋的关系变得更亲密起来,其中就有杰出的耳外科医生萨缨尔·罗森和他的夫人海伦。罗森夫妇都是进步人士、都是美中友协创始人并且成为开展美中医学交流的主要人物。宋同他们最初结识是在60年代,尼克松访华后他们频繁访华,所以她常能见到他们并保持通信关系。罗森医生年纪比有吉大得多,也在70年代后期去世。宋庆龄对这两位友人的去世都表示了诚挚的哀悼。
美中友协的发展,特别是在美国许多地方(包括她念过书的南方)建立起分支机构,使宋庆龄感到很高兴,但同时又为这个组织内部的严重分裂而苦恼——常常两边都是她的朋友和相识的人,如罗森夫妇和韩丁(威廉·欣顿)是一派而有吉幸治则是另一派。这些情况反映出美国“新左派”中存在着同样的分裂,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在“文革”时期中国的“派仗”的影响。当有人问起宋庆龄的意见时,她总是赞成团结。
在这个问题上,她在一封私人信件①中曾谈到美中友协希望在它成立五周年时她能给他们发一篇贺词去。她接着写道:
①同上,1973年9月1日。
“我觉得我们必须教育这个友协的会员们更深刻地相互了解,这样才能在曲折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使友谊长存……大多数友好团体的一个缺点是……仅仅介绍变化了的中国的表面现象,而不去着重说明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这些变化又是怎样发生的。”
她还希望友协的工作能开展得更广泛些:
“……在扩大和加深工作范围方面,应该把眼光放开。除了中国的朋友、学者、医生、律师、工会人士和少数民族人士(他们都有代表访问过中国),还有工商界……”
在重庆时期的老朋友中,她很快就同曾任史迪威将军副官的美籍华裔理查德·杨(杨孟东)(前面第十六章中已叙述过他)恢复了接触。在隔了很长一段时期之后,杨又给宋来信,她高兴地回复道:①
①宋庆龄自上海致美国帕洛阿尔托市理查德·杨,1976年7月1日。
“我又重新同你恢复了联系,真不知道有多高兴!27年来我一直在想,你到哪儿去了。遇到可能知道你下落的朋友,我就打听你的地址。知道维维恩(杨的第一个妻子)已去世,很难过……你的结婚照,用象牙镜框镶着,这些年里一直放在我的壁炉架上……我常呆呆地看着它,希望有一天能再见!
“生活大变样了。艰难和紧张已在我身上留下印记,除了腰身和白发之外!
“我希望在哪一个好日子里你会来看看我,也看看1949年以来所发生的惊人变化。”
部分地由于杨的荐介,她同以前没有见过面的史迪威将军的两个女儿结识。她们是南希·史迪威·伊斯特布鲁克夫人和艾莉森·史迪威·卡梅伦夫人。这两姐妹都是在中国长大的、能流利地说中国话,并且同她们的父亲一样,对中国人民极为钦慕(在中国出生的文莉森从小就在父亲的鼓励下学中国画,是一位中国画画家)。
杨在来信中提到史迪威姐妹,她在回信中说,她们已请她帮助解决她们的来华签证问题,她已交给北京的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去办。
这样,原有的纽带又重新联结起来了——也把杨和史迪威姐妹同新中国联结了起来。在宋庆龄的鼓励下,他们三人都很快到中国来访问。杨后来在北京工作了一个很长的时期,担任一家合资旅馆长城饭店的工程师和开发师,他同他的家属成了宋家的常客。史迪威姐妹每隔一段时期就到中国来作一次短期旅行,她们在促进大洋两岸人民友谊的工作中都发挥了自己的积极的、具有象征意义的作用。
在这段时期中宋庆龄同《纽约时报》主编索尔兹伯里开始通讯和会见。(他们在1972年的第一次见面,前边已经提及。)索尔兹伯里曾在苏联进行长期的采访报道。他告诉宋庆龄她在1924—1927年结识的苏联友人的命运(在许多情况下都是悲剧性的),她很感兴趣,因为她一直关心着他们。索尔兹伯里到中国来采访的宿愿得偿,1972年及以后他来华时,他和妻子夏洛特经常是宋的座上客。他给她寄报纸、刊物,还有他所有的著作,她为此感到高兴。特别使她欣慰的是在她尖锐地指出了他书中的一处错误后,他立即道歉并表示要作更正。这个错误涉及到她同孙中山结婚的日期和情节,他采用了国民党的说法(在美国的参考书中很常见),而这种说法是意在贬抑来的地位的。①
①承索尔兹伯里先生惠赠几年来宋庆龄给他的信件的复印件,志谢。
索尔兹伯里在同宋的谈话中,喜欢引导她怀念青年时期在美国的生活并在报道中描述她的表情。他曾多次敦促她重访美国但未获成功。
在结识新朋友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老朋友。亚历山德拉(“阿利”)、曼·斯利普是她少女时代在北卡罗来纳州蒙特里特的一次女青年会露营活动中认识的,以后她们多年保持通讯关系。这些用“亲爱的阿利”这一热情的称呼开始的信件,最近被发现了——最早的一封是在1913年,有几封是在她结婚以后,还有几封要更晚一些。①
①《旧藏中国来信,1913-1976》,马尔科姆·罗舒尔特编,载于《威斯康辛历史季刊》(英文),第73卷第2号(1989—1990年冬季等),第111—133页。
在1976年9月9日的信中——她们的通讯自1949年后显然中断了一个很长时期——宋庆龄表示出她对这位少女时代的朋友仍然充满着纯朴的、始终如一的感情:
“你在护理院①里干什么呢?你身体好吗?阿利亲爱的,我常常想起你,想起我们一起在北卡罗来纳州蒙特里特渡过的那个愉快的夏天。我很愿意再去看看美国,可是我的腿不行了,害风湿性关节炎,不能旅行了。再说,尽管年岁大了,可是我要做的事情很多,特别是在这次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