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没胆大到把这个想法马上说出来。
见他没有太大兴致要讨论下去,我们也就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京城渐行渐远……
约莫一个月余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自从告别了紫灵与程凛之后,玄空还陆续收过一些妖怪,只是感觉都没有像对付竹蛇那般的凶险。如今我早已见怪不怪,看到那些因为遇到妖魔而害怕的女子们,仿佛回到久远前的自己年少之时。
由于种种缘由,玄空的名气在京城附近逐渐大了起来。来到此镇后,恰好秦员外有个未出阁的女儿某天开始突然迷恋上了一幅画,人们纷纷认定此为疑难杂症,必与妖鬼作祟有关。于是我们便自行前往,却引发了秦员外家人的一阵热烈欢迎,着实令我们大感意外。
秦员外和夫人坚持认为女儿的这种行为不算是病,如果真要说病,那也充其量只是因为爱慕而引起的相思病,是邻人们关心自家的女儿才会对我们这么说的。
再说那事实,还真个说来话长。原来秦小姐一次带着丫鬟到山里游玩,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公子风度翩翩地站在一个亭子中吟诗,她当即愣住了。
回来之后,她茶饭不思,旋即闭门不见任何人,只让下人在书房门外放些瓜果充饥。待到七日之后,她推门而出,外头的人们都很好奇她这七天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结果什么也没干,只是……
——作了一幅画。
——作了一幅画?
——是只作了一幅画!
据身边的丫鬟说,画中人分明就是那天小姐在山里遇到的白衣公子。从此,秦小姐就天天对着这幅画沉思,对其他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了。
——难道这位公子风神特别俊逸?
秦员外夫妇和丫鬟都说了,他们看过画了,丫鬟说画的很像。但那男子也就是比较眉清目秀,谈不上特别出众,他们感到不明之原因即在此。
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未料,玄空在我们都安静的时刻突然来了一句:一切都是孽缘吧。
他的深沉吓到了秦员外他们几个。我连忙以哈哈大笑打了个圆场,要不然还不知道秦员外他们会怎么想呢?好在他们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
后来我们去欣赏了这幅画作,秦小姐几乎将它当成了宝,根本舍不得给我们看,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
从她的神情与态度,我的确不认为她是得了什么痴呆之症,最多只是过于单相思罢了。
她父母曾经四处托人寻找此男子,无奈终是不果,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怕惹外人笑话。毕竟自家的是未出阁的闺女,总不能太张狂了吧。
画作上的男人的确是生得一表人才,周围的景物据说和当天所见的近乎完全一致。此刻,他正微微仰头对天吟诗,双眼微眯。丫鬟说秦小姐的画工向来了得,可谓远近闻名、女流才子,所以已经得到了真韵。那么仔细来看,就像秦员外和其他人所认为的一样,画中的这位白衣公子也谈不上特别出类拔萃。
若真要说不同之处,最多就是衣服特别简洁,而且能将白色衣服穿得如此得体的男人,说实话,我见得很少。许多书生也爱穿着白衣,颇似白面书生的英姿,只是那多仅存于少女的想象当中,而我所能见识到过的男子,大多不适合与白衣般配。
我暗猜,还有一层原因是他当时吟的诗比较好,秦小姐才会如此倾慕的。世间为了一时的爱恋魂不守舍之人何其多也,这再正常不过了。
我也以为,是外面的那些人们多虑了。这事儿和那些妖魔鬼怪们压根儿就不沾边!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九章 白衣公子(下)
第九章 白衣公子(下)
是夜。
光滑的月亮缓缓爬上零散着点点星光的夜空,洒入屋中,映衬出一大片的白色,如同上等的白色绸缎般平整,与眼前因微风而抖动的淡黄床帘一竖一横地平铺在屋中。今晚,我们是在秦府住下了。玄空看了画作之后只是淡然一笑,告诉秦员外这画儿没什么奇异之处。
在场的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似心中的千斤重担最终卸了下下来。我还看到秦小姐丰满的嘴唇嘟哝着:我本来就说过没什么的。恐怕她也是一时迷恋心起吧,却被外人看成了怪物。这种滋味,愣是谁遇上了,都会觉得不被人理解的。
不经意的一个侧翻身,某个东西掉出了胸口,是紫灵一个月前给我的布偶娃娃,新作的那个,比之余她过去的手工,更能显出主人多年手艺的精进。
虽然那条竹蛇已经死了,但我相信,在她身为紫灵后母的期间,还是尽到了她作母亲的责任。至少,当紫灵再度出现在我面前之时,她是知书达礼的,而且女红比过去还要好了许多。如今竹蛇虽然死了,却仿佛还活着,因为她会成为程凛与紫灵之间一堵无言的铜墙铁壁。我只盼望着他们能够早日穿过这层墙壁,做到真正的情投意合、相敬如宾。
夜色渐渐浓郁,我的眼皮终于在与睡意的斗争之中占据了下风,慢慢地合上了。
当我再度从全然的黑夜中苏醒,床帘仍在随着暗风轻微抖动着。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影在淡黄的帘子中央倏然乍现。
——谁?
我在心里发问,却没有说出口。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我通晓了一个道理。世人都怕妖魔鬼怪,一传十、十传百。
——到底妖魔是否真如人们所想的那么可怕?
其实没有几个活着的人真正清楚过答案。只是那些无言的恐惧布散在人们的心间,久而久之,变成了世人所共有的学识。而大多数鬼怪也了解人们这种畏惧它们的心情,所以,如果你碰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大声叫喊,只会引来他们更多吓唬你的欲望。
反推之,在坏人与恶人身上,这个推论也一应俱全。
故而,我选择沉默,只是不知道刚才黑暗中的明亮一瞥是否已被对方看穿。
“小乖乖,既然醒了为何不叫呢?”一个雌雄不辨的声音在无声中突兀地响起。我最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番声音。
——莫非,又是妖怪?
天呐,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碰到的妖怪都是些稀奇古怪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小乖乖。我想咬死你,然后向那个该死的玄空道长示威。”黑影动了动,煞有介事地伸出两个手掌和五个手指。虽然是在夜晚,由于明亮的月光与浅黄的帘子,它的动作尽收我的眼底。
果然是妖怪啊,因为玄空是道人,他一生所对付的也的确多半是妖怪,能够记恨他的自然也是这种东西。
哼,小瞧我了吧!我偷偷从背后拿出根据玄空的提点画的黄符,捏紧在手中,只待那个东西一出手,就贴上它的腹部。如果能够成功收服了它,还能顺带让玄空也看看我的本事。
只是,当那个怪物撩开黄色帘子,露出那张脸的时候,我惊呆了!
居然是……
——秦小姐!
不是吧,谁能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的来着?
明明白天还好好的一个人……
——现在居然一脸狞笑的出现在我眼前,而且是尽在咫尺的距离。
当时的人们是怎么怀疑的?
对了,大家都怀疑是那幅画有问题,或者是对那个白衣公子的种种神秘之处表示新奇。如今看来……
——却是秦小姐早就中了邪!
而我们都没有看出来,就连玄空也……
不会的,玄空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她说要向玄空示威,也就表明她先前就认识玄空了。那么,玄空过去曾经对付过她,或者至少和她的妖怪朋友亲人对峙过。而现下,玄空今天却什么都没有提。
这……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的眼中莫名的,沾上了滚烫的水花。
——玄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你故意要这样做的?
迷迷糊糊的水汽在眸子中弥漫开来,对自己的处境突然间失去了关心的力量。竹蛇曾经说过的那些渐被遗忘的话在记忆中清晰起来。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也许有天你会发现,你身边所信任的人根本没一个值得相信。”
可恨的、该死的!
——都是因为我这个噩梦般的生辰吗?
真是讨厌死了!
猩红色的血腥味从头颈渗出来,沿着床帘滑落而下,刺鼻的味道却反而往上直接蔓延,一种灭过头顶的将死之感把我的头脑震得四分五裂。
原来……
——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一点也不好玩,而且很疼。难怪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怕死!
其实活着的人是不可能有死去的经历。即使是转世轮回,也早被孟婆汤灌得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既然活着的世人都不清楚怎么死法。那么,为什么人们会对死亡都感到如此恐惧呢?甚至将这种感觉不断传递给了旁人与后人。
因为公平吧,不管是富足的、贫穷的、年老的、强壮的,死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而死的感觉无人经历,却是人的本性能够明白的。
如此的难受,我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皎洁无尘的月光在我的眼瞳里渐渐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视野所及之处,玄空出现了,他的眸子在细长的眼睛中收紧,愣了好一会儿,看来也是惊讶之情居多。
随后,秦小姐被震飞倒在地上,匍匐着,眼内凶光毕露,伸出舌头对着玄空龇牙咧嘴。
具体的情景,我已不太能看清了。
然而,没有看下去的欲望,我是想要休眠了……
卷一番外 白虎怪 尾声一 怎么了
尾声一 怎么了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躺在习家后院的草地上,过去我很害怕夜晚,现在却不怕,难道是因为……
——身边有着他?
不知道紫竹林里现在的夜晚是否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对着的该是同一片星空吧。
还有,紫灵和程凛现在和好了吗?
确切的说,自从上一次见到紫灵已过了近两年,不知不觉间,我也真成了个二十五的老姑娘。
这次来到习府的时候,习府的少年和习豫老爷先是惊讶,然后脸上就涌现出了接待贵客一如既往的表情,嫣然小姐和夫人倒是非常和乐地接待了我们。小缘说小姐还没有出嫁,而且是铁了心要一直陪伴父母了。絮娘化成习府花园的柳絮消逝之后,嫣然小姐不久就恢复了活泼开朗的性格,你看她如今和我在别的村镇见到她买镜子时的样子,一摸一样的漂亮。但她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专心侍奉父母,特别是对母亲敬献孝心,大概是为了缅怀絮娘的离去吧。
火光在宁静的夜晚发出兹兹的声音。
习嫣然撸了下青丝的尾端,笑盈盈地对我说着:“倩倩姐,冷吗?”
哦,她也开始和紫灵一样叫我倩倩姐了呢。三天前刚到习府的时候,我把紫灵的故事告诉了她,还说不几日将要去探望他们。嫣然小姐听了之后满脸的憧憬,仿佛自己就是紫灵一般。
此刻,她本来不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正考究地打量着我身上的单薄的衣服,大概怕我冷吧。可那脸的样子就因此而不太像她了。
“我不冷。”我冲着她笑了下。
小缘还在用火烤着肉,玄空问我要不要来一块,我说不必了,我看他自己也没怎么吃。
两年前被秦小姐袭击后,我痛得晕了过去,醒来时人已到了郊外。玄空告诉我秦小姐本身不是妖物,是被妖物附身才会做出那些举动的。那东西和他十年前有宿怨,这回不知怎么的打听到了我们的行踪。至于画像上的白衣公子和他本人的话,与这件事情没有直接联系,应该只是凑巧让这妖怪钻了空子,借机侵入了秦小姐的身躯。
但从那以后,我的身体就变得很奇怪,老是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感觉好似一阵风也能把自己吹走了。手把手捏着自己的腰肢,明明没有变得纤细呀?
更离谱的是,只要我想去哪里,转眼的功夫,我人就飞着到了那边,只用了一杯茶的功夫而已。
我问玄空这究竟是怎么了?玄空回答说是我的轻功又进了一层,将要修炼到家了。
——真的吗?
此刻,我刚才所想的觉得浑身充满谜团的男人正闭目养神,他额前和两鬓的长发还是那般随性地覆盖在脸上,一部分与夜晚深绿色的草地糅合在了一起。
“玄空!”我的声音有些放大,惹得嫣然小姐和小缘顿时抬头怔住了,大概以为我要和他吵架了,其实全然不是。
“有时真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做这些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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