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亦乐乎的小虎和李小南,并打发他的司机去叫救护车。
包括李小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木人石心一般令我失望——晋时太尉贾允用官职、地位、女色诱惑夏统,统不为所动。允曰:“此吴儿,是木人石心也!”我在这边力图抚平“失李之痛”,她却在那边玩得快乐地直叫——仿佛不是在玩扑克牌,而是在和谁做爱似的。这个死蹄子,和我连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此雌儿,是木人石心也!本来我在这边痛,她也应该在那边痛,即使发出叫声,也应是冷不丁被人在手背上掐了一下那种痛苦的叫声——这个没心没肺的死妮子!简直像陶小北当年一样,我都要随大军开拔了,她也不臂挂一个小包袱怀抱一双鞋底纳的密密实实的军鞋跑到大路边眼泪汪汪地送别我,相反倒不知跟谁跑到美国去了——这些死蹄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我一边和雷民政叙话一边遐想。此时,我俩再次不约而同抬腕看看手表,时针刚指向十点。雷民政突然有点烦躁地站起来,在地上无端转了两圈,长舒了一口气后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都十点了,你洗个澡休息,我告辞,明早过来陪你吃早点。”
将雷民政送出楼道,折回身经过小虎和李小南的房间,已听不见他们“挖坑”的吵闹声。我们一溜儿住朝南三间房:老宋和小虎住206,小南住208,我住210。折身回我的房间,必然要经过他们的房间。老宋和小虎正在206看球赛——对啦,今晚十点有一场很重要的球赛。重要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球迷,我甚至常常分不清世界杯和甲A有什么区别,直到后来才有了一知半解,知道前者是世界上的强队踢,后者是国内的强队踢。可小虎和老宋却是两个铁杆球迷。尤其是老宋,一看球赛眼睛就发直,与雷民政过去看见李小南的眼神毫无二致。老宋这家伙看球赛时还总是将瘦骨嶙峋青筋暴跳的手在木椅扶手上直拍——拍痛了都顾不得像雷民政那样在裤缝上搓一搓,尽管因疼痛而龇起了牙,眼球仍直直地望着电视屏幕,只管把脖子像一个啤酒瓶子一般伸得老长——仿佛脖子拉长能减轻手掌的疼痛似的。我发现在生活中不得志的人才容易成为球迷,像我这样的领导干部里就很少有球迷。现在社会多元化了,人们没有统一的精神寄托了。过去社会“一元”时期,我们中国人共同的寄托是“毛主席”。现在毛主席从神坛上走下来了,人们便像在战乱中分头寻找失散的亲人一般去寻找寄托。有的人就找到了足球,有的人则找到了基督。我们紫雪这些年做礼拜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且多是那些面带菜色与愁容的中老年下层妇女。还有的人甚至找到了法轮功——当然去练法轮功是不正确的,有点像欧阳锋那样走火入魔了。
我从206经过时,果然从半开的门缝里看见老宋正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往电视上瞅。经过208,小南的门紧闭着,我抬手旋了一把门把手,门已锁上了,隐约听到她正在卫生间放洗澡水,一边放水一边还在哼着一支轻快的歌儿。我抬腕看看表,已十点十分了,恐怕市里的书记会已议到我的使用问题了。省里八点召开书记会,估计十点就结束了,若郑向洋市长做了省委秘书长,他在市里的书记会上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若郑向洋市长做了民政厅副厅长,那他在会上保准会像余宏进那样紧抿着悲愤的嘴巴。所以十点十分时一定还没有“议”到我的安排问题——因为大家都忙着像当年陈奋远在阎水拍召开会议时那样上厕所呢!傅四海去上厕所,将手机在耳朵上捂一会儿,就获知郑向洋到底是做了秘书长还是民政厅副厅长,在市里的会议上以何种态度“对付”郑向洋心里就有数了。郑向洋蹲在厕所将手机在耳上捂一会儿,要么是一脸喜色进来了,要么是一脸痛苦进来了(有时甚至会在瞬间脸色惨白)。刘副书记亦如是——或喜悦或痛苦。若郑市长做了秘书长,鱼在河担任县委书记是铁定的,郑向洋才不会为一个鱼在河与傅刘再扳手腕呢——人家一个市委书记一个市长共同确定使用一个干部,你省委秘书长怎么能去干涉呢,这不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吗——鱼在河若是那只耗子,你郑向洋不成那只“狗”啦——郑向洋才不愿做那只狗呢——虽然在郑向洋眼里,鱼在河最多只是一只耗子——而此时郑向洋早变作一只硕大的猫!人逢喜事不仅精神爽,气量也会变大。郑向洋会在会上大度地同意对鱼在河的任命,但雷民政跟着就得去仅次于紫东县的紫北县做县委书记。傅刘二人当然会同意的——人家省委秘书长开了尊口,傻瓜才会驳他这个面子呢!打人切记不能打脸,年轻妈妈威慑淘气的小孩子总是说:再淘气打你屁股。没有哪个年轻的妈妈会说:再淘气打你脸——所以人从小就懂得脸是不能随便打的——而雷民政即为郑向洋的脸——正像鱼在河是傅四海的脸一样——当然,在特殊情况下,脸有时候也会变成屁股,但那也得耐着性子等到这种变化过程完成后再举手——因为到那时就不是打脸而是在打屁股了。
若郑向洋做了民政厅副厅长,我做紫东县委书记当然也是铁定的,因为郑向洋从厕所回来就铁青着脸再不说话。而雷民政则会在这次会上同时被任命为市民政局副局长。为什么不在下次会上再任命雷民政?纯属妇人之见!为什么在下次会上任命?刚说过那番打脸打屁股的道理就忘记了?现在已不是打脸而是在打屁股了——哪个年轻妈妈打犯有过失的小孩子,会今天在屁股上打一下,明天记起昨日之错再去将当日毫无过错的小孩子补打一下?而恰恰相反,往往是犯错的当时在小孩子屁股上连着打两下——并且最后那一下用的劲儿比第一下大一些——忙不迭地任命雷民政为市民政局副局长,就是最后打的那一下,手腕儿当然得更发力,这样甩出去劲儿才会更大一些。什么?打狗还得看主人?那是要看主人得势不得势,这句话只在主人得势的前提下才成立。
总之今晚的书记会对雷民政来说,是吉凶未卜,并且凶多吉少。难怪这家伙一到十点就像妇女来例假一般显得烦躁不安。而对我鱼在河来说,却是旱涝保收,稳操胜券。我不禁有点自得,疾步推开210的房门,按照雷民政临行前(仿佛这家伙已经患心肌梗塞死掉了)的叮嘱,从容地脱下衣服,也像李小南那样哼着歌儿进卫生间冲热水澡。
古人总结的每一句在今天看来十分平常的话都是有其深刻道理的,比如得意忘形。我那天洗澡时很得意,洗完澡后便有点忘形。换一个角度讲,也怪我对工作太负责任了,洗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这次在紫雪留下来是要搞调查研究的——偏偏我在洗澡间里隐约听到小南还在隔壁哼着歌儿,这让我有点心烦意乱。李小南简直如那种专门诱惑男人的女巫一般!问题是这天从早晨开始我就产生了“调查”小南胸前的两个“苹果”为什么会突然上翘的想法——这基本相当于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突然返老还童,莫非下面真有“千斤顶”?调查清楚后我怎么也得去“研究”一番——说不准会意外地开拓一个全新的科学研究领域,为我们国家的科学研究事业作出一番贡献呢!
这个有点儿龌龊的念头一整天困扰着我,怎么也拂之不去。三言二拍那一类小说里这样描述男女之间的牵念:一般说来,人不怀指望,倒也不会把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一有指望,就会痴心妄想,时常难过。
都怪我对小南抱有这种“指望”以及平素养成的执著的科学探求精神和孩子般的好奇心。那天我大约是在十一点洗完澡,洗完澡后若按雷民政临行前要求的那样,钻被窝里好好睡个觉也就万事大吉。我也真钻被窝里睡觉去了——只是我钻错了被窝——钻李小南被窝里去了!软玉温香,这个词真是害人不浅!事后我回忆起来才产生了不少疑惑:李小南洗澡时锁着门,为什么洗完澡睡下后却没有锁门?我过去轻轻一旋门把手就进去了,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李小南那晚到底是给谁留的门?鱼在河?还是雷民政?其实我在李小南被窝里也就待了不到二十分钟,调查研究是搞清楚了,可却确实没有做事。不是我不愿做,也不是小南不让做,而是有个第三者——小南当时像柳如叶那样双腿一交叉说,小妹妹来了!这让正兀自来劲儿的我不禁愣了一下,并条件反射般地为之四顾,仿佛要在室内找到那个“小妹妹”。“小妹妹”当然找不到,我不禁有点扫兴,并且有点烧盘,同时又有所警觉。正当我认为此举不妥准备撤离208房间时,但听丁零当啷一阵响,门被服务员打开了。我当时从小南被窝里忽地坐直身子,房间的灯被冲进来的人全部打开时,我还带点保护性质地扭头看了看小南——若她抽泣着流眼泪,我就镇静地给她拭去眼窝里的泪水,并鼓励她:别怕,有我呢!若她露出白皙的脖子,我就给她往上掖掖被窝——可我却没有看到小南,她仿佛早有准备似的,早将脑袋像土行孙遁地一般缩进了被窝,只留一绺青丝在外面——仿佛要拿这绺绳索一般的头发将我绑在床上似的。
开门的服务员并没有进来,在门外好奇地翘脚把眼向屋里张望。闯进来的是接待办主任“茗烟”带着的几个公安人员——令我惊愕得大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的原因,并不是“茗烟”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冲在最前头那个戴着大盖帽的家伙,怎么竟会是袁长印?
《背叛》吴言
第四十五章
那天的书记办公会上,本来我的任命已经通过了,可我“出事”的消息像被人追赶着一般没命地跑进了会议室。傅四海迫不得已,急忙像启动城市应急预案一般启动第二套方案——好在傅四海像聪明的雷民政给省长准备两套就餐方案一般准备了两套方案,要不在会上还不措手不及?傅四海的座位底下仿佛有个按钮似的,他探手一按,就将第二套方案“启动”了。按照第二套方案,雷民政做紫东县委书记,傅四海的秘书破格提拔,“坐飞机”下去接雷民政担任县长。
关于我“出事”的原因,紫东县的传闻是,我被捉奸在床,与雷民政并没有什么关系,雷民政半夜接到电话后怒斥袁长印和“茗烟”胡闹,并让袁茗立即撤出。雷民政甚至嗔目质问袁茗:你们有本事跑到美国去捉捉克林顿和莱温斯基!你们有这个本事没有?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人家周瑜和黄盖玩儿,关你们屁事?!雷民政最后甚至指着袁长印的鼻子说:你如此不称职,我真想将你再调回袁家沟乡去做副乡长——主管计划生育工作!
对啦,袁长印是在我“出事”的前几天由袁家沟乡副乡长调任县公安局副局长的。这可真是背心改乳罩——虽说是平调,但位置很重要!
事后不久,袁长印果真被调离了公安局,伸着那个讨厌的“鸭脖子”回袁家沟乡去了,但不是去做副乡长,而是做了袁家沟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而这个位置我原本是准备安排小虎去做的。
李小南的老公这时冒出来了。流传在紫东县以及我们玻管局的说法是,我“出事”是李小南老公一手促成和策划的。李小南的老公两年前转业,转业前是一个正团职干部。转业干部到地方一般是降职使用,有的降一级,有的降两级。我做局长时,我们玻管局分来一个高炮团的团长,我只安排他做了业务六科的科长——据说他并无怨言,并且表示满意——因为和他搭档的团政委只做了柳如眉那个局一名既不分管专项资金也不分管专项指标的副科长。按常理,李小南的老公也就只能在市委市政府的部局里做一名科长或副科长,若他分配在我们玻管局,我就准备安排他接老宋出任局工会主席(老宋不已做政秘科长了嘛)——隶属行业工会主席李小南,在我们玻管局的工会系统开一个名副其实的夫妻店。可李小南的老公却意外地得到了郑向洋的赏识——郑向洋若干年前曾在李小南老公任职的那个老虎团做过团长——于是郑向洋在那年转业的干部名单里一把就将李小南老公拎出来,力排众议安排他到市民政局做了副局长并兼“军转办”主任。李小南老公去上任时,郑向洋像刘副书记拍我的肩膀那样亲热地拍着这个腰板挺得笔直虎背熊腰的军人的肩膀说:委屈你先干一阵副职,以后一旦空出新的位子,再安排你去职能部门独当一面做个一把手。
按照打脸打屁股的理论,我像克林顿那样在绯闻中一头栽倒后,就不再是傅四海的脸,傅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