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意义何在?」苏菲姨妈喃喃自语地说道。「他们是不是想挖出什么东西?」
「想必我们不久就可以知道了。」
他走后我们继续地谈论这件事,而詹姆斯波林看到我后所说的第一件事是:「你听说了吗?有人在进行搜证及调查的工作。」
「他们正在挖掘圣奥比邸园。我们吃早餐时,邮差进来向我们报告最新的发展。」
「这真令人受不了。」
「这件事一定和谋杀案有关,真不知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谣言四处奔窜,到哪里都可看到一群希望能一睹凶杀现场的陌生人。」
「我真希望那个人从没来过这里。」
「我敢说你不是唯一有这想法的人:很奇怪的,这么多年来哈普葛林一直很平静,然后突然间一切都变了。有可怜的杜利恩之死,私奔事件,这个男人的出现,以及现在的谋杀事件。」
如果我把古冢树林发生的事告诉詹姆亡,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我希望克里斯派能平安没事。」詹姆士说。
「你是什么意思?」我害怕地问他。
他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心里想着:他怀疑是克里斯派做的。我又忆起当时克里斯派在古冢树林的情景…他抓起杜利恩先生的眼神:事后我对他说:「你可能会把他打死的」时,他回答说这并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他对佳斯顿马奇蒙是否也有相同的看法呢?
那天回到家时我很高兴苏菲姨妈正在等着我,她说有要紧的事要告诉我:在她说之前,我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们到底在灌木栽植地挖到什么东西了?
但,她竟然说:「克里斯派来过了,他想和你见面,说是有要紧的事。」
「什么时候?」我赶紧问道。
她看了看壁炉台上的时钟。「大约三十分钟前。」
「在哪里?」
「他会来这里的,他知道你回家的时间,他说他会再回来,你可以和他在起居室谈。」
我说:「灌木栽植地的进展如何?」
「我也不知道。」
「他们还在挖掘吗?」
「没有,他们停止了。呃,他很快就会来了,他说要私下和你谈。」
我洗了个澡,梳好头发,等着他。然后我听到他的马蹄声,不久苏菲姨妈把他带到起居室来。
「你要不要来杯葡萄酒?」苏菲姨妈问。
「不用了,谢谢。」克里斯派说。
「好吧,如果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就在附近。」
她留下我们俩个后,他来到我的面前,握着我的双手。
我说:「求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放开我的手,然后我们俩都坐下来。
他平静地说:「他们找到那把枪了。它被埋在灌木栽植地里,离陈尸地点不远的地方。毫无疑问地,这把枪一定是作案的凶器。」
「他们怎么会想到从那边着手?」
「他们注意到那块地不久前曾被翻动过。」
「这对案情有帮助吗?」
「那把枪证明是属于圣奥比邸园的。」
我恐惧地盯着他的脸。
「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有人从枪枝贮藏室拿了这把枪,利用它来作案,事后不但没将它放回原处,反而把它埋在灌木栽植地里。」
「为何要这么做呢?」
他耸耸肩。
「他们认为是圣奥比邸园的人做的吗?」我问。
「这只是目前的推论罢了。」
「真是疑云重重。」
「他们对这个论点有何看法?」
「我不知道,直到找到真正的凶手,否则每个人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嫌疑犯。如今可确定的是,那个人曾进到邸园里过。」
「所以『过去曾结过怨的仇人』这个想法就不合情理了。」
「过去曾结过怨的仇人?」
「哦,这是苏菲姨妈提出来的。她认为像佳斯顿·马奇蒙这种人,不管到哪里都一定会和人结仇,她想有可能是其中的哪个仇人追上他,然后对他下毒手的。」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理论,我希望这会是真的。」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摇摇头。
「你担心吗?」我问。
「是的。这条线索把邸园拙得更紧:但,到底为什么这个人拿了枪后,却把它埋了……而且还不是很俐落?这种做法太奇怪了。」
「或许他们能找出答案来吧!」
他转向我说:「我好久以前就想和你谈了,也许这是适当的好时机,但我无法再等下去了。」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一定早就知道我对你非常地感兴趣。」
「你是说,经过那件可怕的事之后……」
「那也算是。不过在那之前,打从一开始……」
「当你注意到一个没特色的小孩子?」
「你必须原谅我,并把它也忘了。弗雷德莉卡,我爱你,我要你嫁给我。」
我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现在的时机不宜,」他继续说。「但是我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感情了,有几次我都几乎脱口而出,感到在光阴的追逐中,我们已浪费了好多时间了。」他探索的眼光看着我。「你愿意继续听我说下去吗?」
「是的,」我热切地说。「我愿意。」
「这是否表示……」
「表示我想继续听你说。」
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我脚前,用手紧紧地抱着我。尽管有多么地恐惧和怀疑,我的心里依然充满了快乐。
他热切地吻着我,甚至可称得上是狂烈。
我被这么丰富的情感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般: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这件事就和其他的事一般出乎人意料之外。
「我一直很害怕面对自己的感觉,」他说。「过去曾发生过的事对人的影响可真大,不是吗?它会腐化你所有的思想,但如今……」
「我们坐下来谈吧!」我说。
「先告诉我,你在乎我吗?」
「我当然在乎你。」
「这样我就高兴了。虽然……我很高兴,我们会在一起的,不论有任何困难,我们都能一起面对。」
「我现在很困惑。」
「但你知道我的感受!」
「我不能确定。当我提到要离去时,你却把我留在这里。」
「我当然不能让你走。」
「我也不想走。」
「但你却有这个计画。」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一直都很自大吧?」
「冷漠、极不友善。」
「那是一种自卫。」他突然笑了出来。「如今……所有的事都还朦朦的……」
「或许,」我说。「就是因为这些事。」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再也不能隐藏自己的真情了,弗雷德莉卡,你的名字既庄严又高贵。」
「的确,我也常这么认为。我母亲很以家族为荣,所以帮我取了这个名字,我们家族里曾有好几位弗雷德利克受后人尊敬…将军、政客等。她倒宁愿我是个男的,不过这么一来我就是:没特色的弗雷德利克。」
我们为什么一直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呢?感觉上好像我们试着把什么可怕的事撇在一边,避开不谈。我一直记得他对杜利恩先生的愤怒,及狂暴之气:和当他提到佳斯顿,及想摆脱他的欲望时的态度。他选择这个时间,在这混乱不清的一刻,当凶器被发现在他的灌木栽植地时,居然向我求婚。
我必须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而我最希望的是:你也能爱我。虽然我无法相信你会爱上我。我并不吸引人,比不上……」他的脸色一沉,恐惧又爬上我心头。
我说:「克里斯派,我爱你,我要嫁给你,我要让我们俩的关系永远能完美无缺,我要知道所有和你相关的事,我不要让任何秘密阻隔在我们俩中间。」
我注意到他开口前,有一丝迟疑及停顿。「当然了,我也希望如此。」
他的背后保留了某件事。我在心里默祷,希望他没涉入这件恐怖的事:如果他真的有,我会承受不住的。
看样子,他好像在恳求我除了谈论我们的爱之外,什么话都不要说:除了表达我们对彼此的爱之外,他要求我把其他的事都放到一边。
他几乎恳求地说:「你能在乎我,并也能关心庄园的事令我感到很开心。」他不悦地挥着手说:「这一切……麻烦……很快就会结束的,他们会找出犯案的凶手,然后我们就会忘了这件事。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亲爱的,你改变了我,你改变了我对人生的看法:我曾是那么地忧郁,我对美好的事物抱着不信任的态度。我要让你了解……有关我第一次的婚姻状况。」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对我的影响却很深……促使我变成如此的原因,直到我爱上你之后,我才从过去的阴影中逃出。你必须了解,否则我一辈子也平静不下来。」
他紧握着我的手,然后继续说:「当时我年纪很轻,还不足十九岁,正在上大学:有一天村里来了一群艺术表演者,她是其中之一,那时她一定有二十五岁了吧!但她坚称自己才二十一岁。我去看那场表演……是音乐喜剧……歌舞剧之类的,她是合唱团员,位置就在第一排,那时我心想她真美丽。我观赏了首晚的演出……然后接下来……我送花给她,然后她准许我和她见面,我完完全全地迷恋着她。」
「这种事发生在很多年轻人身上。」
「不能以此充当愚笨的藉口。」
「当然不能。但却可安慰你,让你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你总是会替我找理由,不是吗?」
「我想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所爱的人这么做的。」
他把我拉向他,然后吻我。
「我真高兴已对你表白我的心意!我真不敢相信你也爱我,你将会一辈子照顾我。」
「你是个强壮的男人,应该是由你来照顾我。」
「我会尽全力照顾你的……那……在我虚弱的时候,你必须守在我身旁。」
「我随时听候你的差遗。」我告诉他。
当他抱紧我,亲吻我的头发时,有一会儿的时间,整个世界都沉默了。
「你还没说完。」我提醒他。
他立刻冷静了下来。
「我觉得很惭愧,但你必须了解我只要……」他迟疑了下来,我又再次感到恐惧涌上我的心头。
「我要知道一切的事,克里斯派。」我急切地说。「拜托你别隐藏任何事,我会了解的……不管那是什么。」
短暂的犹豫再次出现。
「那时,」他继续说。「不顾我朋友的反对,我娶了她,放弃了学业。反正我有这一大片的庄园,而且对庄园的事物也一直都很热中,我以为会就此安定下来。凯萨琳……我不认为这是她的真名……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真实,一切都是假造的。凯萨琳卡菲尔厌倦了庄园的生活,她不愿意住在乡下,我当时既痛苦又失望。很快地我更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可怕的错误;当一个人看到自己十九岁还像个儍子般,是件很丢脸的事:有时它会使你的生命变得……残缺不全,对我而言的确如此,直到你出现后,我才开始有了转变。」
「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克里斯派。」
「我不想为自己找藉口:但除了露西莲外,没有人是真正地关心我,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地上了凯萨琳的当,她非常善于伪装。我的父母对我和泰玛莉丝都不感兴趣,他们是那么沉迷于自己的生活中,而我们却不被包括在内。露西一直对我很好。」
「你也一直对她很好。」
「我这么做也是自然的。」
「你把她……和她妹妹照顾得相当好。」
「凯萨琳离开后,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那种感觉真叫人无法形容。」
「我可以了解。」
「你听说过那个意外事件了。当时我被通知去指认她,她伤得很重,幸好有那只我在婚后送她的戒指为证,否则我也不敢确认:那戒子好几年来一直属于圣奥比家族的,上面有雕刻精巧的标章,现在我依然保有它。还有一件里面绣有她名字简写的羽毛披肩,这段插曲才算是真正结束。」
「所以你必须把它忘了。」
「现在我可以了。你爱我的这个事实已经使我恢复了自信。」
我笑着说:「我一直相信这是你最不缺少的一个条件。事实上……」
「我很自大,这点我们都同意。」
「呃,或许吧!」
「亲爱的,和我在一起不需要拘泥你的用辞,我要你把最真实的感受说出来。」
「我也对你有相同的要求。」我回应他,再一次地,那疑惧不安又浮现出来。
「我有庄园,」他继续说。「我彻底地放弃了我自己,你无法想像庄园是如何帮我度过这段时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