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泥?
整十点半,少数民族同学就来叫我,我见她背着一个大包,心说多半今天不能回寝室过夜了,于是就把自己的床铺得象有个人睡在里面一样,然后抄起锄头和她一起出发了。
我还以为她要我带到什么地方去,结果她竟然把我带到学校的小广场上看星星!我有些恼她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她却不急,靠着我闭目养神起来!到了十一点,我觉得这样根本不是办法,我不知道在广场上看星星和找“钥匙”到底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并且天又有点冷,我已经按捺不住了!于是我起身就要走,她白了我一眼,叫我一定要忍住,一到十二点,她保管揭晓答案。
我调整了一下心情,觉得她这个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做事情绝对不是那种没有交代的样子,所以就安下心来和她一起等。她幽幽地给我讲她小时候见鬼的故事,我越听还越起劲,不想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整十二点,校园里安静极了,我几乎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远处我们住的五舍也显得很安宁很祥和,这时,她左手一挥指着五舍对我说:“我们要找的钥匙就在那里!”
那里?那里是我们住的寝室呀,怎么会有钥匙?!她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说:“环绕五舍的那排柳树,就是钥匙!”
我看着她,再望着远处五舍的柳树,什么都明白了!
柳树由于自身的繁殖力极强,所以从汉代开始就被人把它旺盛的繁殖能力转化到人的身上,以实现人自身种族的繁衍的神圣目的,故而视柳树为女性生殖器崇拜物的象征。而柳树自古就有锁聚阴魂的能力。原来就是寝室边的那一圈柳树,把“她”困在里面出不得!我看着少数民族同学,觉得她真是了不起!但不想这时她却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是让你看阳平的手吗?她手上的泥已经说明一切了!”我这才想起阳平手上的泥点,她说自己连寝室门都没有出过,那她的泥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她做了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连自己都无意识的事情,也就是说,“她”可能还在阳平身上。
“我们得把它们挖掉!”不是很暗,我稍微目测了一下,乖乖,起码有十几二十株!要挖多久才挖得翻啊!少数民族同学看我在数树,很不屑地笑了笑,虽然这样的笑很讨厌,但是她本事的确是比我大,我也只好忍着,她说:“不用数了,整十九株!”她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一把装饰着红穗儿的刀,刀背映着灯光晃在我的脸上,我心说天啦,这刀不知道有多锋利,这么长应该属于管制刀具吧!她又说:“九是一个至阳至极的数字,正因为树木的尾数是九,所以她想出来就更难了。”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皱着眉,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兴奋!
她真的是个用刀的好手,几乎一刀下去就可以入木四、五公分,碗口粗的树干被她三下两下就砍断了!我用的是锄头,由于柄很长,所以基本上可以做到事半功倍,但是挖了五、六株后我还是觉得体力有些不知。于是,在这个初春的夜里,我们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当起了学校植被的“养护工”,这一经历也让我懂得了劳动者的艰辛。
其实说句老实话,破坏远比建设要过瘾得多,看着一棵一棵树木倒下,我心中竟然还有丝丝的成就感,而正是这样的成就感,让我彻底忽略了身边环境微妙的变化!
正当我挖得起劲的时候,我看见少数民族同学竟站在一边发起呆来,我迟疑地走过去,难道她又感觉到了或是看到了什么不成?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给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小声对我说:“有没有感觉越来越冷了?”
好象是呀,虽然我一直在活动,按理说应该觉得热才对,但是我非但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把敞开的衣服扣了起来。我站在她旁边仔细感觉了一下,我觉得不是温度变低的缘故,而是风越来越大的缘故,并且,这股风有些不对劲,仿佛是直往着身上灌的。突然,少数民族同学一下把我的手抓紧了,她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那种恐惧的表情,直盯着我的身后,她喃喃道:“千万别回头,你背后有东西!”
我哪敢动呢?只有傻站着盯着少数民族同学,我还妄图从她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东西来。这个时候她把那把大刀拿起来了,从刀背明晃晃的投影中我似乎看到距自己背后不到五米出有团东西。此刻的我除了求祖宗保佑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看来我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和我差不多瘦弱的小女生了。
这个时候居然开始刮起风来,比刚才往身上灌的风大多了,把身旁已经倒下的柳树的吹得枝桠乱舞,有根枝桠太长了竟然缠到了我的脚上,而少数民族同学的神情好象一下就放松了,她仔细看了看我身后,淡淡说了一句:“走了!”
走了?什么走了?我们应该走了吗?还是那“东西”走了?我觉得人在极度惊恐之后的智商都很低,在那几秒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在想什么,反应超级迟钝。
“鬼东西走了!”她说,仍然是淡淡的,我都觉得恐怕没有事情对她而言是重要的。
我没有再多问,因为她已经继续在砍树了,我也只好寻找下一个被砍伐的目标。
现在回想起来,要是那次的行为被校方发现的话,那我和她会是一种怎样的结局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很小心也很谨慎,在寝室周围活动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出,不知道是运气太好的缘故还是有“她”在帮助我们的缘故。
在差不多夜里一点半的时候,树木被砍完了,十九棵柳树全部恹哒哒地倒在地上,以前环绕着寝室的青翠已经不见了,光秃秃的样子让我一点都不能适应。
“你说,能管用吗?别做无用功啊!”我问少数民族同学。
“走吧!反正该做的我们也都做了,这地方阴气太重,我们应该马上离开!”她的动作很快,边说边走出了一丈多远了,害我在她身后一路小跑。
在拐角处,一种好奇心促使我回头看看寝室,我竟然看见了四楼水房里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映出了窗边的人影,我停了停,看了个仔细,我知道是她,她又在向我挥手做再见。不知道怎么的,我好象已经不怕她了,自从了解了她的故事之后,我觉得不管做人与否,都会面对很多很多的无奈,而个人的命运也不是自己可以去决定的,或许好好过好每一天,让自己没有遗憾,才是最好的善待自己和善待他人的方式。
当天夜里,我把少数民族同学带到我家去住,她去到我家后很肯定得对我说,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的风水保证很干净,绝对没有鬼怪之类的东西。我呵呵地笑起来,开她玩笑说她的“鬼眼”不用来做生意赚钱真是太可惜了。
第二天一回学校我们就跑去看阳平,但是寝室里没有人,室友们都说阳平出去了,还穿得很漂亮。我和少数民族同学面面相觑,难道昨天的工夫全白做了吗?我和她跑到楼下,看见已经来了很多工人师傅在修整昨天夜里我们的“杰作”,柳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嫩嫩的崭新的草皮。这时,好象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背,我转过头竟是阳平,旁边还有个看上去很斯文的男生,阳平说这是她男朋友,从老家专程来看她。看着阳平红润的脸庞和欣喜的笑容,我们知道她一定没事了。
后来我们买了些钱纸到水房去烧,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夜里听到过女人和小孩的哭泣声。只是有时候做梦我还是会梦到她,她抱着孩子,向我挥手、朝我微笑……
大学毕业那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了什么影响智力的东西,一纸就业合同就把我从繁华的都市给扔到了这个离城有1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从小到大,我吃的苦不算少,但是当我一来到镇上自己居住的那处房子时,我的心起码凉了大半截——这就是一典型的凶宅! 矗立在我眼前的是一所起码已经上百年的房子了,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乌漆麻黑的,我目测了一下它的纵深面积,差不多有三四百个平米。门是那种电视上才有的看上去庄严、威武的大木门,只不过油漆已经掉了很多,斑驳且古旧,门上是很大的一块类似于匾额的东西,上面的四个字已经看不清了,我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最后两个字是“祠堂”!我当时就差点把行李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有没有搞错,让我一个人住祠堂,亏那些安置我们住宿的人想得出!这时,带路的大爷走了过来,他是我在这个小镇上认识的第一个人,刚刚就是他收下我的“毕业生登记表”和区上签发的“人事代理合同”,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就是镇上的副镇长,专管计划生育和生猪养殖(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具体的联系),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和直接领导。他笑眯眯地帮我拿起了行李,嘟囔着说了几句话,具体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就是条件艰苦年轻人要学会忍耐之类的。我看他年纪很大了,也不想和他多说,郁闷地跟着他进了祠堂。
一进祠堂,就是一间东西走向的廊状的房屋,虽然当时是八月,艳阳高照,但是我却发觉这里面的光线很暗。房屋中间有一面影墙,让人一进来就看得见,而且还是对个正着的那种,我走到影墙面前,发现上面竟然还有一幅画!我仔细一看,更觉得吃惊,我原以为会是什么山水、工笔之类的国画,但没想却是一幅油画,用的是中国传统的装裱手法,看样子年代已经很久远了,这样不中不洋的东西看上去很是别扭。画挂得很高,以至于我要踮着脚才够的到。我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那已经泛黄的纸,但是大爷(也就是领导)却把我喝住了! “别碰!碰不得!” 我吓得立即把手缩回,瞪大眼睛看着他。
一幅画有什么碰不得的,我心里正疑惑着,忽然从影壁后的内堂熙熙攘攘走出了一大伙人,男男女女不下七、八个,全都友好地向我点头,并且向大爷打招呼,带头的一个年轻小伙和我差不多大,他对大爷说:“林镇长,我们正准备找你!白如她不敢一个人住靠厨房那个房间,我们这边的女同事两人一间房也已经分完了,要不你再给派个女同事来?”
咦,原来他们也住这里呀?看来我不是一个人啊!我心里正窃喜,林镇长发话了:“喏,人不是带来了吗!这是宜晓瓶!”他指着我,我尴尬地笑笑,结巴着说了句:“大家好!”心里却在犯嘀咕:什么镇zhengfu呀,为什么把才分来的毕业生全部安排住在这么一个鬼地方!我边想边抬头环视了一下这间宽大的屋子,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了那幅我还没有顾得上去摸的画上,借着屋外的阳光我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一幅女人的坐像,但是画的细节我却看不仔细,特别是脖子以上的部分,完全湮没在昏暗的灰尘里……那群人很热心,七手八脚就把我的两个大箱子抬到了房间。和我同住的那个女生叫白如,也是刚分来的毕业生,很矮小很斯文,看上去就象个小妹妹。
祠堂真的很大,影壁后的内堂大约有100个平米,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天井,天井的正对面是个类似戏台的地方,上面摆放着很多牌位,不过已经布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去打理过了;天井的两边各有四个房间,我和白如住的那个房间在右边最里面,旁边就是厨房,由于在角落里,加之天井中阳光照射少,所以显得特别阴森。再来说说天井,其实这个天井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天井中有个小池子,大约三米见方,里面的水生植被很多,但是却没有鱼呀龟呀之类的小动物;另外,距池子不远,大概就是在厨房门口有一口井,上面有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或许也是荒废很久的了!
我从小到大住过的房子不少,干净的不干净的都有,但是这座祠堂却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本身就值得我们去思考和一窥究竟。
其余的几个人先是愣着,后来看到我们在搜寻角落,他们也加入进来,看来我说的没错:只要有个人带头,一切都好办了!
我们的手已经变得漆黑,但是仍旧一无所获,就在大家停下来准备休息的时刻,王曼通却像中邪了一般,蹲在门对面的那个角落一动不动。他的手机还亮着,不过不是对着墙壁,而是无力地握在手里,朝着上面。
“曼通!”曾杰叫他。
他没有反应。
“曼通,王曼通!”
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们不知道从那么升起一股恐惧,五个人一下就聚拢了,直觉告诉我,王曼通要么是中邪要么是看到了什么。
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我们六个人像是两个方对一样对峙着,我们什么都不敢做,好像除了等待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