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制品。每件都是珍品,每件都是原作,有黄铜的、铜的、银的,还有铸铁的。”
奇尔丹扫了一眼筐子,放在黑丝绒上的金属制品是不同寻常,“不,谢谢,我不需要这种货。”
“这代表着美国艺术,现代艺术。”
奇尔丹摇摇头走回收银机旁边。
有那么一阵子,这个男的傻乎乎地站在那儿,守着他的丝绒陈列板和筐子不知所措。他既没有把板子拿出来,也没放回去,他似乎没了主张该怎么办。他抱起双臂。奇尔丹看着他,盘算着当天的许多事儿。两点钟他有个约会,给别人看几个早期的杯子。3点钟,有批货通过了权威鉴定,由卡尔试验室送回来。自从发生44型自动枪事儿以来,近几个星期他一直把许许多多的工艺品都送去检测了。
“它们不是电镀的,”那个拎着柳条筐的男人举着一只手镯说,“纯铜的。”
奇尔丹点点头没答话。这个人举着它走了一圈,推销他的样品,但最后他不得不离开。
电话响了,奇尔丹接电话,顾客询问一把非常昂贵的古代摇椅,那是奇尔丹正在为他修补的,奇尔丹知道还没有修好,但他必须对顾客有个合理的交待,他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解释着,并再次保证。最后那个顾客被说服了,挂断了电话。
他挂断电话时想,这不成问题。44型自动手枪的事儿对他的生意影响极大。他对他自己的货再没有那么自信了。缺乏知识使他走了弯路。类似于原初的孩童时代的苏醒,面对生活的现实。表明它和我们过去的日子相连,不仅牵扯到美国历史,而且包括我们自己,就好像对他的出生证的权威性或者对父亲的印象提出质疑。
或许我没想起什么例子÷虚假的幻想,源于各种道听途说。神话慢慢融人人们的大脑,就像赫普尔·怀特,神话。奇彭代尔神话。还有人说亚伯拉罕·林肯在这吃过饭,就用过这些古老的银刀、叉子和勺子。你没法弄明白,但事实依旧。
在另一个柜台旁,推销商摸着他的样品和柳条筐说:“我们可以按合同生产,满足顾客的要求,如果你的顾客有什么要求的话。”他的声音有一种被人扼住的感觉,他清清嗓子,盯着奇尔丹,然后把目光移到他手里的样品。显然他不知如何下台。
奇尔丹笑笑什么也没说。
这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剩下的事就是立即离开这里。
很痛苦,极不舒服,他并不是非要做推销商不可,我们全都受着这种生活的磨难。瞧我,整天拎着它在日本佬那里转悠,像塔格米先生家,弄得我的生活很痛苦。
他突然想到个主意,伙计显然没什么经验。看看他,也许我可以交些货,请他托销,值得一试。
“你好。”奇尔丹说。
那人迅速抬起头,注意地看着。
奇尔丹仍然抱着胳膊朝他走去,说:“快半小时了,没什么结果,但你可以把那些货摆一些出来,把那些货架清理一下。”他指点着说。
那人点点头,开始在柜台顶上清出一块空地方。他重新打开筐子,再次解出丝绒托板。
他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奇尔丹知道。要把这件事弄妥还得个把小时,他忙着摆来摆去,一直把每件东西都放定。他期盼着,祈祷着,不时用眼角看看我,想弄清楚我是否对他的东西感兴趣。
“你摆好的时候,”奇尔丹说,“如果我有空的话,我会瞧一瞧。”
那人干得很起劲,好像中了邪似的。
有几个顾客走进商店,奇尔丹与他们打招呼。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和他的兴趣上,忘记了推销商在忙着样品。推销商看到这种情形,就放慢了节奏,他尽量使自己不引人注目。奇尔丹卖了一个剃须用的大杯子,还差点卖掉一条手织的小地毯,他拿出一件存货放在软毛毯上。过了一会儿顾客们走了。商店又只剩下那个推销商和他自己了。
推销商干完了。他把所有的珠宝首饰很有秩序地摆在柜台里的黑丝绒上。
奇尔丹悠闲地向他走去,摆出一种主人的微笑,站在那儿踮着鞋跟,前后摇摆,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推销商默默地站着。谁都没说话。
最后奇尔丹伸出手,指着胸针说:“我喜欢那个。”
推销商很快答道:“它是不错。你找不到任何铁丝刷的痕迹,它不会失去光泽。我们用可塑性的漆喷在上面,可以保持几年。这是最好的工艺用漆。”
奇尔丹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所做的,”推销商说,“是采用有效的工业技术来进行珠宝生产,就我所知,以前还没人做过。不用模子,全是金属与金属焊接或铜焊。”他停了会说。“这些后座都是硬焊接。”
奇尔丹挑选了两个手镯,又挑选了一个胸针,另加一个胸针,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把它们放在一边。
推销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满怀希望。
奇尔丹仔细看了一个项链的价格标签说:“这是……”
“零售价。如果你要的话给你五折,大约1OO美元,我们再给你百分之二的优惠。”
奇尔丹挑了一个又一个,一起放在旁边。每拿一件,推销商都要翻动一番,他说话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就是重复自己的话,甚至说些无意义的傻话,急促而又模糊。奇尔丹知道,他确实想卖掉这些东西,而他自己却不露声色,他一直在挑着珠宝。
“这个特别好。”推销商还在哕里巴嗦,奇尔丹这时又挑到一个大的垂环,他又说:“我看你是挑到我们最好的货了。最最好的。”那个人笑出了声。确实很有品位,他的眼睛都亮了,他心里在计算奇尔丹所选的货的销售总额。
奇尔丹说:“按照我的规律,对于没试销过的产品必须采取托销方式。”
推销商一时还没听懂,他没说话,但他不解地瞪着眼。
奇尔丹对他微笑着。
最后推销商才反应过来:“托销?”
奇尔丹说:“你不至于不干吧?”
推销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最后他说:“你的意思是我先留下东西,以后再付钱。”
“你先拿三分之二的货款,等到卖掉了你再来拿。当然,你必须等,不过……”奇尔丹耸耸肩说,“现在取决于你,我可以腾出一些陈列窗,如果货卖掉,然后大约个把月再订下一批货。好啦!都说清楚了,当场拍板。”
奇尔丹知道这个推销商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来炫耀他的东西。他把所有的货都拿出来了。他把所有的货都搞得乱七八糟,包装都拆掉了。假如准备到其他地方去,他得花一个小时把它们重新装回去。沉默无言,谁都没说话。
“你把那些都放到一边……”推销商低声说,“它们都是你要的?”
“是的,我想让你把它们都留下,”奇尔丹走到店铺后面的办公室说,“我会写出所有的货的商标,所以你可以留一份清单,都有些什么货你放在我这儿。”当他拿着商标书回头时他又说:“你要知道所有的放在这儿托销的商品,本店对偷盗和损坏概不负责。”
他拿着一张油印纸要推销商签字。店家对剩余的条款未作任何解释。奇尔丹已经声明,如果有没卖完的货,一旦没有被装箱送还,那就是被偷掉了。小偷经常光顾商店,尤其是像珠宝这样的小玩意。奇尔丹在那儿自言自语。
按照这种方法销售,罗伯特·奇尔丹不受任何损失。他不用付给这个人珠宝钱,他成了不需投资的投资者。不管什么货卖掉了他就获利,如果货卖不出去,他只需将货退回去,而且是能找到多少货就退回多少货,推销商对具体日期也明确。
奇尔丹做了标签。列了清单,他签了名,递给推销商一张复印件。“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他说,“大约一个月,问问情况如何。”
奇尔丹提着他要的珠宝走到柜台后面去,撇下推销商在那儿收拾剩下的货物。
他琢磨着,我以为他不会把货带走呢,你不会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值得一试的原因。
他再一次抬头看一看,他看见那个推销商已准备离开。他把柳条筐夹在胳膊底下,柜台上清清爽爽,推销商朝他走来,拿出一样东西。
“什么?”奇尔丹说,他一直在看商业信函。
“我想留张我们的名片给你。”说着,他把一张样子有点奇怪的淡红色的小方卡片放在奇尔丹的桌上。“埃迪·弗兰克工艺品珠宝行。上面有我们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以备你想和我们联系。”
奇尔丹点头,微笑着回头去弄他的事了。
当他再次停下来,抬头看看时,店里已空空如也,那推销商已经走了。
奇尔丹往墙上的自动售货机投下了五分钱,他得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看有所思地喝了一口茶。
他在想能否卖掉呢,很可能卖不掉,但做工很好,人们过去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他仔细观察其中的一枚胸针,设计相当诱人。一定不是业余的。
我要改一改价格,把它们都标高一点,从推行工艺品的角度考虑,戴上一件工艺品,这些奇异的独创的小玩艺,戴在翻领和手腕上。
奇尔丹脑子里突然有了一种想法。搞个鉴定证明这些东西没有问题,而这个问题总有一天会损坏美国的工艺事业。这种损坏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谁知道是在哪一天。
最好不要用尽一切手段,那些犹太骗子都干过。也可能是先行官。正是我悄悄地制造一批非历史产品,都是现代作品,既没有真实的也没有想象的历史意义。我发现我已经卷入了竞争。只要不花太多的钱就行……
他靠在椅子上,椅子靠着墙,他饮着茶,思考着。
时代变了,你必须准备适应变化,要么就离得远远的,一无所获,要么学会适应。
他知道为了生存,一定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了解它的需求,并满足之。注意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灵活点,东方人知道,他们那美丽机敏的黑眼睛。
他忽然想到个好主意,立刻坐直来。一箭双雕,啊啊,他兴奋地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最好的首饰包好,胸针、吊链和手镯,所有质量好的,既然要出去,干脆关上店门,到柏冈公寓大楼去,保罗·柏冈先生一定在办公室,柏冈太太贝蒂很可能在家里。
他想要借花献佛,这是具有独创性的美国新工艺品。我亲自送上门会博得高度的赞扬,这是多好的办法,不是吗?店里还有许多货,请随时来,贝蒂,这件珠宝很适合你。
大白天的只有我和她在公寓里。奇尔丹颤栗了。她丈夫上班去了。全是正大光明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棒极啦!
罗伯特·奇尔丹拿起一个小盒子,还有包装纸和丝带,开始为漂亮迷人的柏冈太太准备礼品。她一头秀发,穿着东方丝织的传统服装,高跟鞋,身段苗条,也许今天她穿着薄薄的蓝布休闲睡衣,非常飘逸,舒适随便。
这是不是太大胆?她丈夫保罗会生气的,要引起猜疑,效果就不佳。或许该慢慢来,把礼品送给他,送到他的办公室?告诉他这些是精品什么的,然后让他把礼品交给她。这样不会引起怀疑,罗伯特·奇尔丹想明天或者过几天打电话给贝蒂,再看看她的反应。
真是太好了!
弗兰克·弗林克看着他的生意伙伴从人行道上走来,马上就猜到生意做得不怎么样。
“进展如何?”他从埃迪手中接过柳条筐,放到车上,“耶稣基督!你去了一个半小时。他用了这么长时间表态说不?”
埃迪说:“他没说不行。”他看上去有点累,上了车坐下来。
“那么他说什么?”弗林克打开筐盖,发现少了很多最值钱的珠宝,“他拿走了好多嘛,怎么回事?”
“托销。”埃迪说。
“你同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我们讲过……”
“我不知道怎么搞的。”
“上帝啊!”弗林克说。
“对不起。他的样子像是要买。他挑了许多放在一边,我以为他要买。”
他们坐在车上很久相对无语。
《城堡里的男人》作者:'美' 菲立普·狄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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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两周对贝恩斯先生来说太可怕了,每天中午都在他下榻的宾馆里打电话向商团打听,那老头是否出现了。每天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成不变的,“没有”。而塔格米先生的声音变得一天比一天冷淡和严肃。当贝恩斯先生准备打第十六个电话时,他想,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告诉我塔格米先生不在。他不想再接我的电话了。话总是老一套。
有什么情况吗?亚塔比先生在哪儿?
他突然想到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