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起来很镇定,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条长椅上,翘着腿,抽着烟,时不时瞥他们一眼:“啊哟,你们是什么人,怎能私闯民宅?”
为首的是个瘦小的男人,虽然身后人多,却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卢老,都到这节骨眼了还跟我们装蒜,东西在哪?”
老头叹了口气:“我这有酒,有腌肉,还有点下酒的腌萝卜,就是没你们的‘东西’。”
瘦小男人的眼中晃过一抹精光,也不再与他废话,脚步无声的上前,手利落的朝他的心脏刺去。老头闭上眼,并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却在这时,迎面扑来一阵阴风,男人只觉得像是被锁链一般的东西抽中,那种仿佛是灵魂被灼伤的痛处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你……你做了什么?”他痛苦的倒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
而身畔的另外两个男人也是一脸疑色,齐刷刷的看着眼前的老头儿,心下震惊,他们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手,于是也不敢贸贸然上前。
“我做了什么?”老头敛下眼底的惊愕,转而故弄玄虚道,“小儿郎,我当年接任务的时候,你爸还不知在哪个池塘边玩泥巴,今儿个我念在你们后生,放你们一马,识相的就赶紧走,别逼我出手。”
看着倒地不起,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的男子,剩下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突然吹响了口哨,打算把还在隔壁拐洞的两个男人叫来。
可惜哨音未出,门边已经窜入一道黑影。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的瞬间,其中一人只觉肩头一沉,像是突然被一座山丘镇压,那重力竟硬生生的压折了他的一条胳膊!
可疼痛只是一瞬,他本能竖起右臂予以还击,谁知肘部一紧,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没多时,他噗的跪倒在地上,两条手臂垂落身侧,看样子是废了。
眼瞅着两名同行在眼前倒下,剩下一人神色一凛,双足凌空就要踢上那道黑影的头部,而对方不闪不避,冲着他的膝关节又是重重的一拳,听闻“喀”的一声,他知道自己的膝盖碎了,却不死心的伸出右手,指尖藏有刀片,寒芒一闪,就要划破对方的动脉。
而在这时,“叮叮”的响动划破空气,一条燃着蓝色鬼火的锁链横空抽上男子的手臂,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居然比碎裂的膝盖骨更令人痛处,男子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往后一仰的失去了意识。
顷刻间,这群不请自来的男子已经横七八竖的倒在了地上。
傅天琅居高临下的睨了眼倒地的三人,眉宇冷厉,几乎要融入黑暗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暗夜中走出的魍魉,冰冷无情。
地上的三人已经无法动弹,于是他收回了手,转过身目光笔直的射向不远处的白影。
就在老头儿的身畔,多了一位穿着长袍,一副书生打扮的女孩。
她没有影子,周围也无人能够看她,除了他!
而这会儿,乔莞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神情看起来很惊讶,这也让她忘了要收回指尖的锁链。
阴风阵阵的地窖里,铁锁相撞的“叮叮”声一直未停,而在四目相对的同时,乔莞是真的没吓住了。
她没被刚才那几名恶人吓退,却因为傅天琅的一个眼神,就跟脚底板生了根茎一般,让她牢牢的扎在原地。
她的心肝跳个不停,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认为他能看她,因为在他眼中映出了她的剪影……
怎……怎么可能?!
乔莞来不及震惊,随着余光掠过他的肩头,她瞳孔蓦然一缩,手中的锁链再次腾空,蓄势凌厉,就像一把银色长枪一般破空而出,笔直的冲着脸侧飞去。
傅天琅站着不动,也不曾回头,知道耳边传来“呼呼”的声响,那锁链越过他的肩头,带着一串火焰狠狠的刺中他身后的男人。
男子手中持刀,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划破他的脖子,岂料迎面一阵阴风打来,带着一股像是能够震破他灵魂的灼烧感,让连反击的余地也没有的瞬间倒地。
最后一名杀手甚至没来得及出手,眼看着同行四人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他心知遇到了高手,也不打算硬碰硬,于是一转身就要逃走。
谁知没走两步,后脖颈又是一疼,他的脖子已经被一只阴冷犹如铁钩的五指扣住,他也不甘示弱,右掌翻出径袭向后方。
傅天琅不闪不避,以同样的招数翻掌相迎,怕的一声,凌厉的掌劲与阴煞一齐击出。男人身子一晃,整个人狠狠的撞上了一旁的石墙,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也与其他四人一样失去了意识。
明明可以一刀致命,他却如此大费周折的将人弄晕。
老头僵站在原地,瞪圆了眼看着远处的青年。
比起对方沉稳老辣的身手,他其实更震惊于他诡异的招式,无论是身法、步法、掌法、招法,乃至各种轻易让人忽略的小习惯,竟都与他如出一辙!
老头在震惊之余,心里已经起了杀意,不管这小子是不是救过自己,在不清楚他底细之前,他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她在哪?”傅天琅冷厉而立,开口的同时目光掠过了那几口酒缸。
乔莞起初傻傻的看着他,这会儿也回过神,她刚才在酒缸里听到动静,便披了鬼差袍子出来,反正她是灵体的状态,那群人也看不到她,自然无法伤她。可刚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往身体里留下一魄,所以现在睡在缸里的其实是一具没有呼吸的躯体……
如果让他发现她断了气,那还了得?
乔莞心尖一跳,再也顾不得傅天琅奇怪的眼神,一转身就往那一排酒缸处跑,而后找到自己睡着的那灌,穿破缸壁钻了进去,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入了他的眼底。
“你放心,那丫头被好好的藏在缸里。”老头眯起眼看她。
傅天琅不动声色的点头,迈开步子。
而身后的老人握着匕首,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背脊,五指收了又紧却只是一转身,冲着地上那几个男人的胸口刺去。
——噗——
一共响了五声,原本失去意思的几个男人已经变成了五具断了气的尸体。
乔莞刚回到自己的身体,便嗅到缸内那一股发霉的臭味,她刚要捂鼻,又听到了那几声闷响。
猜测到响声的由来,她心头震惊,生怕是傅天琅开了杀戒,匆匆忙的要阻止,而就在这时,位于她头顶的木塞子被人打开了。
地窖内没有开灯,而乔莞一旦回了肉身,自然失去了夜视的能力,所以在这一刻,她并没有看清楚傅天琅的脸,但冲着那道压迫感十足的黑影,她还是朝他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混合着地窖里的霉味扑鼻。
乔莞一愣,生怕那是出自他的手笔,担忧的问道:“琅哥,你……”
“放心,不是我。”他在她上方说。
乔莞松了口气,正要站起来,却发现长久曲着的小腿已经麻得无法动弹。
他也不急着让她起身,而是“嘶”的一声撕开自己的衣角,折成条状一层层的将她的眼睛蒙住。
乔莞没挣扎,老老实实的让他从抱了起来,而离了那口大酒缸,周围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随后他抱着她走了两步,耳畔又响起老头黯哑的声音:“小子,还不快来帮忙。”
他站着不动。
老头又笑:“看啥,这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今儿个不杀他们,来日他们就会杀你。”
傅天琅仍旧不动声色,他默默眼下方,那里一片混乱,横七八竖的摆了五具尸体。
随后他一声不吭越过老人,停也不停。
等到他将乔莞送回放,将人放到床上就要走。
乔莞一把扯下眼前的布条,拽着他不放:“你去哪?”
傅天琅不作声。
她继续道:“你要去帮他处理那些尸体对不对?”
他沉默好半晌,默默点头:“我很快回来。”
乔莞仍旧拽着他不放:“琅哥,你和我说实话,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傅天琅闭上眼睛:“我曾欠他一条命。”
乔莞震了下,久久无声。
——
傍晚时分,山里起了风,而在某个小山丘上,多了两道声音。
傅天琅拿着铁铲一铲铲的往外刨土,直至挖出一个大坑,蹲在土堆旁的老头因为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于是便捏着一根香烟惬意的吞云吐雾。
而就在几步远的地方,摆了五具年轻男人的尸体。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良久以后,老头慢悠悠的开口,见他不搭腔,于是话锋一转,又问,“说起来,你有没有听过上帝之矛?”
老头边说,边掏出一枚指环,而在指环上刻着的团,所代表的是一个有着一百六十多年历史的老牌杀手组织。
傅天琅不作声,继续铲土。
“那可是仅仅依靠几个杀手,就能让整个欧洲战栗的组织。”
老头观察他许久,指向地上那几具尸体:“这几个人是里面的成员,当然,我曾经也是。”
傅天琅扔掉铁铲,转身搬运尸体。
老头眯起眼:“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还说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傅天琅手臂一使劲,犹如扔沙包一般的将几人丢进大坑,随后便着手掩埋。
“咔擦”一声,老头突然掏出一把手枪,神色冰冷的指着他:“小子,不要装聋作哑。”
傅天琅停下动作,看着那管黑洞洞的枪口,思绪渐渐回到上一世。
也是在这一年,他从乔家出走,随后辗转来到这个村落,被卢老收留了一夜,往后事情与今日发生的无甚区别。老人将他藏于一个大酒缸内,他自己则在地窖中挨了一刀,而后以闭气假死的方式逃过一劫。
可老人却也因此身受重伤,在山里教导了他一年便撒手人寰,临死前他让他取下自己的头颅,以此为资本加入上帝之矛,接受最严苛与残忍的训练,目的只有一个,他必须在有生之年里捣毁这个恐怖组织。
但他当时在老人死去以后并没有马上前往欧洲,而是先一步去找了乔莞,他想先将她安顿之后再报答老人的恩情,可谁知也是晚了一步,自此以后他再无牵挂,最终成为一具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我是秦叔的救过的孩子,小时候,他曾教过我一招半式。”他避重就轻,虽然是谎言,却在这一世成为了最好的借口。
老头儿一愣,握着枪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
“喔?你居然是他救过的孩子?”
傅天琅点头,神色不变。
“他还好吗?”老头儿松了口气,既然他是秦渊的弟子,那么招式与他相同也很正常。
曾经在他被祖父送进组织的那一年,他遇到同龄,且同为亚洲人的秦渊,此后两人却一起训练,生活了十多年,所以两人无论是招式还是暗杀的方法都极为相似,可后来因为他的叛变,他们再也没见过面,他却始终记得那个留着小平头的少年。
“他很好。”傅天琅面无表情的开口,其实据他所知,这个秦渊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老人起初将信将疑,而在傅天琅把人埋好以后,握着一把铲子和他一起回去。
一路上,他念念叨叨的说:“小子,姓秦那老头子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
傅天琅点头:“说过,不多。”
老头:“那么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是警察世家的人?”
傅天琅点头。
他继续道:“当年,爷爷为了摧毁上帝之矛,将年幼的我送进去培养,好在我有生之年,能从内部将他们瓦解。”
他说着,又看了眼一旁的青年:“可惜几十年过去,我都没能成功完成家族的遗愿。”
见他仍旧没有动静,老人叹了一声:“我一个糟老头子,看样子是不可能了,但是……”
他两眼灼灼的望着他:“小子,如果你愿意帮我完成心愿,我就将我的毕生积蓄双手奉上。”
傅天琅站住脚,脸色阴沉的拒绝:“不。”
老头一愣:“‘不’是什么意思?”
傅天琅转过身,冰冷的肩头像是多了一层化不开的积雪:“这事我不会再掺和。”
话落,他重新迈开步子,那归心似箭的模样,很显然是为了另一个人。
老人站住脚,声音突然沉得吓人:“因为那个丫头?小子,我历经半生所存下的积蓄足够你买下一座城,有了这些钱,你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
傅天琅没有回头,背影冰冷得就像一座雕像。
老头眯起眼,眼底浮出杀意:“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逼你,可如果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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