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我感到了一丝惬意。
科技局就在华山路的东端,与市开发区融为一体。这是近几年城市兴建开发区的结果。经济要上,科技先行。在建设经济开发区的同时,科技局在这里选择了一个地点,建起了十二层的科技大楼,成为本市重视第一生产力的显著标志。
科技服务公司就在科技大楼的一楼大厅。两年前,它与科技局是母子关系,主要经营与科技局业务范围相关的一些门类,如科技咨询、专利代理、新产品介绍、科技产品展览等等。在国家没有出台党政机关要与经济实体脱钩的政策之前,我们国家产生了许许多多这样的怪胎。机关单位利用手中的权力,插手经济领域,下属的服务公司或者开发公司这类的单位,成了机关的自留地。机关只是投入一点点的资金,便可利用行政权力换来滚滚财源。这些利润从不进入财政帐户,吃喝招待、游山玩水、送礼行贿、职工福利、各种名目的奖金、加班费,甚至领导干部中饱私囊,等等,全部变相流入了机关干部的腰包。两年前,市里根据上级的精神对此进行清理,从形式上看,这样下属经营单位都做到了与机关脱钩。但是中国就是不缺乏形式主义的东西,就是不缺乏聪明的领导人,他们一方面高喊着口号严格执行政策,一方面又灵活地变换方式。他们将这些服务公司表面上扔出了怀抱,但却没有剪断子母连着的脐带。一个领导的暗示,一个行政的倾向,一个绝密的信息,仍可以通过这个脐带传入子体,使它可以毫不费力地获得高额利润。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机关的全体人员再也得不到分享这些利润的好处,而领导者的腰包比没有脱钩的时候更为鼓胀,并且成为了合法。
我将车停在门前的泊车处,同狄青一起走进了装修得十分高档豪华的大厅,经过打听才知道,周倩正是这家公司的经理。
这里正举行一个新产品博览会,里面的人很多,整个大厅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新技术产品,从生产工具到日常生活用品,令人眼花缭乱望,应接不暇。我们无心欣赏这些,直奔经理室而去。
敲开经理室的门,我看到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在棕红色老板台的后面,坐着一位漂亮的女人。在我的认识里,坐在这种豪华宽大办公室里的应该是一位四五十岁风度偏偏的男士。她给我的印象,只是老板秘书趁老板不在的时候,偷偷坐在那张椅子上体会一下做老板的滋味。但事实上,她的确是老板。时下,只有两种女人能获得让人羡慕的成就,一是真正的有本事,有才能,二是漂亮。我想她不象是第一种。
她有一双精明的眼睛,头发烫成了波浪形,很自然而随意地从头上披散下来,也许是打了摩丝的缘故,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象是刚洗过了头。她的皮肤略黑,但气质不错,身材看上去也苗条匀称,是个美人。
“请问你们是……”她放下手中的铅笔,启动涂满淡红色唇膏的嘴唇说。
我发现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
“我们是公安局的。”狄青说着拿出证件,递了过去。
她接过证件看了看,又还给了狄青:“哦!什么事?”
“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狄青直截了当地说,“在调查中我们发现,前几天发生的凶杀案的死者王书娟死在了‘吉祥花园’55号别墅,而购买别墅的资金是你支付的。”
“是的,你们这不是知道了吗?你们也应该知道那是谁的房子,应该问房子的主人而不是我。”她有些生气地说。
“当然,但我们也有理由问你。”狄青不依不饶。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每个公民都有做证的义务,否则要承担法律责任。”
“不要给我讲法律,我不是白痴。我只是通过我的帐户帮人付款,我同谋杀案毫无关系。”
“那么你为什么要为这个房主付款呢?”
“对不起警察小姐,我想这同谋杀案没有什么联系吧?”她脸胀得通红,露出挑衅的眼神,“你们可以查,帐户上的钱不是服务公司的,那是我个人的私有财产,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可以把它给任何人,也可以把它们拿来点燃了取暖。”
“68号别墅的房款也是你支付的,你对此如何解释?”我有些忍不住了,气愤地说出了这句话。
“哼!恐怕这同你们的谋杀案更没关系。别费心思了,我说了,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无可奉告。”
“要知道你的这种态度对你很不利。”狄青狠狠地说。
“哈哈!怎么?威胁我?好吧,先生女士,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我真想上去把她的那张小嘴撕烂,妈的,她有什么了不起,怎么敢这样对待调查。我瞪了瞪眼想要发火。
狄青拉了下我的胳膊,然后她说:“周经理,你这样做不好,要知道,我们要了解什么情况,没有人能够挡得住。我们给你考虑的时间,如果你想配合的话,请给我们打电话。”
狄青递给她一张名片。
她接了名片,但嘴角处露出一丝鄙夷,“好,我会的。不送。”
我们走出了那间办公室。
“妈的,我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我们所到之处,哪个单位敢如此无礼?”
“好了,别自以为有什么了不起了,要知道,我们这样有个台阶下就不错了。”
“你说什么?”
“你没有看出?这个女人精明得很,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看出了我们的破绽。”
“什么破绽?”
“我们没有开出相应的手续,而且好象她对你有些怀疑,你没有注意她对你的眼神,或许她认识你。”
“也许,当初我参与清理机关实体的时候来过这里。妈的,这事完了。”我沮丧地说,“我根本不可能从我们那里得到调查这里的手续。没有手续做这些事,门儿也没有。”
“不仅如此,这个周倩心中很有数,她明白我们的工作程序,而且她知道如何应对。”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我这事做得有些草率,看来以后再调查这事难了,我们打草惊蛇了。”
“别怪自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凭你一个人能做什么?现在的案件都这么复杂,组成一个班子都不一定调查清楚。”
“这倒是,但是,我心不甘。”
“你改变不了什么,特别是腐败问题,中央喊了多少年了,还不是这样?”
“算了,以后再说。”
我开着车回去了,我先把狄青办了再说,这一段时间,真的是耽误了许多。
33
我在狄青的温柔之乡里睡了个够,第二天起床已是上午10点钟,看看旁边,狄青早已没了人影。“摩丝”那小子只放了她一天的假,她又该继续去寻找连续谋杀案的关键去了。
我度过了一个寂寞和无所事事的星期天,身体是得到了充分的放松,可我的情绪一直处在烦燥与恼怒之中,那几起谋杀案时不时地钻进我的大脑里,使我不得安宁。我极力想推开它们,但是我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效果。还有那个周倩,她的表现让我一直耿耿于怀。她在我已经燃起的对骚娘们之流的揭露欲火上突然浇了一盆冷水,让我几乎失去了信心。但当我从这一击中清醒回来的时候,我反而更感觉到这里面隐藏的秘密越发挑逗起我揭露的欲望。是的,我没有理由放弃,我为什么要放弃?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他们满口仁义道德,满口立党为公执政为民,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他们高叫做为人民服务,却做尽了损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勾当,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们不能忍受的呢?我不想标榜自己,我本人也不是什么优秀党员,优秀干部。我也不想当什么英雄人物,我只是出于一个正直人的良知,我只是看不惯象骚娘们这种靠出卖肉体就能爬上高位的人。他们凭什么成为民众的“公仆”,凭什么在那里大谈什么主义,大讲什么政治,大讲什么为民请命,还有什么反腐倡廉?妈的,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统统革他们的小命。
到了星期一,我的恨恨的情绪依然没有彻底平静,以致于我看到我办公的那个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大小官员,心中就产生一种厌恶。我想其实有很多象我这样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厌恶,只是大家都见惯了这些官场流弊,又深知无力左右,懒得再去生气发牢骚就是了。
我坐在办公桌前,在一杯水的热气和一支香烟的飘渺中开始了工作的一天,然后按照领导的安排,做那些不但不会有成效,反而是劳民伤财的形式主义的劳动。
没多会儿,令我恶心的一阵皮鞋声又冲着我这里来了,我听到它一次,就会感觉到这个声音的刺激至少会减少我十到十五分钟的寿命,我不知道我还会听多久。
骚娘们儿来到我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上级又有新的精神了。”她挥动着手中的那种一天能见到几十个的红头文件说,“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我们在对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要求方面应当制定具体的实施意见。”
她说着递给了我那份文件。
我伸手接过来,没看一眼便随手放在案头上。我不用看,那里面的内容同以往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只不过旧事新提,换个说法而已。我们和我们的上级都是很高明的理论家,总能高屋见瓴地总结一些新的语言,一次次地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我想我们应该制定几个‘不准’,要细,要具体,要有力,要有针对性和可操作性。”骚娘们儿很严肃认真地说。
“‘不准’太多了吧!”我说,“中央前后制定了大概三十六个,我们市里少说也有四十多个,再制定还是这些事情啊。”
“关键是要创新,还要符合上级精神和本地实际。不要小看这些规定,起码它是个警钟,对我们的领导干部是个教育。”
“是是是,可是我们的领导干部阳奉阴违的太多了,这么多规定哪一个不是好规定,他们就是不执行。领导啊!你说,光禁止吃喝的文件有多少?人家不是总结了,三十多个文件堵不上一张嘴。”我言不由衷但故作认真地笑了笑,“规定制定是有必要,但是我们还是要加强查处力度,不抓上几个,不杀上一批,光靠这些规定,不管用啊!这算我给领导提的建议吧。”
“你的建议很好,但我们还要做好基础性的工作,反腐败还是要坚持教育为主,预防为主,这是我们工作的方针。”
“我只是同领导探讨一下,主要想从你这里学点东西,要不我怎么进步呢?”我嘿嘿地笑了两声,“我立即落实你的精神。”呸!妈的,我也学了点拍马屁的功夫。
“好好好,你这样想这样做就对了。”
看来我又要做我最不愿意但又不得不做的工作了,好在以往的规定我这里有几十份上百份,我把它们重新归纳组合并用时下最时髦的语言表述出来就是了。
骚娘们儿安排完了工作,却并没有走的意思,我想她应该还有什么事,她并不经常到我这里安排工作,一般是来了说完就走。我理解,她要是在这里同我拉家常里短,就没有领导的威严了。
“长风,有些事儿我得提醒你一下。”
“领导请做指示。”
“最近有人反映你滥用职权,搞私人调查活动。”
“哈哈!”我干笑了两声,立即明白了,“是哪个狗日的在背后打我的黑枪?是王义孚那小子吧?”
“你别问是谁。但你要明白,任何调查活动都是组织的事,我们绝不能允许任何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骚娘们儿很严肃地说。
“可是我没有。”我极力地辩解道,“公安局刑警队的狄青是我的未婚妻,星期六我带她出门,她突然想到案子的事要了解些情况,我是陪着她去了,可我又没利用我的身份。说我滥用职权纯属放屁。”
“我希望你没有。”骚娘们儿脸一红,有些生气的样子,“但要你要记住,任何调查活动都是组织的事,没有组织的安排,任何个人都不得私自进行,这是纪律。”
“可是……”
骚娘们儿根本不想再听我说什么,扭着屁股走了。
嘿!妈的。她这是干什么?敲山震虎?看样子周倩那个小妖精真的认识我。没错,我还问了她“吉祥花园”68号那处房产的问题,这很容易让她起疑。肯定是她把这些情况告诉了王义孚,王义孚与骚娘们儿穿着连裆裤,还能不赶快通个信?我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他们坐不住了。
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倒不是怕骚娘们儿日后给我穿上个小鞋,而是非常后悔自己的冒失。我太性急了,没有考虑个比较周全的方法,以致不但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