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晓菁呜咽着哭出声来:“……你是个疯子。”
林坤不说话,只是抱住了她,有节奏的轻拍着她的背部,仿若在哄一个平时被宠溺惯了,正在撒娇的小女孩子。
凌晓菁无力挣脱他的拥抱,身体和精神又都疲累到了极点,竟在林坤有节奏的拍打中,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林坤小心翼翼把她放在沙发上,俯身趴在沙发边,贪婪的看了一会儿她带泪的睡颜。
然後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拿出曾经的油画用具,在凌晓菁的对面撑起画架,拿出碳笔,开始在画布上勾勒凌晓菁熟睡的轮廓。
午後的阳光照射在林坤青色的眼睛上,呈现出某种异样斑斓。
……
一幅画,从午後画到入夜,终於完成。而此时,凌晓菁仍在熟睡。
林坤放下手中的画笔,望向窗外。
窗户是紧紧闭上的,房间里没有风,窗帘却忽然在林坤面前高高飞扬。
漆黑一片的窗外,浮现出一群身穿残破铠甲,手执残破兵器,披头散发的狰狞鬼兵。为首的鬼兵来到窗前,伸出手轻敲玻璃。
玻璃颤动着,发出“哢哢”的声响。
林坤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熟睡的凌晓菁,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自己知道了,让鬼兵不要打扰。
鬼兵会意,停止了敲窗,躬身离去,於是窗外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林坤一步步走到凌晓菁身旁,用青色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俯下身,轻吻了她的眉角。
凌晓菁在睡梦中不安的蹙了蹙眉,却没有醒来。
林坤笑笑,站起身,脚步轻悄无声的离开了阁楼。
於是,阁楼里只留下酣睡的凌晓菁,以及在画布上同样酣睡的她,两两相对。
********************
深黑夜里,几支由手电筒射出的光柱正在来回晃动。
五个学生模样的人无视“危楼勿进,禁止出入”的大牌子,翻过铁栅,进入那幢传说中闹鬼的小楼。
“什麽嘛。”其中唯一的女孩子掠了掠头发,“根本就不会有鬼好不好,都是骗人的。”
“所以说只要证明没有鬼,我们几个就豁出去倾家荡产,凑钱买Chanel的包包给你。”有男孩子窃笑,“如果有鬼的话,你就做我们老大的女朋友。”
“哼!”女孩子别过脸去,脸上微微泛红,“咱们走着瞧。”
五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一起朝小楼内走去。
……
林坤站在黑暗的角落,看着那五个学生闹哄哄的爬楼梯,不时大笑,互相捶打。
林坤舔了下自己乌青的唇。
对现在的他而言,除了凌晓菁之外,其余的人都不能算人了,只是某种令他讨厌的生物,以及做菜的材料之一。
更何况这些生物居然不知死活,闯入他和凌晓菁的家,还大吵大闹。
在林坤的前後上下左右,无数手执武器的鬼兵正蠢蠢欲动。林坤知道那五个人青春蓬勃的生命力、皮下血管内流动的鲜血,让鬼兵们不由自主激动。
於是唇角勾起笑的弧度,微微点头示意。
身旁鬼兵们立即化做凌厉阴风,带着嗜血的笑容,朝五人的方向呼啸而去。
……
“那、那是什麽!”女孩子看到前方从地板上浮现的鬼兵,发出凄厉尖叫。
“到处都是!”男孩子们也在大叫。
不止是地板上,就连天花板上,四面的墙壁上,都有无数带着狰狞笑容的鬼兵浮现,将五人牢牢包围。
对此时的五人而言,就仿佛,这整幢房子都是由幽冥中的鬼怪幻化而成。
林坤听到他们的尖叫声,不由皱眉──
要知道,凌晓菁正在睡觉。
鬼兵们注意到林坤的情绪变化,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速战速决,朝那五个少年人一拥而上。
几乎是一瞬间,那五人从此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
夜色中,裴封仰起头,看着那幢被铁栅包围的小楼。
明明不久前还是翻新过的粉墙,眼下因为阴气的侵蚀长满了青苔,爬满了某种深红色的丑陋藤蔓。
那藤蔓的颜色使这幢小楼看起来,就像正在流淌鲜血一般。
而实际上这幢小楼的内部,也有人正在流血。那些血,是五个年轻人为猎奇所付出的代价。
裴封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扑通”、“扑通”的沈闷声音,连续响了近两分锺才停止。
他闭上眼睛,鼻端处飘来浓重的血腥味道。
他知道那沈闷的声音是什麽。是里面的鬼兵,在朝外面扔属於那五个年轻人的尸块。
是的,虽然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在这附近徘徊,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阻止那几个年轻人。
毕竟他受过重伤没多久,相对需要通过睡眠治疗身体的时间也多起来,不可能时时刻刻守住这里。
“槿芭。”当沈闷声音停止的时候,裴封蓦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他对安氏兄妹利用凌晓菁的提议,抱着抵制态度,而如今眼睁睁看着五个无辜的人惨死,也顾不得那麽多了。
是的,明明知道在常态下槿芭还不能行动,然而事已至此,他不能够再坐视不理,再看到新的牺牲者出现。
这次,哪怕牺牲自己也好,他要让林坤消失。
裴封背後灰影浮动,槿芭在他面前现形,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朝他走了两步,在他脚边趴下去,发出啜泣般的低低呜咽。
裴封察看槿芭的伤,如预想般的严重。被击穿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肠子和内脏在其间若隐若现。
裴封扬起右手,右手掌心处泛起一道紫芒,沿他的左腕划下。
他割断了自己的静脉,鲜血顿时如细泉,顺着胳膊潺潺而下。他低垂了眼帘,望向槿芭,道:“槿芭,喝。”
槿芭迟疑了片刻,最後还是按照主人的要求仰起脸,张开嘴,让裴封的血自上而下,淌入嘴里。
其实,裴封是在做和当初林坤灵裂前一样的事情,耗损自己的身体修复背後灵。
没错,槿芭是裴封的背後灵。
裴封和槿芭的关系,就像是安奇陵和安齐眉,亦或是林坤和朱宸濠。
这个世界运转的法则,被称为“因果律”。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拥有背後灵。背後灵种类繁多,存在形式千奇百怪,分强弱,分善恶,分吉凶。
然而能意识到背後灵,并且能加以操纵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这部分人,被划分为“因果律外”。
其余的普通人类,则被称为“因果律内”。
因果律外的人虽拥有强大力量,然而他们如果利用这种力量,杀死或者拯救因果律内的人类,则会受到严厉的天罚。
因果律因此得到平衡运转。
裴封和安氏兄妹,都属於因果律外,各有其特殊能力。
安氏兄妹的“灵契”能力,更是这世上唯一能利用人心人性的弱点,颠覆因果律的灵能力。
林坤的背後灵被裴封打伤之後,林坤的身体也出现和受伤灵体同样的伤痛,其实这就是背後灵不惜耗损宿主的身体,为自己疗伤。
一般而言,背後灵无论善恶,都是依附着宿主存在,以宿主的愿望为愿望,拼尽全力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宿主。
这种背後灵反噬宿主用来增强自身的情况,只有在背後灵为强大的凶灵恶灵,宿主意志过弱,完全失控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而现在的林坤,更是彻底被其背後灵反噬,几乎丧失所有神智。
……
槿芭在喝下足够的鲜血之後,身体上的伤口渐渐收拢,直至完全愈合。
裴封见状,连忙及时按压左手腕处的伤口边缘,於是血很快止住。
做完这一切後,裴封觉得头晕的厉害,脸色也变得惨白,站在原地一时动不了。毕竟这是近些时来,他第二次大量失血。
槿芭在他脚畔呜呜的叫着,焦虑的绕着他转圈。
“我没事。”裴封缓了一会儿,微微俯下身,笑着摸摸槿芭毛茸茸的大头,“快去吧。记得,无论如何要把凌晓菁带出来。”
槿芭留恋的看了他一眼,似乎隐隐隐约约感觉到主人牺牲的决心,眼角有些潮湿。
然而最後,槿芭还是像往常的任何时候一样,服从了裴封的命令。
槿芭化做一道灰色的影子,消失在裴封面前。
……
槿芭消失之後,裴封伸出双手,双手间幻化出紫气长枪。紧接着他挥动长枪,朝面前矗立的高高铁栅斜斜劈去。
铁栅应枪而断,在裴封面前轰然倒下,溅起尘土飞扬。
裴封昂然迈步跨过铁栅,迎向鬼兵的诡异啸声,朝那幢仿若正在流淌鲜血的小楼走去。
(1。64鲜币)背後灵之换灵(十五完)
十五
林坤带着几分厌烦,看着鬼兵们处理掉那些擅闯者的尸块之後,准备离开这里回阁楼。
然而他踏着吱吱呀呀的楼梯,刚走到半路,就有鬼兵挡在了前方,朝他跪拜下去。
“怎麽总有人不知死活闯进来。”林坤皱眉,“这次你们自己解决吧,记得小声点。”
鬼兵苦着脸摇头,将身体伏的更低。
林坤知道他们遇上了棘手的敌人,於是斥责道:“没用的东西。”
斥责归斥责,林坤还是转了身,随鬼兵走下楼。
……
裴封消灭第三十一个鬼兵时,看到小楼的入口处出现了林坤的身影。
他挥动长枪,又刺杀了身旁的两个鬼兵,并不急於上前袭击林坤。
因为他现在要做的,是为槿芭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
凌晓菁是被狗叫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在灯光下,在自己的对面,站着一只苍灰色的大獒。
真是十分巨大的獒,比普通的藏獒几乎要大一倍。
那獒沈默着,用浅蓝色的眼睛与凌晓菁对视了片刻之後,转过身把脊背朝向凌晓菁,趴了下去,示意凌晓菁坐上来。
大獒的眼神正直,令人不自觉的产生信任,而动作更是有着某种奇异的威严。
凌晓菁看看四周,迟疑了片刻之後,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在了獒的背上。
獒低低的咆哮一声,朝窗户纵身跃去。
那窗户是关着的,凌晓菁不由自主搂紧了大獒毛茸茸的脖颈,闭上眼睛。
然而在大獒即将撞上窗户的时候,窗销忽然被一道紫光斩断,窗户顿时向外打开。
大獒载着凌晓菁,自七楼楼顶一跃而下,而後稳稳落地,朝前方狂奔而去。
凌晓菁的婚纱被风吹得鼓起来,向後飘扬着,像在暗夜里骤然绽开的一朵洁白昙花,明媚鲜妍。
她睁开眼睛,看到两旁的景物在迅速倒退,耳畔只听到呼呼风声。
她不知道这只獒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在这样高速前行的状态下,亦不能松手。不过,只要能离开林坤,离开那个可怕阴森的地方,哪里都好。
……
在槿芭背负着凌晓菁,自七楼楼顶一跃而下的瞬间,林坤意识到凌晓菁离开了这幢楼,面部扭曲着,发出一声痛苦的凄厉长啸,转身飞奔而去。
裴封望了望四周的重重鬼兵,任他离去。
一来林坤绝对追不上槿芭的脚力,二来他也没有余力去阻挡林坤。
他现在要做的,是彻底消灭这里的鬼兵,摧毁林坤的助力。
裴封的双目蓦然浮现璀璨紫光。
半空中出现诵读梵文佛经的威严声音,由远及近。
********************
凌晓菁伏在大獒的背上,随着大獒的疾行,她看到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荒凉,直至杳无人烟。
这里,应该是城郊了吧。凌晓菁想,不知道这只大獒载她来这里做什麽。
来到一座荒芜的山丘上时,载着凌晓菁的大獒停下了脚步,在月华沐浴之中转身,面朝来时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凌晓菁从大獒的背上下来,站在大獒身旁。
大獒仰着脖颈,顿了顿前脚,以自身为中心,脚下浮现出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紫色法印。
凌晓菁吓了一跳,接着又看到法印中一道紫光掠过,裴封出现在她身旁。
“你是……”凌晓菁镇静下来之後,记起自己在婚礼现场见到过裴封。
因为裴封与众殊异的身高和相貌,实在令人记忆深刻。
“我是裴封。”裴封望向她,“接下来,希望你站在这个法阵内。无论发生任何事,不要移动。”
“我知道了。”凌晓菁踌躇片刻,答应裴封。
她还记得在婚礼上,裴封试图过阻挡林坤、保护宾客。
“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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