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事件极为稀有,又太偶然了,所以现在负责案件调查的有恒警部补对此一直存有疑虑。其中原因之一,大概是这两个当事者给他的印象不一般所造成的吧。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18岁的奥平诚次这个年轻人时,就有一种焦急的反感。奥平的态度是急躁,还是反抗?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他会感到紧张、不安、多汗,这是很自然的,否则就是件奇怪的事了。
有恒经过长期的办案,生就对像奥平这样的年轻人抱有一种不信任和厌恶的情绪。也许这是他的经验之感。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豆芽”体形,仅仅在服装上劳神,在重要的工作岗位上和对待人生上所采取的无所谓的态度以及躲避当前困难的作风,全都是有恒所不能原谅的。他甚至从奥平的容姿中可以联想到他的性格。
对于北泽昌代,他觉得这是一个人缘好、性格坚强的姑娘,也许她这种性格形成了对中年或刚刚步入中年的男人的一种诱惑力。仅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理解像中尾这样整日被疲劳所驱赶的男人多么渴望投入到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的心态。而且,从这一点就可以联想出许多的疑点来。因此,有恒把更多的力量放到收集目击者的证据上来。如果当事人的话中多少有一点虚伪的话,那么能够揭穿谎言的,只能是目击的第三者。但是,在寻找目击者的事情上,几乎是山穷水尽一般。
第一,案发时已经是晚上7点15分,当时的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了。
第二,现场的院子对着大街的比例很小,很难观察到整个院子的情况。
道路与院子之间,还生长着高达2米以上的灌木丛,由于正是枝繁叶盛的季节,所以几乎没有空隙。在灌木丛的西端有80公分长的入口处,也用白色的木栅栏门挡住了。这个院子的两边邻居,都是独门独院的住户,都用水泥墙或花砖墙隔成了各自的世界,而且墙上没有窗户。在院子对面,即大约有12米宽的马路对面,有一座水泥建的4层公寓。它的东侧是一幢相当大面积的西洋风格的建筑,后院里放着许多水泥预制板;西侧则是一家包月的车库。因此,希望能够找到的目击者,只有院子对面的公寓里的住户,或是路过院子、并正好向院子里张望的人了。于是,警方每两个人一组,分头去了解。
对着院子的那幢公寓是在西北侧,为了防止太阳西晒,都在窗户上安装了遮阳伞,墙的外墙正在施工中,还堆放了许多材料,所以可以观察到院子的可能性不太大。又因为每天6点钟装修工程结束,所以不会留有工人。于是,公寓这边一无所获。
另一组人员挨家挨户地询问了邻居,只有少数人在案发当时偶然外出。不过当问及是否注意到昌代住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时,也没有任何人能答出令警方满意的回答。大多数邻居是在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时才来到大街上,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身边出了命案。从案件的报告上来看,昌代是7点20分拨通了电话的,救护车是7点半钟到达的。有恒他们从接到县警的命令,仅过了5分钟就到达了案发现场。
住在昌代东边的一位家庭主妇,说她是在7点15分左右听到从现场的庭院里有一个女人发出了尖叫声,但这只能认为是在奥平刺中了中尾之后昌代的喊叫声,昌代也承认了这一点。调查的结果,两个组都未找到直接的目击者。
在公寓西侧的车库和公寓后面的一幢楼之间,仅仅有一条很窄的缝隙,在这个缝隙下面,盖了一幢十分简陋的小木屋。这是有恒在仔细观察了现场周围之后才注意到的。这幢小木屋是用一些又薄又脏的木板盖成,正好直角面对马路,而且因为它的前边又有两棵银杏树,因此不大被人注意。虽说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但这也是和它旁边那高大豪华的公寓相比而言,因为它居然也是座两层的建筑物。看上去一二层都有人住。车库在一层的背阴处,二层也是向阳的两间格式,对案发的院子来说也是个观察的死角。但是,为了慎重起见,有恒还是去那儿看了看。一层没有人答应。
但是,有恒不死心,来到二层楼的最北边的一间敲了敲门。
这时已经过了晚上9点半了。有恒仿佛有一种什么预感似地,站在这间屋子的门前时心情十分紧张,他的心“怦怦”直跳。二层的外侧就是马路。站在这里,透过银杏树的树叶,居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路灯照耀下的昌代家的庭院。这几乎就是一个盲点的场所,有恒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并涌出了某种期待。如果这里会出现什么证人的话,那么奥平的情况就会来一个180度的转变。想到这里,有恒似乎更加坚信他的预感会灵验。也许这是一种连锁的反应。
当他确认了窗户里还透出了室内的光亮时,他敲了敲门。里面有一个女人答应了一声。
门开了,一个年龄和昌代差不多、体态稍胖、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站在了门口。她穿了一件花底的连衣裙,一副主妇的模样。她的额头很亮,微黑色的圆脸庞上面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她用那双描了重重的眼线的月牙儿般的眼睛打量着有恒和他身后的刑警们。
有恒让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警察证件,告诉她要了解一些情况,随后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两居室的套间,里间屋里还开着电视机,但不像还有别人的样子。
“知道今天晚上7点多时,对面那家院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恒边问,边指了指下面昌代的院子。
“嗯,好像是进去吵架的一个男人被人用刀刺死了。”
“怎么听说的?”有恒又问了一句。
“邻居,还有报社的记者什么的,不是还问了那院子里的夫人好多问题吗?”这个女人用一种不满的口吻答道。
5
有恒警部补和随他一块儿来的年轻刑警被让进房间里,在这间兼厨房的屋子里坐了下来。这个主妇叫赤司晴江,丈夫在运输公司工作。因为开得是集装箱运输车,因此上下班的时间没有一定。今天晚上他还没有回家,好像他们也还没有孩子。
“和北泽昌代女士有来往吗?”有恒问道。
“不,一点都不认识。”晴江一口否定了。
“可至少知道名字吧?”
“这倒是知道。不过,我们从未说过话,人家和我们不同,很忙呀!”
“工作很忙吗?”有恒又追问了一句。
“人家工作不工作我们可不知道……反正下班晚一点儿时,总有一辆外国车,挺大的外国车把她送回来。大概是她的上司吧,那个人还特意先下来,为她开门呢!”
这时,有恒想起来,北泽昌代是在一家英国的分公司里上班。但这个主妇似乎对昌代的日常生活观察得很细,这倒使有恒感到意外:“除了工作之外,她还在忙别的吧?”
“好像出入她家的人挺多的。”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有恒饶有兴味地问道。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比如说今天被刺的那个男人……”晴江说完撇了撇嘴,似乎她挺看不惯一个独身女人身边有那么多的男人来来往往。
“中尾先生总到她家来吗?”有恒小心翼翼地问道。
“名字我倒不知道……反正是他呗!有时还打过照面呢!”
“大体上多少天来一次?”
“这可说不清楚……是从今年春天我才注意到的。我……大概是十来天来一次吧。”这和昌代所说的三个月里来过两三次可有相当大的出入。
“都什么时间来?”
“下午,或是晚上,天都快黑了。有时都很晚了才走。我倒不是故意盯着人家看,只是我在厨房里一呆,自然而然地就看到她家院子里了。”说着,晴江抬起下巴,朝窗户那儿指了指。
“好,明白了,可是……中尾先生究竟有什么事这么频繁地来呢?”
“噢,这个吗……在人家外国公司里公私很分明,在自己家里接待客人的事儿也是很少有的吧。”晴江说着皱了皱那双描成了茶色的眉毛,从语气中流露出了她不否定这种来访带有明显的私人目的的想法。
“你看到的时候,两个人一般都在客厅里吗?”有恒又问了一句。
“有时坐在面朝庭院的椅子上……有时一会儿就看不见了,我想也许是走了吧,可有时又突然看到他从院子里走出来。也许,那时两个人上了二楼了吧?”说到这儿,晴江那双描过眼线的月牙儿眼又眯成了一条线,放射出一种狡诈的目光,让有恒顿时理解了她的目光在“说明”着什么。
“嗯……”有恒做出了十分理解和重视对方的说法的表情之后又问道,“你刚才说有不少人常常出入她的家,那你认识那个叫奥平的青年人吗?”
“再详细一点儿的我就不知道了。”晴江答道,然后又稍稍凑过来说道,“那个孩子每天骑摩托车从这条道上下班,不过这样的年轻人挺多的。可有一点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每次骑车开过北泽女士的家门口时,总要降下车速。因为这时他的摩托车发动机声音要低下来,我一看,他一般都是在向北泽女士家窥测似地,边看边慢慢开……”
“窥测?”有恒皱了一下眉头。
“好像他对那个女人特别感兴趣,好歹北泽也算得上是个出众的美人吧,只是最近脸上的皱纹多了起来。”
“和夫人年龄差不多吧?”在有恒旁边的刑警一边记录一边插了一句。
“什么呀!她可比我大呢!”看样子晴江知道北泽的年龄。从刚才晴江所暗示的事情来看——假定晴江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中尾弘吉与北泽昌代之间就肯定不仅仅是一般的认识,而且还有着不寻常的男女两性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奥平诚次也对昌代有着不一般的关心,也就是说,可以认为他对于中尾有一种潜在的敌意情绪……
“好,我再问你一下今天出事时的情况。”有恒用严肃的目光盯着这个女人。因为他已经感到从这个女人嘴里知道了重要情况,还想进一步从她的口中得到更充足的证据,因此他的口气不知不觉郑重起来,“这个事情发生时,也就是7点15分左右,你在干什么?”
“嗯……”晴江一下子也紧张起来了,她好像有点犹豫地看了一眼有恒。
“窗户或门什么的开着没有?”有恒又追问了一句。
“窗户开开了。因为那会儿我刚从外面回来,一边换衣服一边打开了窗户,放一放屋里的热气。”
“是这扇吗?”有恒又叮问了一句。于是,一个年轻的刑警站起来,打开了洗碗池上方的窗户。有恒站过去看了看。在这儿可以一览无余地看清在蓝白色路灯照耀下的昌代院子里、外的全貌。,“那么,你听到喊叫声或是看到人影晃动了吗?”
“这个吗……不过,为什么你们问我,干吗不去直接问北泽女士呢?”
“不,我们一定要有一个第三者的叙述。我们向周围的人都打听了一下,但都不是直接听到或看到的,最后没办法才找到这儿的。”有恒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不但加重了语气,而且特意盯了盯晴江。
“按两个当事人所说是这样的:北泽女士举起手中镰刀朝奥平砍过去,而奥平用力夺过来,正当他因惯性而使镰刀向身后划过去时,正好中尾先生赶上来,于是便砍中了中尾先生……那么,当时北泽女士和奥平争夺镰刀的情景你看到了吗?”有恒问道。
“大概……我想我看到了。可一开始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后来看清了吗?”
“嗯,是的,后来我看清了。”晴江答道。
“从这里应当可以看清两个人争斗的。那么,怎么样呢?真的是奥平在夺过镰刀时,偶然砍中了中尾先生的吗?会不会是他先回过头,认准了是中尾时才砍了他的——?”
听到这里,晴江不禁抬起她那有些微微发红的脸,看着有恒。像是被这些刑警的情绪感染了一般,晴江的双眼都发出十分兴奋的目光来:“那个孩子是先回过头来着。当时,他从北泽女士手中夺过了镰刀时,中尾先生喊叫着什么冲了过去。这时,奥平猛一回头,和中尾先生扭打在一起,一刀砍了下去。”
“为什么和中尾先生扭打之后才砍他?”有恒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看了一下其它刑警。如果奥平是回过头确认了来人是中尾,然后才用镰刀砍的话,那可就不是“过失杀人”了,这是明显无误的“故意伤害”!
有恒慢慢地坐了下来。他的心中充满了满足感,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认为这次来这幢小楼没有白来!
6
奥平诚次,18岁。他被以“故意伤人致死”嫌疑,于案发两天后,即6月21日早晨,送到了名古屋地方检察厅。
这个案件分配给了刑事部少年组检察官千鸟朱子审理。
一般说来,平均每天有五六件案子由县内警方送来,然后由刑事部长根据具体情况分配给每名检察官审理。刑事部内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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