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简陋的屋子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牢房。
这里常年没有光芒,关于这点,苏隽是知晓的。
其实如果真的只剩下黑暗,苏隽倒也释怀了。干脆……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他也不用再和内心纠结了。
——偏偏事实不肯放过他!
就在牢房的另一端,狱卒还在那头点着一盏灯芯几近枯萎的油灯。暗潮的夜风透着牢房的缝隙时缓时急地钻进些许,粘着牢房独有的阴暗湿气到处肆虐,也趁机将那油灯的火心吹得摇摆不断,远看宛如战时挂在城墙上随风扭动着的黄旗。
也多亏了这些零星的灯火,才使得苏隽的眼睛格外清晰地看到了正在牢房的草堆里中跌打嬉闹的小老鼠。它们身上那些个湿漉漉的灰色毛发呦!好似还在黄色的草堆中跌打滚爬。取乐的过程中,它们的身躯在黄色稻叶的窟窿里散出点点黑白相间的光芒。
老鼠们是一到了夜晚就乐得欢,令苏隽想起了自家屋子里经常流窜着的小老鼠们。
它们和它们一样,撇着个八字胡,早和他熟稔得不得了了,感觉像看到了老友一般的亲切。
想着,他再度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妹妹,她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纵使白天再如何的叽叽喳喳,晚上只要有他在身边,立马便会安静地入睡。外界再是如何嘈杂、如何不堪,丝毫都无法影响到她们晚上入睡的心情。
这样也好,不让她们理会那些烦心事吧。这本来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责任不是吗?
尽头处,正在这时,一个狱卒夜半尿急走了开去,另一个则睡得像死猪一样,趴在破旧不堪的木桌上,呼噜呼噜地打着鼾。
不久,苏隽也有些累得疲倦了,只是牢房总比不上自家屋子的床铺舒服。虽然自家那屋子顶多也只能算是个家徒四壁的草窝,但待在自己家里永远都是任何地方所比不上的。
终于,他被浓重的睡意击溃,苏隽的眼皮耷拉了。
渐渐迷糊中……
朦朦胧胧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又回到了一贫如洗的家中,妹妹们正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呀,一觉醒来,怎么已经早上了,该起床给妹妹们做点东西吃了吧。
说是个家,食物除了些米粉其他什么也没有,算了,随便炒些出来吃吧。
他将柴火投入炉子中,这炉子被放置了不知有多少年月了,恐怕早已年久失修。市集上新货自然很多,可他们家穷,怎么可能去置个新的呢?
不好,浓烟突然冒了出来,看这架势,要起火了。
终于,这个炉子还是坏了呢。
他连忙脱了衣服想要遮住它,无奈没用,那火势看来越发旺了。
算了,还是命比较重要。啊,对了,还有妹妹,得先把妹妹抱出来,屋子最后会烧成什么样子以后再说吧。
走进屋里,才发现里头的烟味儿居然更重。
——这到底是怎么了?
鼻子里都是一股怪味,难受死了。
——为什么我要待在这里?
——为什么会无端地起火?
等等,我和两个妹妹不是应该在——牢房里待着的吗?
PS:此段也有些短,还在卖关子,哈!欲知详情,后文分解。
卷三 鬼牢 第一章 狱牢大火(下)
猛的,现实中的苏隽从噩梦中惊醒,与梦中站着的苏隽拥有着同样愣怔的表情。
鼻子的感觉好奇怪,呛鼻的味道真的很难受。
——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他赶紧四下张望。
呀,不会吧!尽头的油灯什么时候已经倒下了,灯芯的火花被风吹散的到处落地,在牢房的草堆上翩翩起舞。
——是牢房真的着火了!
“喂,着火了!着火了!”苏隽轻轻挪开了挂在手臂上的小妹,又平稳地放下了怀中的大妹,站起身来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破了喉咙喊着。为了增添气势,他最后干脆跑上前去抓着并不坚固的牢房杆子狠命拍着。
有几个囚犯被他的惊呼声吵醒,立马发现了牢房的异端,那浓烟已经呛得某些人不停地咳嗽。
“糟糕,着火了呀。”尿急的狱卒此刻才回来而且发现了情况不妙,匆忙地又跑了出去大叫一气。因为烟雾的关系,眼前的状况都看不真实。
苏隽见别人都发现了,他也不再担忧了。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苏隽回头,原来小妹已经醒了,正眨巴着好奇的大水眸子瞪着他。再看旁边的话,大妹还在沉睡,甚至嘴角上还绽开了一朵宁静的笑花,看来是梦到好事情了呢,是梦到过年穿上新衣服了呢?还是梦见灯会上赠送的枣泥糕了呢?
孩子就是孩子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不过相较而言,小妹还是比较温柔一些的。
他走上前去轻轻揉着小妹半长的柔软青丝:“没事呢,有哥在,别怕!”
其实苏隽搞错了,他自己也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罢了。如果是在官宦或者富贵之家,他也该是正在享受着父母的疼爱与兄姐的关怀的。可惜,父母的早逝敦促着他尽早担负起家庭的重担与责任。
特别是每每当他出现在两个妹妹面前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表现出大人般的样子。
将小妹拥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大妹粉嫩的脸颊,他笑了。
他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小妹正用担忧的眼神偷偷张望着外面的景观。
他们所在的牢房是位于里镇郊外的监狱,现在,牢房是着火了。
然而……
——没有人来救他们。
关在这里的全是罪犯,至少官员和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罪犯意即——戴罪之人。其中不乏许多本来就是即将被处以极刑的死囚。
如果他们死了,也只是早日超生而已。
当人们后来已经来不及挽救这场大火的时候,他们都是以此聊以自慰的。也只有那样想,活着的人们才能取得传说中的心安理得。
大火起于半夜,具体原因没有人知道,因为火势的迅速蔓延,救人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当浓烟呛得苏隽和清醒着的小妹不断的咳嗽,连眼泪都自动掉下来的时候。他明白,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陷入了火海,零星的火花们四溅,让苏隽想起了每年到了正月十五京城都会燃放的烟花。他们兄妹仨穷,每次都占不到好位置观赏,他只能带着妹妹爬到望乡村的山顶上,遥远地望着,并不真切。如今在牢房里,竟然让他看到了这么美丽绚烂的景致。
想着,他自嘲般地笑了。小妹却在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
“大哥,这些萤火虫好漂亮哦!”
他错愕地看着小妹,她居然把这些火花看成是萤火虫。只是当这些萤火虫坠落到他身上的时候,那种肌肤的痛楚让他明白。
——这是火!是瞬间毁灭一切的无情大火!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那火暂时似乎就是不肯烧到他和妹妹这儿来,但周遭人们凄惨的喊叫声铺天盖地。这下小妹总该也听到了吧,但烟却已经呛得他们两个都说不出话了。
大妹也开始咳嗽起来,可仍在睡梦中。
他加紧搂住了两个妹妹,在小妹耳边轻轻低语:“别看前面,哥哥会一直保护你们的!”
为了保护妹妹们,苏隽将自己的胸膛留给了妹妹。
小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攀附上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抓紧了大妹。
苏隽的意识开始模糊,头顶的上方,有东西掉下来直直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顾不了这么多了,现在他只想保护他的妹妹,即使是死,也不能让她们作为一个姑娘家死得太难看了。
而他的背后,是正在浓浓翻滚着的大火张着血盆大口。
卷三 鬼牢 第二章 五十年之传说
面前的一片焦黑据说曾经是个牢狱,只是在五十年前的一夜被毁于一旦。
它坐落于里镇的郊外,毗邻望乡村。说是毗邻,如果是要赶路的话,还需要走好几里。
我们两个离开望乡村之后一路走来,实在没说上几句话。可能玄空和我一样还沉浸在对于食婴妖事件的伤神中,毕竟他说过那么多年就连他也只是在古籍中读到过这种妖物,也许他都觉得这其中夹杂了过多的不可思议。
“玄空,你说这牢房里真像人们所传言的那样有鬼吗?”
“也许吧,毕竟过了五十年了。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已经整整五十年没有人进出,自然会有些奇怪的传闻。依我看……”他的脸上浮现出淡然的笑容,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未必真有。”那对促狭的眼稍稍弯曲了下。
于是我们就走进了这团焦黑之中。
有过上次在望乡村的经验,我惊讶的发现这次的自己不再感到特别害怕了。
开始赶到这儿来的时候,是在客栈里听到有人正在议论着这片牢狱,说是内中有鬼,每到夜深人静,经过这儿的人们常常听到恐怖的女人尖叫声,还有男人从中劝解的声音。
结果不言而喻,玄空果真提议要过来看看。
据说五十年前这片牢房不知何故毁于一场大火。开始的时候人们不以为然,只因狱中所关押的皆为有罪之人。迷信的老人家甚至说那是因果循环,这些人一定罪孽太深,所以才得了现世报。
几年过去了,附近居住的人们在夜晚经过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些勇敢的状了胆子进去,出来后全是面如土色,直言其中恐怖,必有恶鬼作祟。于是那些老人家们又说,当年此中必有冤狱。
——含冤而死的魂魄怎得安生?
最后不得已,人们只能在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牢狱前烧钱磕头,只求图个心安。
可谁想,到了晚上反而出现变本加厉的鬼哭狼嚎了。
这当然是玄了,也让人们更加确信这个地方俨然是个“鬼牢”了。
从此,没有人再敢靠近它。
久而久之,在其附近的百姓全部搬迁走了。这牢房的一片废墟本已略显阴沉,如今周围更是寸草不生,一旦进入其中……登时有种直踏阴曹地府的感觉。
——虽然我其实从来没有去过地府。
我也只是听过那些喜欢鬼故事的人叙说之后,自己做的推测。
虽然形同废墟,原来的大体骨架还是存在的。我摸着里面的一根被烧焦的木杆,猜测应该是本来直立着的,如今却在内侧歪斜着,仿佛随时要瘫下去般。摸过后,手指上立刻沾了一层黑色的粉末,凌乱纷纷地掉到地上。而那地上也是乱草丛生,不知何谓。
这种场景,倒想看看玄空在干什么。才发现他也只能东看看,西摸摸,估计多半也没有发现什么。
脚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
天哪,居然是只手掌的骨骸,白色的光泽在焦黑的间隙当中散发着本来应有的颜色。
“啊!”我忍不住尖叫。
玄空连忙赶了过来。我手指着那个东西给他看,他很随性地拿起骨头看了看,然后又扔回原处。
“这根本没什么,在这种地方是很正常的东西。”
“我知道这很正常,可是能不能允许我稍微害怕一下呢。”我颤抖着语调轻声回答。
有没有搞错啊?
——人家还是个姑娘家呢!
他没有吱声,继续往前方走去。
好可怕呐!虽然来之前我是想过可能会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但当真的在不经意间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被吓一大跳的。
“采倩,原来这里还有个地牢,快来看!”
玄空在前方对着我指着他脚下的某个地方。
我只能悻悻然地飘荡过去,其实是还没有从前面那个死人的手掌中回过神来。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我也要变成一缕消逝幽魂了。问题是,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啊!
玄空正打算走下去,大概毕竟过去了五十年,他的脚略微一踩上那阶梯,便是一阵尘土飞扬,伴随着“咔擦”的清脆声,整个楼层摇摇欲坠,像是马上要崩塌了一般。
“小心点吧,会不会突然倒下去啊?”我谨慎地提醒他。
“不会的,你也跟着来吧。”他的声音在此间显得别有一番空旷,我还以为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我正为跟不跟他一起下去而犯愁,猛然间,有人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喂!你们在做什么呢?”
我惊恐地回头:“谁?”
我记得和玄空两个进来的时候——明明是没有人跟着的。那个指路的老人家颤巍巍的抬起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点着鬼牢的方向,然后还不等我们两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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