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停车场上令人吃惊地挤满了汽车,这才让人感到今天是星期六,是度周末的时候。但是,他们在服务台没有找到一点关于奥平和祥子来过的迹象。
在昨天晚上来投宿的客人中,没有发现他们俩人的名字。而且,昨天晚上一共来了两拨儿人,一拨儿是一大家子,另一拨儿也就两个人,是一对老夫妇,并且今天已经结了帐,离开了饭店。久仁子又把奥平的长相详细地对服务员说了,要求再查查,但仍无结果。这就是说,他们昨天晚上即使用假名来到了这里,今天也不在了。
如果他们从这里走了的话,要么去了浜岛,又乘船去了大王崎,要么回了鹈方。
“大王崎好像有几家旅馆呢!也许他们会在那儿住下的。”元雄毫不犹豫地又回到了车上。
久仁子没有信心了,她都想马上返回名古屋了。如果祥子他们已经踏上了归途,自己就必须马上赶回去。她想马上见到祥子的脸。但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对元雄说了之后,元雄却反驳道:“如果他们两个人要回去,也决不会这么快,可如果他们还在这儿,我们特意出来一趟,怎么不好好找找就回去呢!”久仁子一想也有道理。她虽然也承认这一点,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急着要回家的心情,是一种不安和焦急的感觉。这是一种什么预感吗?
我们在这里瞎找瞎撞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呢?窗外又下起了濛濛细雨。
“我们顺路到松阪吃点儿饭什么的吧?”
5
元雄也有点不耐烦了似地说着,并发动了汽车。
元雄和久仁子在下午2点到达了浜岛,又乘船穿过英虞湾,到达了对岸的御座岬海角。他们在乘船前,给名古屋的家里和那家汽车修理厂打了电话,但那边也没有任何关于奥平和祥子的消息。他们的车也随同摆渡一块儿过了英虞湾。到了御座岬后,元雄又开着车,行驶在高高的防波堤上。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大王崎。大王崎是远州滩与熊野滩形成的与志摩半岛东南端相连接的海角。比起街镇的观光地来,这儿更有特色的是渔村的情趣。从防波堤上向下望去,那个地方是个大的斜面地形,散在的家家户户的房子里露出了盏盏灯光,其中还有几家古朴而雄浑的旅馆。也许是来这儿尝试海上钓鱼或打鱼滋味的游客比较多的缘故吧,来这儿的年轻人更多一些。
这是个阴雨连绵、寒气逼人的下午。元雄开着车,沿着坡道上上下下,问了四家旅馆,但都毫无结果。元雄自己也一点儿力气和情绪都没有了。由于这条小街太窄了,每个空地上都停满了车,元雄和久仁子也注意了一下,几乎没有发现租来的汽车。4点多钟,他们离开了大王崎,把车又开回了鹈方的营业所。
他们又来到车站前的一家餐馆,吃了点儿饭,打算乘5点半的快车返回名古屋。这时,他们已没有特意去松阪买点儿特产的心绪了。一直到出了名古屋车站,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
他们好不容易到家时,已经8点半了。
在鹈方和名古屋车站,元雄都给家里打了电话,听说还是没有祥子的消息,两个人的心如同灌了铅一样,十分沉重。受久仁子之托照料英和吃了饭的元雄的妹妹,收拾好房间,已经回自己的家了。刚走上二楼的英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又停下了脚步:“刚才有一个男的打来电话,问妈妈他们在不在。”
“是谁?”久仁子一惊,看了一眼元雄。但元雄过于疲劳,还没有那么快地反应过来。
“是姑姑还没有走的时候,打来了两次呢。”
是警察打来的吗?——久仁子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要不就是祥子他们打来的?久仁子把给英和他姑姑买的礼品放在了茶室里,心里像着了火一样没着没落。元雄这会儿也有点儿着急。
“找到我姐姐了?”
听到英和这么公然明显地问,久仁子心里“咯噔”一下,回过了头,看了一眼英和。这个刚上中学一年级的孩子,倒一点儿也不暧昧,每天早上若无其事地去上学,可心里什么事儿都明白。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许是心里更难过的表示吧?“嗯……不过,不用担心吧。”像是怕儿子看透自己的内心世界一样,久仁子连忙把头扭向了一边。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痛心欲哭的样子。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我是丰松家。”
“是她妈妈吗?”一种不安的男人声音,久仁子仿佛在哪儿听到过。这声音如同电流一样从她的全身穿过。
“我是祥子的母亲,你……”
“我是奥平。”对方仍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啊!你……这会儿在哪儿?”久仁子一惊。
“能马上来一下吗?”
“什么?!”久仁子又是一惊。
“她有点不好……现在……在医院里。”
久仁子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一下子晕了。在榆之乡的预感灵验了:“不好?怎么回事?!”
“要马上手术,但亲属不来就不能手术。我刚才打过电话了。”奥平紧张地答道。
“在哪家医院?”
“中村区的稻叶地町,宇泽妇产医院……”
怎么回事儿?会在名古屋的一家妇产医院?——久仁子没有时间再详细打听了。她知道了医院在音乐短期大学的后身儿后,便答应马上就赶到那里。
元雄和久仁子再次把英和一个人留在了家里,马上出了家门。他们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汽车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斜穿过市区的繁华大街,找到了那家宇泽妇产医院。这家医院建在音乐短期大学的后面,四周是高大的树木和水泥墙围着的四层建筑,占地面积相当大。中村区是过去名古屋最古老的一个街区,但却没有喧闹的场面。两个人下了车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大门。这时,从门厅的一个角落里马上走过来一名护士。
“我是丰松。”元雄马上向她通报了姓名。
“啊……请来这里。”护士马上走在前边带路。
“情况怎么样?祥子?”
久仁子语无伦次地问道。护士没有回答,把两个人领进了诊室。护士让他俩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后,自己进了诊室里边。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头发略有些花白的大夫。元雄和久仁子马上站了起来。
“我的女儿麻烦您了……要马上手术吗?”元雄急切地问道。
“是的,是宫外孕。左侧的输卵管已经破裂了,所以,必须手术,摘除左侧的输卵管和其他附件,而且十分紧急。”这个大夫的眼睛里露出十分紧张的神色,并指了指椅子,示意两个人坐下。
“这个……今天,那么在哪儿……”
“正在急救室里输液,用了补血药,她的血压很低。”说着,他指了指诊室的里间,“血液中心的血已经送到了,一会儿马上输血。当时送来时是6点多,那时血压都测不到了。如果二位同意签字,我们马上手术。”
这个大夫用十分冷静和沉稳的口气说道。时间甚至不容他说些安慰的话。元雄和久仁子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
“来的时候……是救护车送来的?”元雄又问了一句。
“不,是一个年轻人用出租车送来的。说是一块儿去哪儿了,突然肚子疼,在名古屋车站给我们这儿打来了电话。这就是今天晚上的事儿,正好我在,好歹也得让他们送来呗……”这个大夫边说边像找什么人似地,“刚才还在门口呢,他说要献他自己的血,可这会儿……”
久仁子马上意识到,这个奥平一旦和自己联系上了,便马上溜了!
“能见见我女儿吗?”元雄又站了起来。
“嗯,这会儿最好别见……一会儿要手术,在这之前——”大夫止住了元雄和久仁子,“你们不太清楚,宫外孕造成的输卵管破裂使大量的血液留在了腹腔里,而且这次破裂的部位似乎靠近子宫体,因此情况不太好。送到这儿的时候,由于失血过久,好像肾功能也有了问题……坦率地说,就是手术,也有70%的死亡危险,也许会因失血过多、大脑缺氧而在活过来时成为植物人呢。但我想,如果再转到更好一点的大医院,会贻误病情……”大夫说到这儿停住了,他那严肃的目光再次盯了两个人一会儿。他是担心万一出什么闪失,所以必须先把困难说得严重点儿。
“全靠您了,怎么处理都行!”元雄压抑着心中的痛苦,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夫马上也点了点头:“好吧。您来一下。”
久仁子被大夫叫着,随他进了诊室的里间。刹那间,她一下子惊呆了。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祥子时简直认不出来了。祥子蜷缩着身子,低垂着头,像一只虾一样。一名护士在数着她的脉搏,另一名护士在她的另一只胳膊上扎着输液针。床边的输液架上吊着一只大输液瓶,从那里殷红的血液正一滴滴地滴进祥子的血管里。祥子戴着一个圆圆的冰帽,表情十分痛苦地摇着头,而且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因为她血压很低,所以我们让她采取这种头低的姿势……”大夫在一旁解释着。
“祥子……”
久仁子又朝祥子身边走近了一点。祥子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紧闭的眼皮表明她似乎还在昏迷之中。但她不时紧皱的眉头和扭曲的嘴唇以及低低的呻吟声,又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诉说着什么。
她在说什么呢?也许在向父母道歉?如果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久仁子在心中大声地发问。
6
“听说昨天住在了贤岛的饭店里。开始准备去榆之乡的,但她要去贤岛的英虞湾看日落,所以……”
手术从晚上9点钟开始。起初元雄和久仁子在手术室门前等着,但因外边太冷,后来他们被护士劝到了病房里等着。这位护士有40来岁的样子,胸前戴了一块标有“主任”字样的姓名牌。一问,才知道是她接的诊,而且奥平用出租车把祥子送来后,她向奥平打听了许多事情的经过。她还对久仁子说,那个奥平大概是在元雄他们快要到了之后才溜走的。
“这么说,今天……祥子这个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久仁子问道。
“好像是在回来的电车上吧。从今天早晨开始她就说没有精神,因为天气不好,也没有坐船,就一直呆在饭店里。下午说去大王崎,可去了一看没有什么意思就马上回来了。是坐3点多钟的特快回到名古屋的。大概上了车没多久就开始肚子疼。一般这么剧烈的腹疼,多半有内出血的……”祥子知道自己的月经好长时间不来了,她也许已经感到了害怕,这会儿又腹疼、出血,以为流产了,便对奥平说了。于是他们一到名古屋,奥平马上在车站的电话亭里查找妇产医院,打完电话后就用车送来了。在车上祥子是忍着巨痛的,到了车站意识就朦胧了,也许在她还有点儿意识时,告诉奥平给自己家里打电话的。
“那么是不是送来的晚了?”久仁子问道。
“不,晚倒不晚,只是破裂的部位不好。”这位护士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道,“一般的宫外孕,大多发生在靠近卵巢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因自然流产而结束妊娠,而发生在子宫旁边时,因大血管多,一般就危险点儿了。那个男孩子一听说要手术,脸都吓白了,还伸出胳膊要输他的血。可这一转眼就不见了,也许认为自己做了亏心事儿,不敢见您两位吧。”这个护士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以为这是一对新婚夫妇,因此为奥平辩解了几句。9点50分,另一个护士来通知,说手术做完了。
“这会儿已经转到监护室去了。她在手术中意识有了一点儿恢复,所以过一会儿,可能可以见一下她。”
在监护室的病床上,祥子仰面朝天地躺着,双眼矇矇眬眬地睁着。她的腹部裹了好几层纱布,一只手上还输着血,只是面色比刚才要稍稍好一点儿了。久仁子和元雄从没有放输液架的一侧看着祥子。
“祥子……”
久仁子低声叫了一下。祥子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她那双毫无焦点的眼睛茫然地看了一眼久仁子。由于脑部过度缺氧,也许会成为植物人的——大夫的话,像冰一样从久仁子的头顶一直凉到了脚上。
“祥子,不要紧了呀!”
元雄的声音也多少加大了一些。祥子的眼睛仿佛又动了一下,这次好像是在寻找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她的视线又回到了久仁子的脸上:“妈……”
听到女儿的喊叫声,久仁子说不出话来,她用一只手捂住嘴哭了起来。
“孩子呢?”
“……很好,已经都完了。”
“孩子完了吗?”祥子好像知道自己流产了,久仁子没有回答。
“好可惜呀,我真想把诚次的孩子生下来呀……”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久仁子安慰道。
“诚次呢?”祥子用眼睛寻找着。
“这会儿……和大夫……去一下……”
这时,元雄凑到了祥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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