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刚开完群众集会,广场上依然飘扬着众多的卍字旗。市政大厅上空的纳粹旗依旧在迎风招
展;一大群人在唱着爱国歌曲。此时,游行人群中出现了混乱。有些人觉得应返身回啤酒馆
;其他人则认为应继续朝市内前进,以拯救罗姆。克里贝尔上校发现,鲁登道夫领着队伍向
右走,进了威因大街,朝奥德昂斯广场走去。上校觉得奇怪,但又对自己说:“鲁登道夫那
样走,我们当然与他一块儿去。”鲁登道夫将军原未作此筹谋。“在生活的某些时刻,人们
只凭本能行动,而不知其所以然……我们只想到罗姆那里去,把他弄回来。”
身披深棕色大衣、体格魁伟的鲁登道夫,出于一时冲动,向右走去,却把起义部队带至
与政府军劈面相遇的地方。不到几分钟,游行队伍便来到了慕尼黑最森严的地方之一——议
会大厦。这里,他们被一队警察拦住了去路。但是,起义部队高唱着“啊,德国荣誉高”,
勇往直前。
威尼弗里德·瓦格纳太太从窗上下望,发现她崇拜的偶像希特勒正与鲁登道夫并肩沿狭
窄的统帅府街走去,觉得很是惊奇。前面,在奥德昂斯广场,一小群一小群身穿绿色军衣的
士兵,正争先恐后进入阵地,拦阻游行队伍。街道只能容纳8人并肩前进。希特勒挽着施勃
纳·里希特的胳膊,准备赴难。鲁登道夫则单独昂首阔步,坚信无人敢向他开枪。正前方,
麦柯尔·弗莱赫尔·冯·戈丁中尉指挥的邦警,封锁了去路。面对正在前来的队伍,戈丁喊
道:“二连,跑步,走!”
邦警慢跑向前,但起义队伍并未散开。他们停住脚步,端*?刺刀或举起手枪。戈丁用步
枪将两把刺刀拨开,“高举的枪把他们后边的人打倒了”。突然一声枪响。戈丁听见,子弹
从他头顶飞过,打倒了一名下士。“我的连队立时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站住。接着,我还来
不及下令,我手下的人开枪了,一排子弹扫了过去。”
起义部队立即还击。接着,游行队伍和旁观者四散奔逃,秩序于是大乱。第一批倒下去
的有施勃纳·里希特——他肺部中弹。另一个倒下去的是格拉夫——他中弹前跃至希特勒跟
前,挡住了射向他的五六颗子弹。倒下去时,格拉夫还抓住希特勒,猛地把他拉倒在地,造
成后者左膀脱臼。在另一旁,施勃纳·里希特也尽力协助将希特勒拉至人行道上。鲁登道夫
的忠实仆人(曾被令回家),正躺在柏油路流血。他的朋友埃格纳,即正在死亡的施勃
纳·里希特的仆人,连忙朝他爬去。他已丧生。有人从他身上跨了过去——那是鲁登道夫将
军。他一手插进衣袋,昂首阔步,朝交火线前进(*多数报告都把鲁登道夫描述成一个无畏
的勇士,说他是站立着,而希特勒则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原因是他跌倒在地——即使他脱臼
之臂可以说明他是被拉倒在地的。毫无疑问,希特勒原可以就地卧倒的,因为他是身经百战
的军人。罗伯特·墨菲作证说,“鲁登道夫与希特勒两人的行动一模一样,像千锤百炼的战
士。两人同时卧倒,避开了雨点般打来的子弹。”另一个目击者,一个守夜人称,他也看见
鲁登道夫卧倒在地,“以一具尸体或伤兵”作掩护。另一个守夜人证实,一排枪响后,无人
还站立着)。
希特勒躺倒在地,以为左臂已中弹。同志们纷纷前来掩护他。18人被射杀在街上,其
中,14人是希特勒的追随者,4人是警察。这18人,顺便提一句,都在不同程度上同情
国家社会主义。只有走在前排的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拥挤在后边的人们只听见前边响
起了鞭炮声。接着便传来谣言说,希特勒和鲁登道夫已双双被射杀。起义者争先恐后地后逃。
鲁登道夫大步走过封锁线,与一中尉迎面相遇。中尉逮捕了他,将他押至统帅府。一进
入大楼,片刻前还像小说里的英雄的鲁登道夫,此时却成了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孩。有个上校
提出,是否可通知将军的家人将军很安全,他暴躁地予以拒绝,并禁止人们称他“阁下”。
此后他是“鲁登道夫先生”,只要冒犯他的警官仍穿制服,他将永不再穿戎装。
希特勒痛苦地挣扎起来,托住受伤的左臂。他忍着伤痛,缓缓地离开了战场。他脸色惨
白,头发散落在脸上。陪同他的是慕尼黑冲锋队医务团的医生瓦尔特·舒尔兹,一个高个青
年。在人行道上,他们碰到一个小男孩,正在大量流血。希特勒想把他背走;舒尔兹连忙将
他妻子的表兄弟(是个学植物的学生,名叫舒斯特)叫来,让他将孩子背走。在梅克斯·约
瑟夫广场,他们终于找到了希特勒的旧“塞尔夫”——车内装满了医疗器械和药品。一个年
长的急救人员林兰克尔与司机一起坐在前排,希特勒与医生则坐在后排。舒斯特抱着受伤的
孩子站在踏板上。他让司机将车子开至贝格勃劳酒馆,因为他要看看那里的情形如何。在马
利安广场,他们碰到了密集机枪火力网,只好多次改变方向。路德维希大桥也被封锁,他们
只好返回。此时,孩子已苏醒过来,舒斯特连忙下车,以便送孩子回家。车子继续朝森德林
格托尔广场开去。在这里,他们又在南方公墓附近遭枪击。由于无法前去啤酒馆,他们只好
南行,朝萨尔茨堡奔去。
戈林所显示的“荣誉勋章”,并未能使他幸免于难。他大腿中弹,躺卧在人行道上。人
们将他抬至帅府街25号的院子里。一个起义者拉响了门铃。他们问房子的主人罗伯特·巴
林是否愿意收留伤员。“当然,我们愿意抢救并收留伤员,不过,请注意,这里住的是犹太
人。”于是,戈林便被抬上楼。经抢救后,戈林被允许留下,直至他的朋友们前来将他转移
至安全地带。犹太人可怜了他,他才得以逃离铁窗。
(6)
在马利安广场,以战斗姿态开始的运动却以人们疯狂地四散奔逃而告终,好像某种自然
灾害袭击了该地似的。一群起义者躲进一所青年女子中学,有钻床底的,有躲进厕所的。另
一群人闯进一家厨房,四下藏匿武器,或藏在灶下,或藏进面粉口袋里,或藏咖啡桶里。警
察到处搜捕叛乱分子;数以百计的人在街上被缴械。留守咖啡馆指挥部的,被这一灾难吓得
魂飞魄散,一枪未发便向警方投降,把武器堆好后,回家悔过去了。在军区司令部里的罗姆
上尉,因省悟到顽抗已属无益,遂缴械投降。起义虽告结束,但从啤酒馆得胜回朝的警察部
队却遭到市民们的唾骂。他们高喊:“去!犹太保护者!卖国贼!猎犬!希特勒万岁!打倒
卡尔!”
在统帅府前当惨败的消息传来时,兰舒特的冲锋队仍在坚守阵地。谣言传开了:鲁登道
夫已死,希特勒受了重伤。格里戈尔·斯特拉塞收拾了残部,队伍“在痛苦中,在对卡尔的
出卖的失望中”开离了战场。在一座林子里,他们发现一支慕尼黑的冲锋队竟往树上摔枪。
斯特拉塞下令停止这种行为。枪将来还是有用的。兰舒特冲锋队团结一致,高唱着换了新词
的《卍字旗与钢盔》,趾高气扬地朝霍班诺夫前进。他们唱道,我们被出卖了,但仍忠于祖
国。
公路上还有另一群冲锋队。他们乘着小车押送着抓来的慕尼黑市议员——他们坐的是卡
车。在通向罗森海因的公路旁的林子里,车队停下来了。队长把俘虏领进林子,吓得他们脸
色惨白。他们觉得“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但他们所蒙受的耻辱只不过是与冲锋队换穿衣
裳而已。这样,冲锋队员便可扮作市民返回慕尼黑。冯·尼林总理及其他主要人质也获释。
赫斯成功地将他们运至特根西的一间别墅里,但当他在给慕尼黑打电话询问情况时,看守他
们的青年战士竟被说服,用车送他们回家。赫斯不但丢了人质,还把交通工具丢了。
藏好武其后,施勃纳·里希特的仆人穿上借来的便装,潜回屠杀地,探听主人的情况。
到统帅府即被拦住;埃格纳向一名警官说明了身份。“经我多方求情,他才领我进去。在进
口处附近,摆着一具具尸体。我简直快疯了,我得在死尸堆中寻找他。”埃格纳发现,主人
躺在他的好友鲁登道夫的仆人身旁。“我伤心极了,希望完全破灭。我于是便回到维登梅尔
大街的寓所。”施勃纳·里希特太太问她丈夫在哪里。埃格纳连忙撒谎,却瞒不过她。“我
还记得她的话:‘太可怕了,可我为什么要做军官的骗子。’”
汉夫施坦格尔失掉了一切行动的机会。他在家里。妹妹来电话说,起义部队正开进慕尼
黑中心。在街上,他碰到一个熟识的、筋气力尽的冲锋队员。那人说,希特勒、鲁登道夫和
戈林均已牺牲,国社党已经完了。正当汉夫施坦格尔转身回家准备逃跑时,一辆敞篷小车呼
啸着在他身旁停住了。车内坐着阿曼、埃塞、埃卡特和霍夫曼。他们一同前往照相师家中,
经大家讨论,一致同意他只身前往奥地利。
希特勒从未想过到乌夫因乡间别墅藏身,但由于所发生的不幸之事,使他被迫这样做了
。在离慕尼黑10英里左右的地方,希特勒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突然说,他的左臂肯定中
了弹。“发烧吗?”舒尔兹大夫问,“不发烧。或许里边有颗子弹,要不就是什么被打断了
。”他们在林子里停住了车子。医生困难地将希特勒的皮茄克、两件毛衣、领带和衬衣解下
来。舒尔兹发现,他的左膀严重脱臼,可又无法将它复位,因为无帮手,且又是在车内。他
用一块手巾将希特勒受伤之手固定在身上,并建议逃往奥地利。希特勒否决了这一意见。于
是,他们继续南行。快到慕尔瑙时,希特勒说,汉夫施坦格尔在乌夫因的别墅就在数公里外
。他令司机将“塞尔夫”藏好。之后他便与医生、急救员一同步行前往乌夫因。
他们于下午4时许来到了汉夫施坦格尔的别墅。这是个用石块砌成的小建筑,离该村的
教堂不远。赫仑纳将三个筋气力尽的来客领至楼上的客厅。这时,希特勒开始痛惜鲁登道夫
和他的忠实的格拉夫之死——他曾目击两人倒地。他越来越激动。他说,正因为鲁登道夫可
靠,他才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正因为格拉夫之忠诚,他希特勒才失去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副官
。接着,他便谴责三政治巨头的出卖行为,并“发誓说,只要他一息尚存,他就要继续为自
己的理想而战斗”。
赫仑纳建议他先睡一睡,因为他很可能被发现,需要力气拒捕。舒尔兹医生和急救员扶
他进了楼上的一间卧室,试图帮他将脱臼的膀子复位。因为膀子肿得厉害,第一次尝试失败
了。再次复位时,希特勒脸呈痛苦神色——这次成功了。接着,急救员将他的胳膊和肩膀绑
上了纱布。透过房门,赫仑纳听见希特勒在呻吟。
关于慕尼黑起义,外国报纸纷纷作出歪曲的报道:在纽约市,它被说成是武装起义,希
特勒起着次要的作用;在罗马(库尔特·卢德克再次代表希特勒与墨索里尼磋商),午间各
报均说,皇太子卢伯莱希特已加入了革命党。
11月10日上午,起义者不是被捕就是在逃。被搁在特根西的赫斯,虽然没有车,最
终还是给他的未婚妻伊尔塞·普罗尔打通了电话,把走失人质的事告诉了她。她能否给他找
辆车来,将他送到豪斯霍弗家里去?伊尔塞骑着自行车从慕尼黑出发了。由于该地离慕尼黑
有30多英里,与赫斯一起回城的行程是异常艰苦的。一人骑车先行一段,然后将车靠在树
上,继续步行;另一人赶上来后,骑车追上前者,然后再重复这一过程(这是他的主意)。
他们终于到了巴伐利亚的首府,找到了豪斯霍弗教授的家。虽然教授认为这次起义“荒唐可
笑”但还是同意收藏这位逃亡者。尽管赫斯有其局限性——“他的优点不在于他的聪明才智
,而在于他的心肠和性格”——教授仍然喜欢他。赫斯非常沮丧;人质若未走失,起义就不
一定会失败。他想自杀。但豪斯霍弗教授据理力辩,打消了他这个念头,却让他去投降。这
个忠告赫斯是不会接受的。几天后,他离开了豪斯霍弗教授的家,到城外与友人一起藏身去
了。不久后,他便常骑自行车回城照料伊尔塞——她病了。
(7)
在乌夫因,那是个焦急的不眠之夜。汉夫施坦格尔未回家,而为了减轻痛苦将主人的英
国式的旅行毯紧紧地裹在身上的希特勒,却又无法成眠。希特勒把赫仑纳·汉夫施坦格尔找
来,并告诉她,他已派急救员回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