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去,下面是地狱。我就是后面这种人。与她分手后不久,我毕了业,托一个哥们他爸的福,到了现在这个圈子里。一开始我还真吓坏了。到处都是性,一大把一大把,月季玫瑰百合玉兰……想怎么采就怎么采,且还不必负上任何责任。这也难怪,若姑娘不付出身体,那她凭什么进这个圈子?漂亮的女孩子实在太多。每年光从相关院校毕业的姑娘就足以令人喘不过气来。乱花渐欲迷人眼。我靠,逮一个是一个吧。我开始与许多女孩子性交。一开始还小心翼翼与姑娘们调情玩一些前戏,后来,时间不够用,大把大把的姑娘在后面急不可耐地排着队。而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姑娘们数量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其质量。所以那时挂在我嘴边最经常的一句口头禅便是——给你一分钟时间,把衣服脱掉。
一般来说,想进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姑娘早已做好了这种准备,有许多连胸围内裤也没有穿。她们脱衣服通常速度很快,有时还不要一分钟,便把自己弄得像一头小白猪。我热爱她们,她们会想尽一切法子来取悦我,因为我握有权力,纵然我的动作很粗鲁,把她们弄得很疼,她们也不会抱怨出声。当然,有时也会碰上几个不大开窍的,这时就视心情而定了。心情不好,抽一巴掌过去,叫丫滚蛋,别碍老子开工;心情好,给她端杯放了安眠药的水,告诉她别紧张,等她喝下去,睡着了,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甚至不妨再拍一些镜头等她醒来一起欣赏。小兄弟,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成了一个恶棍?坦率说,不是我想当恶棍,而是我如果不这么干,我就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站不住脚,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强奸?犯法?举报?我靠,你大脑是不是生锈了?哪个姑娘生来不是让人弄的,否则下面不是白长了那个玩意?圣女贞德还不是让一群黑衣狱卒轮着上?这是一个简单事实。譬如当你掌握了话语权,掌握了制订司法程序的权利,你强奸别人,你一样可以将这种行为命名为正义的惩罚。当然,我这里说远了。总之,在这个圈子里,与姑娘发生性关系最终的解释权还是在我们这些人手里。就算这个姑娘不服气,想告,她能告得过一个圈子的力量吗?我也确实听说过有这样死心眼的妞。有一个哥们上了一个妞。她还真得呼天抢地了一番。那哥们两话不说,先踹过去一脚,把她揍晕,然后再拿着她的裸体相片,面带微笑和风细雨地与她谈条件。想出镜?立刻安排角色,虽然是跑龙套的,人家周星驰最早不也是从跑龙套混起来吗?担心不是处女以后卖不到好价钱?送医院立刻做一个处女膜缝补手术。强奸你,那叫看得起你,浪费美丽资源那才真的叫犯罪。你若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去告吧。告得你倾家荡产,告得你人尽可夫,我再去法院告你诽谤罪。
怎么样?开眼界了吧。身体是这个圈子里的通行证。所以二十岁刚出头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姑娘,样子虽然那个清纯貌美,嘴唇红艳艳,性经验却丰富惨了,在床上简直就像在玩花样滑冰,高难度动作摆得令人血脉贲张,而且与她们说话,不要超过三句,必定扯到下半身,让人恨不得立刻就把她给办了。这些都是我们的功劳啊。没有我们的辛勤开垦与谆谆不倦的教诲,又怎么有她们的茁壮成长?当然,现在是小姑娘们拿身体给我们享用,等到小姑娘熬出头,自己有了那一亩三分地,她也就成了“我们”,也会理直气壮地去享受那些长着雄性生殖器的“小姑娘”的身体,譬如嫪毐、薛怀玉什么的。
区别“我们”与“小姑娘”的标准不是生殖器的形状,而是谁手上握有权力。权力是一剂最猛烈的春药,这话是谁说的?真他妈的带劲。当然它还不够经典。权力岂止是春药?任何事物归根到底都是权力。社会要存在,必然要求拥有一定的规则,否则如何搭建模型?而这些规则的建立、解释、运转就是权力。当然,权力有大有小,有明有暗,有万丈波涛,有水底激流。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不是说光会脱衣服就成,先向谁脱,后向谁脱,脱一半还是一下脱得干净等等,里面的学问大得很。一部电视虽然说是制片人与导演说了算,可若没讨好灯光师,他们只需要在技术细节上稍微动点手脚,你就等着哭鼻子吧。
技术细节是灯光师的一亩三分地。制片与导演在这个细节的领域上必然会向灯光师妥协。他们深深知道,就算换过一个新的,同样不会好到哪里去。权力是在心照不宣的状态下按潜规则分配的,虽然它是动态的,但所谓革命并不能真正动摇这种分配体制,只能决定谁有资格来参加分配。所以每当圈子里来了新鲜刚出炉的小姑娘,我们总会互相打赌,看谁能在最短时间内把她搞上床。我们打完赌后所采取的种种措施,其实也就是革命的各种形式。革命成功的标志有两个,一是小姑娘的叫床声,二是从小姑娘身上扒下的内裤。所以革命成功后,屋外总会传来一阵哄笑。因为这两样东西用列宁同志说的话来讲充满血与肮脏,所以它令人没法不精神抖擞。
小兄弟,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与道德无关。事实上,一切道德都是形而上的呐喊,都是强者给弱者制订出来的规则,也都是对人性的束缚。没有哪个地方不脏,每一个圈子,不管它的名字叫什么,其实都一样龌龊不堪,这就像人,不管他或她看起来多英俊挺拔,漂亮可爱,他或她的肚子里同样盛满粪便与尿液。这是一个常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没有谁愿意提起。很多事都是这样做的说不得。人太虚伪了,人这种动物把这个世界弄成一个垃圾场,然后说在这个垃圾场里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放纵欲望,可若没有了人,这个世界会成为垃圾场吗?垃圾这个名词的出现是人对自身的诅咒,血也洗不清这种原罪。谁能把泥巴洗得像雪花一样洁白?
我承认人在某些时候眼里会蕴满真诚的泪水。但真诚与利益相较无异于鸡蛋想与石头比谁更结实,而利益无处不在,所以真诚只会比大熊猫还渐趋稀少。人是自私的,尤其当人成为社会人后,这种自私的天性得到空前高涨。物质社会越发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疏离,因为物质社会的基石是科学,而科学的内在驱动力是怀疑。当人们习惯怀疑后,纵然真有一个乞丐来到他们面前,他们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这人恐怕是骗子吧。
现代社会的高节奏让人类的生存方式从天涯若比邻迅速转变成为比邻若天涯。过去人们还活在一个二维的有机社会里,今天人们全都在一个三维的无机社会里。有机社会里多少还有一点亲情什么的,而无机社会里一切只以冷冰冰的利益为权衡。《黑客帝国》看过没?电影里所描述的那个矩阵母体就是人们未来的生存空间。身边的女人、孩子、老头都可能在下一个瞬间成为戴墨镜的史密斯先生。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信赖。这个常识正在公众间广泛传播,它将如利剑斩断人性中最后一丝温情,包括中国几千年来赖以稳定的血缘关系。所以一个叫什么拉斯奇的说,当前的时尚是为眼前而生活,只是为自己,而不是为了前辈或后代。现代社会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因而它对除目前需要之外的任何东西都一概不感兴趣。
家这个概念正在迅速崩溃。过去日出而作的人们还有赖于它提供休息或者性行为,而现在这个正处于极度扩张的社会通过技术、市场等将家庭所具有的种种功能迅速剥离,并以更专业的形式有偿提供给大众。家不再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元,个人成为原子。家庭里面所包含的情感、责任、伦理成为可有可无的点心,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眼前利益,所以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夫妻大打出手。所以今天我会坐在这里对你大放厥词。越陌生的,就越安全,而不是越危险,丛林法则因为人类而被重新改写。
现代社会操纵一切,而不是个人意志。它的触角伸及到每一寸土地上。过去人们还可以小隐于野,今天若是谁想在山边搭一间草屋恐怕也为获得相应批文跑断双腿。大量的人群像贴了号码的蚂蚁被社会塞入一间间钢筋水泥房里。他们把房门关上,并从猫眼里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但实际上他们是处于透明状态。随便走进哪一间屋子,一样的电器,一样的装修,一样的男人与女人,一样的长吁短叹。他们按照社会的要求决定着自己的长宽高,减肥、跑步、学习、工作,所有这些都是社会以各种方式向他们发号司令要求他们必须做到的。这些命令通过电视、广播、报刊、杂志渗入到他们的每一根血管。所以我毫不怀疑这点,当传媒下达了吃屎喝尿有助于他们身体健康时,他们必然会对吃屎喝尿趋之如骛。
现代社会的发展趋势是离地面越来越远。这个离心力所甩出的抛物线势必会让物欲和享乐主义则成为人们惟一自觉可以把握的选择。每一个人都是孤立无援,就像漫天飞舞的雪花,毋论其飞舞时的样子有多么好看,他们都不能够为彼此带来真正的温暖,因为那样意味着毁灭,尽管不用太久,他们就会在阳光下在大地上融化,但活着,就算仅仅多活一分钟也总是好的,好死不如赖活。中国人一向就欠缺悲剧意识,所以庄子在泥巴里打着滚,渴望做一只千年老乌龟。
我讨厌做乌龟。可有时仍不得不做。这不由我说了算,是我身边的女人说了算。大量的家用电器把她们的身体从家务中解放出来,女权主义等思潮让她们迫不及待地想去了解自己身体的秘密,她们从古老的建立在家庭之上的意识形态中奔跑出来,穿着超短裙,套着丝袜,手中挥舞着黑边绣花镂空三角裤衩,冲到大街上对着每一个来往的人大喊大叫。她们的嗓门可真粗,这也难怪,她们在扮演现代社会的螺丝钉时已经学会了如何大声说话。有几个女人赚的钱竟然比我还多,这简直太可怕了。当然,正因为她们的肆无忌惮,我们才有可能与这些数量接近无限的女人们逐一性交,而不是像传统社会里只与自己的妻妾性交。
只有放纵或者禁欲才有可能实现自我拯救。循规蹈矩将日子不断复制的生存会让生命变得没有质感与份量。不过,禁欲应该是圣人干的事,而放纵则是普通人干的事,毕竟重力向下,堕落总比飞翔来得轻易点。我为这些女人吹呼,虽然她们在被插入时的动作比我插入时的动作还更粗鲁,但毕竟孤独可以暂时缺席。何况这种运动的确能让自己大汗淋漓,是一种锻炼身体的好法子。女人害怕孤独,这是一句废话,因为每个男人同样也害怕孤独。但孤独无所不在,所以我们无法不热爱床上运动。
上帝死了,性应运而生,成了现代社会的上帝。被诸神遗弃的人僭越了神的位置。他们说——我就是我,晶晶亮,透心凉。我对本能顶礼膜拜,我相信肉体在任何时候都拥有不可置疑的的权力。但真正的权力并不在他们的肉体上。这是幻觉。因为掌握着真正权力的现代社会意志的隐蔽性。这种隐蔽性所制造出来的幻觉拥有强大魔力,它驱使人们,让他们心甘情愿挥动鞭子抽打自己,并为自己所谓自由的意志与行为津津乐道。
现代社会意志通过常识、科学、舆论,并采取不断重复的方式,将人压制为平面。谎言重复千遍都可以成为真理,何况这些看似面目可亲的东西。于是,人这张平面看似五彩斑斓,但确实是一片空白。很多人随时都能从嘴里冒出一大串哲学术语与大师的名字,但他们并不真正理解这些声音,仅仅是为了学问,为了生计,为了炫耀,为了一些形而下的东西才去读这些东西。抽象的形而上早已沦为可耻与无能的代名词。到处都是“我”,但这些“我”其实是雷同的,它们虽然形状各异,妍丑有别,而且像雪花般从天空落到地面都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并以为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触及到生命的本质,给出生活的意义,但它们的的确确只是雪花,它们所具有的感受都是上天赋予雪花的,其思想并超脱不出雪花这个概念,它们不可能了解火焰,那是它们无法想象,也不愿意相信其存在的。尽管它们口口声声“我”,但这个“我”只是社会烙印在其脑海里的碎片,并不是它们独立在社会之外对自己本身清醒的认识。
人因为信仰而宁静。现代社会让科学代替了宗教。性便成为牺牲品,尽管它原本在汉语里有着种种美妙的表态方式,譬如鱼水之欢,但现在已经彻底为性交这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词汇取代,或者是为“做爱做的事”这种撇着嘴爱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