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接过匙子,把烤菜的菜叶碾了碾,让其成碎片状,然后卓夫倒入肉汤。春生又用匙子将虾和肉扒拉开,拿匙子用力揉碎通心粉,再混入肉汤和白色酱汁,调制成糊状。
这时,钟平正在将胃管通过与兵卫的鼻孔送入他的胃中,他小心翼翼地向里面送着。
“肯定进到食道里了吗?”道彦紧紧地盯着问道。
“在咽喉部,前面的是气管,后面的是食管。如果沿着咽后壁,胃管会自然进入食管的。一般的护士也不会弄错。”
钟子回答着,但手的动作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一直送到标有“45厘米”的刻度处,钟子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医用的小夹子,夹住了胃管,然后回过头,冲着春生他们说道:“把肉汤吸进注射器……”
这是一只长约25厘米、管径有3厘米粗的大型注射器。
春生将这只吸满了肉汤的注射器递给了钟平,钟平接过来轻轻地将注射器的尖端插入胃管里。
他一只手取下夹子,然后用力推动注射器,肉汤缓缓地流入与兵卫的胃里。
注射器里的肉汤推完之后,钟子夹好夹子,取下注射器,再次吸满肉汤送入与兵卫的胃管里。钟子冷静、沉着。熟练地进行着作业。
钟子看到碗里的肉汤几乎没有了之后,这才停止了作业。
“有这些就足够了!”道彦感叹地说了一句。
钟平缓缓地抽出胃管,然后放回到塑料袋里。
“把胃管洗干净后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了,这样就可以证明会长是在吃了奶汁烤菜之后不久死的。当然,如果严格地讲,他的胃内容物中还缺乏唾液和消化液,不过一开始的检查是注意不到这一点的,解剖时也不好化验出来。”
“夜宵送来的时间是夜里门点半,那么死亡时间就是在那之后了。”道彦说道。
“‘不,不仅仅是这样。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死亡的瞬间尸斑就开始出现了……我们说不太明白他的死亡时间,但室温低、尸斑的出现也就慢,因此实际的死亡时间还要晚一些。”
“要不抬到室外去?”卓夫急忙插了一句,“外面虽然雪停了,但肯定是在零度以下。不就和放进冰箱里一样了吗?”
“啊,这倒是个好主意。”
道彦征求似地看着钟平,钟平则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表。
“从实际情况来说,要将9点死去的尸体伪装成午夜12点左右,就有差不多3个小时的误差。那么,现在再把尸体放到外面,在警察赶到之前,我们还要把尸体放回到室内,使他们看成是一晚上都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的样子。这样一来,这个时间差是否可以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因为一冷一热和真正死于12点的尸体肯定会产生不同的反应的——我没有把握……”
站在一旁的阿繁,打开了面朝阳台的窗帘。
窗外依然笼罩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雪的白色和仁立在夜色中的树木像浮雕一样。
道彦走过去,把脸贴在了窗玻璃上。
“阳台的地面是湿的,我找一找有没有塑料布。”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房间。
“会长是在什么地方用的夜宵?”春生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知是良心的谴责还是产生的恐惧,她的意识似乎都麻木了,她感到自己陷入了奇异的空虚状态。
“在他自己的卧室里!不能说他和大家在一起,否则后面的事情就说不圆满了。”
卓夫说道,“而且吃光夜宵后餐具都清洗了……”
钟平也点了点头。这时春生才注意到剩下的奶汁烤菜还没有刷洗干净,碗和盘子都掼在了一起。
这时道彦回来了,他把厨房的桌子上铺的塑料布撤下来拿了进来。
道彦和卓夫打开阳台门的插销, 把门推开, 已经生锈了的阳台门发出了一阵“吱吱”的摩擦声,在深夜里这个声音使人感到很渗。
随着阳台门的打开,一股冰冷的空气冲了进来。
阳台不太大,铁制的围栏和中世纪的风格一样。由于有围栏的遮挡,阳台的地上虽然湿了,但却没有积雪,道彦很快在阳台上铺好了塑料布。
钟平抬着与兵卫的双肩,卓夫抬着双腿,把尸体横放在塑料布上。由于与兵卫死亡多时,所以他的全身僵硬得如同一截木头一样,连头都一点儿不弯,摆放时竟不费一点儿事儿。
为了谨慎,道彦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漆黑的庭院。在他确认没有一个人影之后才返回屋里。他为了避免再发出声音,便轻轻地、慢慢关门,但金属门仍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关上门后,室内的空气似乎又不流动了。阿繁“唉晴”一声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总算干完了。 放3个小时后再抬进屋里。这样的话,会长应当被认为是12点被杀的了……”
春生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12点20分了。这会儿摩子还在汽车上呢吧。她是11点离开这里的,司机说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到东京的家。这样一来,摩子最先逃开了这个危险圈。因为与兵卫至少可以被认为是11点半以后被杀的。“
春生放下心来,并产生出一种温暖的心情来。
但道彦那神经质的脸上冲着阿繁露出了气愤的神色。
“这件事只完成了一半! 我们这7个人已经被赶上了独木桥。我们都说是外来歹徒作案,可现在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是啊。”阿繁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想在警察来之前,先喝上一杯,好好休息一下。”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卓夫冷冷地说了一句。
“那你就在床上躺上一会儿吧!”道彦抑制住感情,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阿繁去了起居室, 剩下的4个人也都急不可待地坐在了身边的椅子上和房间一角的床上。感到疲劳的并不是阿繁一个人。
“歹徒作案的现场,应当怎么布置呢?”春生问道。
她终于意识到应当设法逃脱这件离奇的事件。
“歹徒进来肯定要有痕迹留下的……”道彦说道。
“是不是从那扇门进来的?”卓夫指着走廊的尽头问道。
客厅有一扇门,从那儿有一条走廊可以通向与兵卫的卧室,同时这条走廊还有一扇门,打开门就是后院。
“平时这扇门不开,所以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注意到门被人弄坏了。”
“嗯,只有那儿比较合适。而且在走廊上还有血迹呢…,,道彦也同意,但他又流露出一丝不安看着钟平。
“万一检验血型的话……”
“不管怎么说,会长和摩子都是A型血。”
“啊,那可真是天意!这么说,歹徒破坏了那扇门后,偷偷地潜入进来,正在翻找会长卧室里的财物时,会长醒了。他惊慌地从床上起来并马上喊人,但歹徒用匕首一刀刺中了会长的胸口,然后抢走了柜子里的文件包和宝石什么的,再通过走廊……”
“啊,歹徒在逃走时是不会把会长再放回到床上的吧!”钟平用不快的声音订正道。
“由于尸体是仰卧的样子变硬的,所以正好倒在了床上。”
“那就对了。随后歹徒手持沾血的匕首又从原路回到了庭院里……”
“应当有脚印!往返的都应当有!”卓夫补充道。
“为了拖延逃跑后的报案时间,歹徒还扯断了电话线。”钟平说道。
“路灯也破坏了!”
“这个没有必要吧?”道彦连忙制止住,“别画蛇添足,干‘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
“那就马上干吧!”
钟平第一个站了起来,由于他干了多年的外科大夫,养成了干脆利落的习惯。
为了作成歹徒的脚印,就要找一双合适的鞋。道彦让等在起居室里的淑枝帮忙去厨房的仓库里去找双鞋。以前道彦的学生来家中玩过,有的学生把鞋丢在了这里。
卓夫检查了一下歹徒“进来”的大门,大门的内侧有插销,虽然已经生了锈,但还是可以很容易被弄坏的。
春生将奶汁烤菜和肉汤从与兵卫的卧室里端出来,在厨房里清洗。这时,钟平正趴在客厅的地上,检查着地毯上的血迹。那应当是划破了手的摩子逃出来、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沾上的。如果警方在这里也发现了血迹,那么凶手仅仅通过了东走廊往返于与兵卫卧室的说法就无法成立。但是,幸运的是在这块绿色的地毯上居然没有找到一块血迹样的东西。也许是摩子左手上的伤口不太深吧。只是在她的袖口和衣服上沾有血迹。
“好容易找到了。”
道彦一边说着一边从仓库里出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双白鞋带的橡胶底的运动鞋。拂去灰尘,鞋面上已经微微泛黄了。是一双男鞋,因为它的尺码很大。
把它当成是凶手穿的,那么由谁来穿就成了问题。
“我记得哪本书上讲过,有经验的法医可以从现场留下的脚印压力来推测凶手的体重。要是这样的话,我认为就要选择一位体格和体重相适应的人……”
这是道彦的建议。如果说是从年龄来讲相适应的,那么不胖不瘦的卓夫是最合适的人了。道彦稍稍有些胖,钟平的个子也过于高大了,阿繁又有些靠不住。
“OK,那就我吧!”卓夫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干脆地应道,“为了保护摩子,什么样的事儿我都可以干!”
他一副“舍我其谁”的悲壮样子。
如果与兵卫真的是想让卓夫和摩子结成夫妇,那么与兵卫一死,他们将来会怎么办呢?
这个念头在春生的脑海里一闪即逝。
卓夫在走廊上穿上了运动鞋,连阿繁和实子都从起居室里走出来盯着他。
钟平打开了房门,门正好冲着后院。白禅树和丛树之间种植着一圈灌木丛。作为围墙的木栅栏和铁丝网将院子和公路隔成了两个区域。在院子的一角有一只伦敦风格样式的煤气路灯,微弱的灯光照射着被雪覆盖着的显得十分寂静的后院。在泛着蓝光的雪地上,此时一个脚印都没有。
“两边的邻居好像早就关上门了。不像有人的样子。”道彦低声说道。
这一带的建筑占地面积特别大,建有不少大型的别墅。公路的对侧、别墅的北侧和东侧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树干的大致轮廓,任何建筑物内部没有一点儿光亮。
卓夫小。已谨慎地从供客人脱鞋进屋的台子上下到地面。他用手时正常的步伐走到路灯的地方。但他走到院子外边时,那儿的雪已达膝盖深了。
公路与自家不一样,院子里此时还都没有扫雪。去年年底下的雪还没有融化,今天又积上了新下的雪,总共有50厘米高的样子。
卓夫一边费力地在雪中“跋涉”一边向前走着。他终于走到了木栅栏旁边。他翻身跃过了木栅栏和铁丝网后离开了庭院。他走在下坡路上。由于公路常常扫雪,也常有汽车通过,所以留不下脚印也不足为奇。不知道走到这一步行不行,于是卓夫举起了一只手让大家看了看。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又朝院子里走回去。
也就是说,他先“制造”了凶手返回去的脚印,然后再“制造”作案前进到别墅时的脚印。为了更真切一些,他尽量不踩乱刚才出去时留下的脚印。道彦在为他打着手电。
“电话线就在旁边,是最低的一处!”
卓夫打了一个“明白了”的手势。在道路旁边有一棵水泥的电线杆子。上面有许多攀登架。卓夫爬了上去,一直爬到离地面有七八米高的地方,然后从运动衫的口袋里取出一把早就准备好了的匕首。
在切断之前,他再次看了看家的方向,人们都站在那里盯着他,一动不动。
卓夫用两三分钟的时间剪断了电话线,电话线垂落到雪地上。
他接着又想把这盏路灯弄灭,但很可惜,卓夫实在够不着。
于是他从电线杆上下来了。走到了路灯的下面,然后在地上寻找合适的石块。
但他的双脚都被雪埋住了,他用手只“摸”到了两块小石子,然后朝路灯的四方型灯罩砸过去。大概是他太着急了吧,这两个石子一块也没有打中。无奈之中他扔去了匕首,但也没有命中目标。
“不行也没有关系。凶手也不一定非要打坏路灯……”
阿繁拼命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心情冲卓夫说道;而卓夫也像死了心一样,找到了刚才扔出去的匕首,又朝别墅走回去。庭院里的积雪还是没膝,所以他走一步就留下了“凶手”的一个脚印。
“当心…别太过了!”钟子低声而严厉地说道。
卓夫好几次险些滑倒,但终于走回来了。
“不要紧。这个样子足够了!”卓夫为自己辩护道。
当他回到大门旁时,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非常感叹。卓夫就穿着鞋上了走廊,径直来到与兵卫的卧室,但当他来到门口时,回头一看沾了雪的鞋留下的脚印全都被地毯“吸”干净了的时候,就立即脱下了鞋。
‘卓夫你辛苦了!“连阿繁都感动地向卓夫寒暄道。
“多亏了你,这下大家可以安心休息去了!”道彦也向卓夫道谢。
“不过还差一点儿,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