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芭看着主人晕倒,一边焦急的呜咽,一边围着裴封转圈。
这时,一直旁观的凌晓菁走到裴封身边,蹲了下去,朝槿芭道:“没关系,我会救他。”
终章
裴封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很熟悉的地方──
林坤的家里。
槿芭就趴在他的床畔,见他醒来,连忙欢快的摇尾巴。
裴封伸手摸了摸槿芭的头,大獒顿时化作一道灰影,消失在他的背後。
这个时候,他看见凌晓菁从门外走进来。
凌晓菁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望向他:“你觉得好点了吗?”
裴封深深吸了口气,觉得伤处已经没有那麽痛,於是道:“好多了。对了,我怎麽会在这里?”
“你很虚弱,我带你去了医院。”凌晓菁道,“但是除了胸前那个贯穿的伤口,医生检查不出来你究竟还伤在哪里。而那个贯穿的伤口不是很严重,所以做了个小手术,开了些补气血的药之後,就让我带你回家休息。”
裴封点头。
他再清楚不过,当时林坤贯穿他身体的时候,他刻意避开了脏器和骨骼,那个伤的确不严重。
他会虚弱晕倒,完全是因为催动第一寂灭,烧掉了部分骨血的关系。
“而你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林坤在生前曾经立下遗嘱……把这幢房子留给我。”凌晓菁苦笑了一下,“当然我不会要。但眼下我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安置你,所以带你来了这里。”
裴封听凌晓菁提到林坤,心里有些苦涩:“我到底,没能救他。”
凌晓菁张了张嘴,想说些“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之类安慰的话,却究竟说不出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是的,那时林坤抓住了婚纱向她求救,她却割裂婚纱将林坤离弃。这样的她,实在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虽然那个时候,她没有其它选择。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也就不便在这里打扰。”裴封从床上站起来,朝凌晓菁道,“谢谢你的照顾。”
“你身体还很虚弱,要去哪里呢?”凌晓菁听他辞别,有些吃惊,“你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阵子,没有关系。”
尽管她联系了律师,已经将林坤名下所有财产,包括这幢房子转给林坤的母亲。但林坤的母亲从乡下来到这里,还需要几天的时间,裴封完全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阵子。
“不了。”裴封微笑,“我的身体和你们不太一样……所以,这样就没有问题了,我能够照顾自己。再说,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凌晓菁想,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必定是有关那对兄妹的吧。她看得出来,裴封和那对兄妹之间,必定有着深刻的、不能忘怀的纠葛。
“那麽我就不留你了。”凌晓菁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裴封微微躬身,“祝你一切顺利。”
裴封点头,离开了这幢房子。
他的确对安氏兄妹所做的事情,不能忘怀。
凌晓菁一直送他到门口,才转过身,回到房间。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夕阳将落未落,橙红色的余晖从窗外洒进客厅内,洒落在架在窗户旁的一幅油画上。
这幅油画,是林坤在小阁楼上为她画的。她在几乎成为废墟的小楼里找到奇迹般完好无损的它,带回家中。
凌晓菁走向那幅油画,手指一点点摩挲过画面上穿婚纱女子熟睡的脸。
那是属於她自己的脸,但是比她更美丽,像一朵沈睡的白莲,在夕晖的映照下,笼罩着圣洁的光晕。
那是满怀着爱意描摹,才能画出的美丽。
那个时候,无论人性还是理智,林坤都失去了。他唯一在这世上留下的执念,只有对她的痴迷爱恋。
凌晓菁看着这幅画,像是突如其来被什麽东西扼住了心脏,胸口处蓦然痛的无法自抑。
“你这个人,既懦弱又无能,一直都那麽笨。”凌晓菁轻声道,有大颗大颗的泪水自眼中滑落,滴落在她的衣袖上,无法停止,“你这个笨蛋……”
当初和林坤分手的时候,她没有落泪;亲手割断婚纱,离开一直嘶吼着她名字的林坤,她亦没有掉半滴眼泪。
即使是安置裴封,处理林坤身後的种种琐事,她也从始至终都是冷静理智的。
然而在这个温暖闲适、宁静美好的傍晚,她独自对着林坤留下的最後的画,终於开始哽咽,哭到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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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後的正午。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牙白色风铃转动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安齐眉将手肘撑在柜台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无聊啊无聊,今天的生意真是清淡,半个客人都没上门。”
“对了,安奇陵。”安齐眉抬起手,用指尖拨弄了一下头顶的风铃,“裴封一直在找我们,为什麽我们还要待在这个城里?我可不想再被他砸一次店。”
安奇陵自她身後出现,叉着手悠然道:“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他目前的身体应该在恢复期,这段时间根本没办法唤出槿芭,我们非常非常的安全,所以你尽管放心。”
“嗯。”安齐眉回答一声之後,神情渐渐变得欣喜,“啊,有客人来了。”
门果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妇人身材瘦小,皮肤是浅浅的褐色,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眼睛浮肿发红,背微微的佝偻着,虽然穿的很都市时尚,却掩不住乡土的质朴气息。
她进来之後,有些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
“您好,欢迎光临。”安齐眉连忙带着职业微笑迎上去,给老妇人让座端茶,“您有什麽需要吗?希望我们能够帮到您。”
“俺……俺就想问下,你们这儿是求神的吗?”老妇人坐在椅子上,在安齐眉的热情招待下,稍微减少了一些局促,擦着发红的眼睛,讷讷开口。
安齐眉注意到老妇人的左臂上,戴着一块黑纱,放缓了声音道:“您放心,我们这儿,不会比任何一个求神的地方差。”
老妇人点点头,再度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道:“俺、俺儿子……前些日子走了。”
“嗯,那真的很遗憾。”安齐眉这麽说着,用关注哀伤的眼神看着老妇人,鼓励老妇人继续说下去。
“俺媳妇对俺很好,这些天都陪着俺散心,给俺买衣服,儿子的後事也都是媳妇给办的……但是俺还是想俺儿。”老妇人絮叨着,“儿子得了急病,俺都没来得及见最後一面,只领到儿子的骨灰……”
说到这里,老妇人抽抽噎噎的哭出声,用手背不停的抹泪:“俺儿子很孝顺的,俺之前住在乡下,他一直往乡下给俺寄钱,寄了好多钱……就是他走了,还给俺留下幢大房子……可俺宁愿不要。人都走了,俺要那房子有啥用……有啥用啊……”
说到最後,老妇人已经泣不成声。天下最心酸悲惨的事情,莫过於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齐眉沈默着,递给老妇人一块手帕。因为她知道,老妇人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谢谢。”老妇人接过手帕擦泪,情绪稍微稳定些了,接着往下道,“俺来这里,也有半个多月了,可一次也没梦见过俺儿。俺也不知道……他在下面过的好不好,俺就想让他托个梦,让俺再看看他,就看一眼也成。”
“那,您儿子的名字是什麽?”安齐眉问道。
“林坤。双木林,土申坤。”老妇人边擦泪边回答。
安齐眉错愕片刻之後,微笑了:“如果是他的话……我们不止能让他入您的梦,而且能让您的有生之年,都有他陪伴左右。”
“真、真的吗?”老妇人微微张开嘴,惊讶的望着安齐眉。
“是真的,您只需要和我签定换灵的契约……而在我们这里,不同的灵,有不同的价格。”安齐眉十指相触,将老妇人热切的目光尽收眼底,“您儿子的灵,虽然价值普通,但对您来说,想必是可以拿出任何东西交换的吧。”
……
天花板上,牙白色的风铃旋转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入耳不绝。
“谢谢你。”老妇人有些拘谨,朝安齐眉鞠了一躬之後,走出了小小的店铺。
安齐眉站在店门前,看着老妇人的背影之上,依附着的那个单薄苍白的男人的灵体,唇畔慢慢勾起一个笑。
就算是价值再低的灵,对於某个特定的群体,或是某个特定的人,也能换到不错的价钱。
而接下来,在这老妇人身上会发生什麽,她很期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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