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克想,真糟糕!我的那本神谕不在身边,我没办法求教于它,求它上下五千年的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忽然想起在怀·马公司业务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有本《易经》。于是他马上沿着走廊,急匆匆地穿过业务办公室来到休息室。
他坐在一把镀铬的塑料躺椅里,把问题写在一个信封的反面:“刚才麦卡锡建议我自己做生意行吗?”随后他开始掷硬币。
底线表示为七,第二、三线也是七。底线接的图案是“乾”,他知道“乾,’意味着有创造性。接着是线四,一个八,阴。线五也是八,同样是阴。上帝啊,他觉得很兴奋,再来一个阴线,我即可得到六线形十一,“肽”,即“太平”。非常吉利的结论。再掷一次,他的双手颤抖。一道阳线,得出六线形二十六,“出”意即“大事的驾驭能力”。两次的结论都很有利,他必须取其一,他又扔了第三个硬币。
阴,一个六,意思是“太平”。
打开书,看看这个结论:
“太平”。
小不合,大通途。
好运。成功。
这样的话他应该照麦卡锡说的去做。自己做生意。此时,六在顶线,我的~道活动线。他翻过一页,看下文是什么。他回忆不起来。也许吉利,因为六线形本身就这么吉利。天地相连——但第一和最后线都在六线形之外,这样很可能六就在顶上……
他的目光落在字行上,飞快读过去。
城墙倒进了护城河。
现在无一兵一卒可用。
在你的城池发布你的命令。
坚持会导致羞辱。
我注定会输!他恐惧地惊呼。评论是这样的:
暗藏在六线形中的变化已经开始发生。
城墙坍塌入护城河中,毁灭的时刻即将来临……
毫无疑问,这条线是整本书3000多条线当中最不吉利的线条之一。但六线形的结论是不错的。
他该遵从谁的意思呢?
它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他过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好运毁灭交织在一起,混杂在神谕的预言中,多么古怪的命运!仿佛神谕刮到桶底,里面装了硬币、碎布片、骨头、粪便什么的,暗地里看不见,然后倒出来,把东西倒在明亮的地方,犹如一个厨师般傻了眼。我要同时抓住两头,他估计,一头要紧紧抓住活儿不放,另一头,以一个吉利而命运不明的眼光看待现实。有那么一瞬问,他感到幸运,但只有一会儿。
唉!他知道必须两者取其一,不可能兼而有之,你不可能同时既交好运又遭灭顶之灾。
要么……你行?
做珠宝生意可能会发财,结论提到了这一点。但那条线,那道该死的线,暗示了某种更深的事儿,某种命运的灾难可能不仅仅是珠宝生意。不管怎么讲某种潜在的厄运在等着我。
战争!他想到,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该死的20亿人要丧生,我们的文明被毁灭,氢弹像冰雹样掉下。
哦,天啊!他想,会发生什么?我开始付诸行动吗?是某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正在做这活儿呢,还是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做?这是那些物理学家的同步理论的过错,他们认为每个粒子都是相互联系的,你放屁也会改变宇宙的平衡,它使生活成了没人笑的大笑话。而我翻开书找到一篇有关未来事件的报告,连上帝也好忘事。我是谁呢?错误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点。
我应该把工具拿回来,从麦卡锡那儿把发动机拿回来,开设车间,开始我那不足道的生意,尽管线行很可怕我将继续下去。努力工作,以自己的方式创造到底,尽可能好地生活,尽可能积极地生活,直到城墙为我们所有的人,为全人类倒进护城河去。这就是神谕告诉我的。无论如何命运最终要打倒我们,但同时我必须干我的活儿用我的脑子我的双手。
结论断定是为我个人和我的工作的。但是线行却是针对我们大家的。
我太渺小,我只能看所写的东西,一行行看下去,低下头慢慢地读着我没看过的地方;神谕不指望我在街上逛来逛去,与人争吵不休,引起人们的注意。
是否有人能改变它呢?他很纳闷。我们所有的人都连在一起,大人物也好,还是同战略所需此人正好处在正确位置上也罢。机遇、事故,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世界将继续下去。
合上书,他离开休息室回到车间。他一看见麦卡锡,就招手把他叫过来,两人继续谈下去。
弗林克说:“我越想越喜欢你的意见啦。”
“好极啦,”麦卡锡说,“现在听着,这就是你该做的。你必须从怀·马公司赚钱。”他眨了眨眼睛,眼珠子骨碌一转,露出冷淡、急切、惊恐的神气。“我想好了怎么干。我要脱身出来,参加你的工作。瞧,我的设计,有什么毛病吗?我知道它们都不错。”
“当然。”弗林克有点茫然地说。
“今晚上下班见,”麦卡锡说,“在我的公寓,你大约7点钟来,和我还有琼一起用餐,要是你能忍受小家伙的话。”
“好的。”弗林克说。
麦卡锡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弗林克自言自语道,我已经走了好长的路。但他并不觉得忧虑。这会儿,他很兴奋。
事情来得突然。他到凳子边开始收拾工具时想道。我猜测那些事情是怎样发生的。机会吧,一旦机会来了……
我一辈子都在等待这个。神谕说,有些事必定会成功一意思是这个。时间是最重要的。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刻?六线形十一的顶上是六就会把每件事变成二十六。伟大的驾驭能力。阴变成阳,线动了,新的时机出现了。我走得太快,甚至没注意到。
我打赌这就是为什么我得到那可怕的线数,只有六线形十一可以变成六线形二十六,把六移到顶线就成。所以我不能把我的装配车间放在闹市区。
尽管他很兴奋而且乐观,但他不能将这线完全忘记。
然而他很有讽刺意味地认为,我正在做一个该死的好尝试。到今晚7点也许我会设法忘掉它,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想,我确实希望如此。因为和艾德共事是件大事。他有些可靠的建议。我可以说。我不想被人小瞧。
现在我什么也不是,但如果我能转向的话也许我能把朱莉安娜请回来。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指望和一位有身份的人物结婚,这个人在社交界是头面人物而不是什么笨蛋,在过去的时代男人就是男人,比方说在战前。但现在这些都不复存在了。
难怪她从一个地方漂流到另一个地方,从这个男人到那个男人,一直在寻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她的生理需要是什么。但我知道,通过与麦卡锡的这次重要的合作——不管怎么样……我将为她去得到它。
午饭时,罗伯特·奇尔丹把美国工艺美术公司的门关上,通常他穿过马路到咖啡店用餐,一般不管怎样,他总是呆半小时,可今天他只呆了20分钟。想起他和塔格米先生的磨难和贸易使团的职员,他的胃里就翻江倒海。
他回到商店时自言自语道,也许新的策略规定不许打电话,所有的生意都得在店里做。
两个小时的陈列,时间太长,头尾差不多4小时,参观再打开店门太晚啦,整个下午也许只卖一件东西,一块米老鼠手表;昂贵的珍品,可是……他打开了店门,用手撑开门,进去把外套挂到后面去。
当他回到店堂时,有点意外地发现来了位顾客,是个白种男人。好啊。他想。
奇尔丹微微地弯腰招呼道:“你好!先生。”
可能是个“平诺克”,瘦长的身材,皮肤偏黑,穿着考究入时,但不怎么轻松,脑门冒出了汗。
“你好!”这男人一边低声应道,一边在店里仔细打量起来。突然他向柜台走去,并从外套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闪闪发光的皮质的名片盒,放下一张五光十色印刷十分精致的名片。
名片上印着帝国的国徽、军队的徽章和海军上将哈罗萨。罗伯特·奇尔丹仔细看着名片,留下了深刻印象。
“上将的军舰,”顾客解释说,“此时停靠在旧金山海湾。约卡库航空母舰。”
“哦!”奇尔丹说。
“哈罗萨上将以前从未到过西海岸。”那位顾客解释说,“他来这儿有许多愿望,其中之一是他想亲自光临你们这家著名的商店。在日本本土,他常听说美国工艺美术品公司。”
奇尔丹高兴地点头致谢。
那男的继续说道:“然而,由于公务繁忙,海军上将不能亲自光临你这家高贵的商店。但他派我来,我是他的侍从。”
“海军上将是个收藏家?“奇尔丹问,他的心狂跳起来。
“他喜欢工艺美术品,是个鉴赏家,但不是收藏家。他所希望的 是买些礼品而已,也就是说他想送给他舰上的每个军官一件有价值的历史工艺品,诸如美国南北战争中的佩剑。”那男的停了会,接着说,“总共有12名军官。”
奇尔丹认为12把南北战争时期的佩剑是桩大买卖,差不多要 1万美金,他颤抖了。
那男的又说:“众所周知,你们店卖那种无价的古代手工艺品,件件都是出于美国史书,天哪!它们很快都会被人们遗忘掉。”
奇尔丹非常认真地听他说的话,惟恐没听清,一个字也不漏掉。
他说:“是的,千真万确。在美国的太平洋西海岸所有店铺中,我拥有最好的可以想象得到的南北战争时期的武器。我很乐意为哈罗萨上将效劳。我把这方面最好的东西收集起来送到约卡库航空母舰上,好吗?今天下午行吗?”
那男的说:“不,我就在这里查看。”
12把,奇尔丹算计着,实际上他没有12把,只有 3把。但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在一星期内搞到12把。比方说从东部航空快运,与当地商人联系一下。
“先生,”奇尔丹说,“你熟悉这些武器吗?”
“还可以,”那人说,“我有些短枪小收藏,包括一把微型的秘密手枪做得很像多米诺骨牌,大概1840年出品。”
“那是精品。”奇尔丹说着,走过去打开保险箱,拿出几把枪给哈罗萨上将的侍从看一看。
他返身时。发现那人正在开银行支票。
那人停了一下说:“海军上将希望提前付款。1。5万美国太平洋西海岸元押金。”
奇尔丹眼前的房间在旋转,但他设法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听上去还有点不耐烦。
“只要你愿意。那倒没有必要,只是生意上的套路。”他取下一个皮制的箱子说道,“这是1860年特制的44型自动左轮手枪。”他打开箱子,“黑火药和子弹,这是美国军队的,比如北军当时就是带着这些玩艺打布尔湖那一仗的。”
那男人花了好长时间仔细检查44型自动左轮手枪,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说:“先生,这是仿制品。”
“啊?”奇尔丹不解地应道。
“这玩艺出产还不到6个月,先生,你所提供的货是假的。我真难过。你看,这里的木头是用硫酸进行人工炮制的,真丢人。”他把枪放下。
奇尔丹拿起手枪,两手握住手枪站着,他想不出该讲什么。他将枪翻来覆去,最后说:“不可能吧!”
“它确实是仿制品,先生,恐怕你被骗了,也许被一些无耻之徒骗了。你得向旧金山警察局报案。”那人鞠了个躬说,“我很难过。在你店里可能还有其他的赝品。先生,像你这样常做这项生意的老板能不知道辨别真假货吗?”
沉默无语。
那人拿起他未开完的支票放进口袋里,钢笔也收起来了,鞠了躬说道:“丢人,先生,我很清楚不能和美国工艺美术品公司做生意啦。哈罗萨上将会失望的。你明白我的处境。”
奇尔丹盯着那把枪。
“再见,先生,”那男人说,“请接受我不成熟的意见,雇个专家仔细检查一下你的进货,你的声誉……我肯定你明白。”
奇尔丹咕哝道:“先生,如果你可以——”
“放心吧,先生,我不会向别人提起这件事。我会告诉上将很不幸今天你的商店关门了。”那人在门廊里停下来又说,“我们俩都是白人,毕竟……”他又鞠了个躬,走了。
撇下奇尔丹独自一人握着枪站在那儿。
他想,这不可能。
但肯定是的。仁慈的上帝在上,我完蛋了。我失去了1,5万美金的买卖。还有我的声誉。如果这事传出去。要是那个哈罗萨上将的侍从说话不留神。
他断定,我要自杀的。我已经失去了市场,我不能继续做下去,这是事实。
从另一方面说,也许那人弄错了。
也许他说了谎。
他是美国历史文物委员会派来毁我的,或是西海岸艺术品专卖店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