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多岛虽小,但它的活力却带给我们很大的震撼。「金色黎明号」的进港引起一阵欢迎的喧哗声,几艘小船立刻出来迎接大船,并赶在卸货前先行将旅客送回岸上。
我们被一群大声呼吼的居民包围著,他们正兴奋地看著这些观光客,无疑是想多增加些收入,因为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比手划脚地轼著想留住他们的眼光。摊位上的货品有凤梨、椰子、木雕艺品、奥秘的石形艺术,及造形邪恶的武士木偶。这里四周都被青翠、茂盛的草木围绕著,阔棕树健朗的枝叶处处可见。
路卡说,在这等待的同时,首先我们必须找家饭店驻脚,然后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后,他会立刻去查询渡轮的时间表。
我们发现有个男人正迫不及待地想充当我们的导游。虽然他会讲一些英文,不过却一厢情愿地不让我们有反口的机会。
「饭店?」他说。「我懂了,我来带路,很棒的饭店……小姐、先生……很棒的饭店,今天,渡轮没有。」他用力地摇摇头。「今天没有。」
他把我们的行李搬进手推车里,然后往我们周围开始聚集的群众中推出去,他示意要我们跟紧。几个小孩一脸困惑地看著我们走过去,他们连一件能遮掩自己铜棕色的身子的衣服都没有。我们的导游一路上不停地回顾,以确定我们还跟在他身后。「跟我来。」他大喊。
他走到一幢白石砌成的建筑物面前,这间饭店离岸边只有几百码。
「很棒的饭店,非常好,卡多岛最好的饭店。你们来,你们会喜欢的。」
我们进到室内后,很欣慰地感到气温已降了几度。一个皮肤很黑、身材壮大的女人正露出白皙的牙齿对我们微笑,她用那双宝石一般的黑眼珠打量我们。
「我带人来,我带人来,」我们的导游说。「先生、小姐……」接下来他们便轻松自然地用当地话交谈起来了。
那个女人即使在将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时,依然不忘堆上笑容。
「你们要住下来吗?」她问。
「是的,」路卡告诉她。「在下班开往卡斯克岛的渡轮出发前,我们将一直住在这里。」
「卡斯克岛。」她蠕动的双唇间吐出声来。「哦,不行,这里最好,我有两……」她用手指比著。「两间房吗?」
「两间是再好也不过了,」路卡说,然后转向我。「你们俩介意睡同一间吗?」
「我们在船上时早就习惯了。」泰玛莉丝说。「我们去看看房间吧!」
我们很快便安顿下来了,由于没有其他选择的空间,所以对现况也就无从挑起。那个太过丰满的肥女人似乎很高兴我们能到这里来,她唯一的缺憾是…我们唯一的目的是等待渡轮、离开这里。
所有的房间不仅窄小,也很老旧,不过里面倒还能挤得进两张床……算了,反正我们也住不久。每张床上都罩有蚊帐,当那个肥女人指著这一切时,她神情中所流露出的骄傲是显而易见的。
不久那个导游便扬扬得意地离去了,好像他刚才做了什么丰功伟业般。
我们查出下一班渡轮星期五开,由于今天已是星期三了,所以我们不禁庆幸自己不用在此地久留。
长久待在海上后,对陆地上的乾燥反而觉得怪怪的。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很新奇,所以我们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见识见识。由于和卡斯克岛的距离不远,我们推测这两个岛之间的差异一定很小。
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最近这几天所需要用到的东西先从行李中整理出来。
泰玛莉丝认为这一切都非常刺激。「我喜欢那个肥女人,她看到我们来时简直乐歪了,还因我们无法多住几天而深感遗憾。世上还有比这种欢迎方式更温馨的吗?」
卡多岛和卡斯克岛间来往的渡轮并不算太频繁,通常这两个岛所需传递的货物都是从雪梨运来的,这个路线同时也是岛民和外界之间信件连系的主角。
我们安顿好后,便决定静下来等。外面的热气使得大家心浮气躁,不过至少室内总比户外来得阴凉。
我们到达的那天,大家已经都累得全身无力了,当天的晚餐有不知名的鱼及水果,那时天色已越来越晚了,所以大夥儿决定提早回房睡觉,这样一来,明天早上就可以探险了或傍晚我们都已见识到这里的白天、及下午在空气中蔓延的那股热气,让人全身都很不服。
泰玛莉丝一下子就睡著了,而我却眼睁睁地盯著天花板,凝听海浪舞动的声音及……从远方传来的……隐约中可辨出……有人正弹奏著优美的乐曲。
不知此刻克里斯派在做些什么?苏菲姨妈呢?她一定在想我过得好不好。长久以来我一直渴望能和父亲见面,而这个愿望已即将实现了:但,我却愿意放下一切,奔回英国。
「除非,」我不断地告诉自己。「除非那女人永远不再出现,除非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我们的生命中。」
这不是解决之道,我必须让自己远远地和过去隔离,我必须为自己理出一条大道,看清自己人生的目标。
在这一切迷雾中,只有一个不变的事实,那就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克里斯派。
我瞥了泰玛莉丝一眼,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金色秀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地动人:躺在蚊帐之下的她安详地宛如刚出生的女娃儿般。长久以来她就想要逃开那里,远远地,忘掉一切,目前的处境是正中她下怀。她已经有些改变了,不过泰玛莉丝过去的影子依旧常常出现。这赵旅游正是她所需要的,如今她成功地慢慢卸掉锁在她身上的枷锁。
而我相信自己今生将和过去纠缠不清的。
隔天早上我们便在卡多岛展开探险行动。我们的出现使得当地许多好奇的居民都感到相当兴奋,他们对西方人的认知似乎相当有限。泰玛莉丝一头金发引来一群侧目的眼光,一个女人甚至还走向前去摸她的头发。他们谁也不试著去掩饰那双好奇的眼睛,且还大刺刺地盯著我们…吃吃地儍笑著,好像发现我们本身就是一出好笑的闹剧。
热气的火舌在天地间嚣张地对万物示威,午餐之后我们只好待在饭店里,坐在那儿观赏外面的景致,让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
泰玛莉丝说。「很快地我们就要站在那里了。我希望那里没有这么热。」
「我想差别应该不会很大,」路卡说。「通常人们都能适应过来,你不用担这个心。」
「到时你将有任务在身,那个任重道远的工作,」泰玛莉丝说。「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可以到我那里帮我啊!我敢说我一定能找些事情让你做的。」
泰玛莉丝露出一脸苦相。「我不认为自己是这一型的人,你不觉得吗?」
「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一定办得到。」
他们俩微笑地互相看著对方。
她问我:「你可以想像我做这种神圣的工作吗?」
我严正地说:「我相信只要有诚心,什么事都难不了你。」
「你看,『圣男路卡』,我还是有希望的。」
星期五一早,当我们看到渡轮终于慢慢地驶进港时,大伙儿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我们第一天遇见的那个导游推著手推车,夹杂在人群中往岸上的方向走过去。在船还没靠岸停泊前,我们早巳全副武装地在等著了。
渡轮的航行时刻表并不是特定不变的。听说下午起程到明天下午就会到卡斯克岛了…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
当我们正要动身离去时,岸上的居民都兴起了一阵喧哗声。由于行程完全由上货的时间而定,所以我们出发的时间已被耽误了许久,我们是唯一前往卡斯克岛的旅客。
渡轮的抵达及离去,对岛民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增添了许多生动的色彩。当然了他们永远无法预知它将带来什么样的人…像我们这种陌生、且不同的观光客,是他们娱乐消遗的对象,也是整个岛的大新闻。
那晚,我、泰玛莉丝和路卡坐在甲板上,希望能在浩瀚的夜色下找到睡意。漆黑的海洋平静地映出一轮明月,拍打在船侧的浪花低声地私语著,淡雅的空气好像有股清香的气息,
令人心荡神恰。每当一群鱼从容地从眼前游过,我便会看到海面上闪起一道道的粼光。
而此时我最在乎、挂心的,几乎就在地球的另一面,比夜色更遥不可及。有几次我都责备自己太儍了,得重新站起来,勇敢地面对生活。失去克里斯派,是因为我不敢留在那里,而如今呢?哈!我居然儍到会认为自己能因此而忘了他。
他们俩已经在打瞌睡了,而我却只能盯著平静的海,眼前浮现、心里想起的,都只有克里斯派一个人。
隔天下午当我正坐在甲板上时,有一位船夫突然大叫了起来,他兴奋地挥著手,指向地平线上的一块突出的土地。「卡斯克岛!」他大叫。
就是它了…穿破在蓝蓝大海中青、棕相杂的一个岛。
几个水手已经在甲板准备送我们上岸,路卡、泰玛莉丝和我则站在一旁。在经过这么多年后,我终于要和父亲见面了,心中起伏的情感真是五味夹杂。
路卡像是了解我的感受般,把手放在我臂上。
「对你而言,这将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日子。」他说。
我点点头。
「恭喜你们俩终于能相会了。」
「在我看来,这个岛和卡多岛根本没什么两样。」泰玛莉丝说。
离陆地越近,她的评断就越贴近。岸上已经聚集了一些棕色皮肤的居民了,他们都穿著色彩鲜明的衣服,颈子和脚踝上都挂著珠子穿成的链子。他们弹奏的音乐和那晚我在卡多岛听到的很相像。几个裸体的孩子来回地在海滩上开心地边叫、边跑著。女人把婴儿捆绑在背后…有些则简单地紧紧依靠在母亲的胸前…站在岸上等著,每个人都兴奋地对著渐近的渡轮大声尖叫。
「我们得去看看我们的行李。」路卡说。
「能有『圣男』照顾我们,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幸运?」泰玛莉丝问。
「非常幸运。」我回答。
我们找到了行李,且也都已准备好了。当我们一踏下船,迎面便看到一位具有官方态度的男人向我们走过来,他身上穿著蓝色的衬衫,搭配一条白色的棉裤。
「海曼小姐!海曼小姐!」他一再地嘶喊著。
「是我!是我!」我大叫。「我在这里!」
他咧嘴大笑露出耀眼的白牙齿,使得又黑又大的脸变得更宽了。他把双掌合起,小弧度地向我敬个礼。「卡拉小姐下命令,我就来了。」
「哦,谢谢你,这真是太好了!」我大叫。「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们的行李并不少。」
他点点头,露齿笑著,说:「留给马克拉,马克拉会安排的。」
我转向泰玛莉丝和路卡。「我想他一定是我父亲派来接我们的。」
我以为他会亲自到这里来的。或许他有不来的原因吧,我告诉自己,所以他才会派这个人来。
「卡拉?」泰玛莉丝说。「卡拉是谁?」
马克拉傲慢地弹手指。「曼多!」他叫。「曼多!」然后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便跑过了过来。
马克拉回复原本的声调,而男孩则仔细地听著,并还不时地点著头。然后他转向我们,说:「跟我走。」他带我们到一辆以两只驴子拉的马车前。「我来安排。」马克拉说。
「到海曼先生那儿去吗?」我问。
他点著头,说:「我来安排。」他指示我们进去马车里面休息。
「我们不能留行李在这里不顾就走了。」泰玛莉丝说。
就在那时,那个孩子带著我们的行李出现了,他把行李放下后便指著后面。
马克拉点著头,转向我们咧嘴而笑。「我来放。」他说。
「我们不用帮忙吗?」路卡问。
「如果你跟他们走,准会和我们走散的。」泰玛莉丝指出。「这一切都很奇怪,而且再怎么说,我们都远比那些行李来得重要多了。佛莱迪,我以为你父亲会来接我们的,他不可能住得太远。」
我没回答。
我们根本毋需担心那些行李,马克拉一下子工夫就又回来了:这次除了那个孩子之外,另外又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们把我们所有的行李都带来了。
我们把在卡多岛用剩的一些钱给他们,小男孩和那位高大的男人都显得相当高兴。
坐好后,马车便往青翠的草木间驶去,不到十分钟我们便看到那幢房子。它的整个屋身被架起来,离地大约一公尺,是座长形的矮平房,房子是以白色的木材建成的,周围种满了花色鲜明的灌木丛。
就在我们前进的同时,前廊的门突然打开了,里面站了一个女人。她的身材高姚,优美的脸蛋宛如希腊女神的雕像般,长得相当吸引人。她随意将迷人的黑发盘在头上,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