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飚车族真让人讨厌。
因为采访的经历,凝固了他对飚车族的反感。虽说飚车族也有飚车族的理由,但最后他们不就是年纪轻轻就从人生的道路上沦落的人吗?不考虑给社会带来的危害,只想恣意妄为地生活着。
刚才那位摩托车手,在驾驶着摩托车时,哪怕只要出现微乎其微的失误,就会招致惨祸。——
年轻人就像是被巡逻警车追赶着似的。他仿佛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故,可惜就会丧命。
与他们相比——
津坂想起此刻正要赶回自己的家。他的内心里浮现出儿子纯夫的面容。
这是一个非常和睦的家庭。儿子纯夫是当地县立高中二年级学生,那所学校是众所周知的名牌学校,纯夫保持着优上的名次。他既不喜欢体育,也没有其他兴趣,一个劲地专心于考试复习。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私塾里补课。
可以说,儿子性格温和,从来不违悖别人的意念。即使父母不在身边,他也能够自觉地学习。
家里还有妻子美佐子,46岁,比津坂小三岁。性格开朗,擅长交际。女儿佑子已经20岁,在东京的女子大学读书,专攻服饰专业。佑子不像纯夫那样潜心学习,因此无法考进好的大学。
但是,津坂和美佐子对此都颇感心安理得。他们过着极其平凡的生活,结婚后平平安安地过着日子。女儿性格随和,又有着“美貌”这一女人的武器。夫妇两人都希望女儿找到一个好丈夫,能够过得幸福。
孩子们都是在蜜糖里长大。津坂和妻子之间相互信赖,收入也很稳定。津坂对自己的家庭环境也颇感满足。
公共汽车向等候在车站上的队列靠近。这辆公共汽车将把津坂送到那令他心满意足、靠补贴购置的房子里。
2
摩托车甩掉巡逻警车以后,在小道上继续不停地逃窜着。住宅区里没有一个人影。
来到远离车站三公里处,摩托车才终于减低速度。到了这一带,便已经穿过住宅密集区,眼前是一片杂木林和荒地,
在远离人家的路边停下摩托车,熄掉发动机,摩托车手跨在车身上摘下头盔。
还没有尽兴的表情从头盔下显露出来,他鼻梁秀挺,唇角刚毅,充满着理性的光泽。
是津坂纯夫,他就是飚车骑手的真实身份。他那隐藏在头盔底下的身姿,已经超出了他父亲的想象。
总算甩掉了。
纯夫将头盔挂在反射镜上,取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他是在国道上奔驰着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巡逻警车的警笛声。他觉得自己也许会被警察当作超速行驶而拦下,便更加狂命地加快速度逃窜,甚至穿越红色信号灯。会被警察追上的不安,和飚车会招致死伤的恐怖,同时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然而,无论如何也必须逃走。
如果被警察追上的话——
两种恐惧离去以后,纯夫重又感到不寒而栗。
他当然知道会因为违反交通规则而受到警察的处罚。同时,他还有另一种害怕,就是纯夫就读的高中学校里禁止使用125CC以上的大排量摩托车。而且,他还是无证驾驶的“老惯犯”。
无疑,纯夫会因违反校规而受到处分。在升学时的学生资料上,会增添无法抹去的污点。
父亲与母亲如果知道的话,会惊吓成什么样子呢!
惊吓立即会变成愤怒和叹息。父母做梦也没有想到,纯夫会偷偷地拥有一辆400CC的摩托车,借着上私塾的机会骑着摩托车连夜飚车。
在埋头考试复习的生活里,纯夫开始感到无法排遣的苦恼。他狠心抛弃升学的想法,想要逃进某个自由的天地里,这样的愿望不时地出现在头脑里。
在这样的状况里,无论怎样鼓励自己,都已经没有心思学习。无论怎样焦急,都只能是瞎折腾。
正在那样的时候,在私塾里认识的相原昌也告诉他骑摩托车的乐趣。两人虽说是同岁,但昌也是外校生,即使在同一个私塾里,也属于比约夫差的学生。两人一下子臭气相投起来。
纯夫开始时对昌也使用的50CC助动车表示出轻微的兴趣。昌也不失时机地怂恿着纯夫。
“如果是大的摩托车,无论是女孩子还是叔叔们,使用起来都很自如。你也试试啊!”
昌也手把手地教会他骑车,于是他迷上了骑车不能自拔。昌也和一些哥们,家里备着各种摩托车。纯夫记住了简单的操作要领后,昌也便将大型的摩托车借给他。
他并没有像飚车族那样一头扎进去,只是想趁着学习的间隙潇洒一下。但是,纯夫第一次体会到速度的感觉,便颇感激动。
骑车竟然真的会如此爽心!
从幼年时起,他的人生就是趴在桌子上温课。但是,一旦握上摩托车的车把,靠着发动机的力量,立即变成了超人。
能够用飞起来似的速度,或左或右随意地移动。奔驰的感觉将纯夫已经麻库的神经一扫而光。
在奔驰着时,一切杂念顿时消失。飚车好比是轻率地在生与死的夹缝间穿行,根本没有夹人杂念的余地。考试的不安和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飚车以后只剩下一种非常豪气的感觉。
这比听音乐更有助于学习。
这也许是歪理,但纯夫还是将骑车的速度与考试联想在一起,钻牛角尖的性格使他骑车的技巧大幅度的增长。
“你完全具备驶车的能力,而且你的悟性令人钦佩啊!”
昌也的赞誉令纯夫大喜过望,简直就像吸毒者一样,没有摩托车就无法活下去。
他极其渴望自己能有一辆摩托车。
他瞒着父母取出自己的积蓄,作为货款的定金。但是,每月的还款,无论他怎样节俭零用钱,也总是不够。无奈,他决定欺骗父母,借口在私塾里补课,成功地向父母讨到了钱。
如果老老实实与他们商量,结果只会被他们狠狠地痛骂一顿。
父亲对飚车族的憎恨比别人更强烈,母亲又将纯夫完全当作小孩子一样。如果纯夫说想要骑摩托车,父母对他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纯夫弄到了一辆虽是半新旧却是他憧憬的400CC摩托车。当然,他不能将摩托车开口家里去。朋友昌也为他准备了一个停车的地方。
摩托车主的名义也是昌也。在登记注册时如果用纯夫的名义,父母早晚会得知这个秘密。他一边学习着驶车技巧,一边却没有得到驾驶证,就是这个原因。——
夜的静寂和初秋的寒意,终于今纯夫镇静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
这正是他在上私塾回家的路上思考的。增加补课课程这一谎话,不仅仅在金钱方面,还挤出了秘密的飚车时间。然而,尽管如此,他还必须急着赶回家。
今天夜里不能再骑这辆摩托车过瘾了。
他没有想到巡逻警车放弃了对他的追踪。警察恐怕会在这一带布下搜查网,无证驾驶的纯夫设法隐瞒自己的身份。他折弯了车上的照牌号码,使数字难以看清,而且还涂上了泥。这是他向其他飚车族的人学来的。
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车号,最多只是盘问一下就结束了。
不难想象,警察首先会查驾驶证,而且追赶在后面的巡逻警车会记下摩托车的特征,与派出所和其他巡逻警车联系。
只能将摩托车在这里放一晚上。
纯夫这样决定了,他将自行车放在昌也家的背后。平时他总是骑着摩托车到那里,换成自行车,然后回家。但是,现在因为与警察扯上了关系,所以再骑摩托车是危险的。
明天来取吧。
充其量是违反交通法,隔一夜之后,警察也许会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纯夫心想,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当作飚车族而被取缔。
这里离昌也家大约有两公里。如果走得快,用不了多少时间。
纯夫下了摩托车。这时,他忽然改变了想法。
即使停放在这里,放在路边不太好吧。
摩托车的重量超过180公斤,而且又上着锁,不用担心摩托车会被人随手牵羊拿走,但当然藏起来更安全。
而且,巡逻警车或警察还可能路过这条道路。如果被警察发现摩托车,好不容易摆脱警察追赶的成功,就白费了。
不管怎样,还是推到没人看见的地方更令人放心吧。
纯夫发现在道路前方30米左右的位置上有一幢建筑物的黑影。那里是一个小型工厂的废墟,他知道那里没有人,那个工厂已经被放弃了。
沿街的水泥墙有一半已经倒塌。但是,如果里面停放摩托车,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
想到这里,纯夫便骑着摩托车径直开到废工厂的门前。废工厂夹在杂木林和荒地之间,沉淀在黑暗与静寂的深处。
纯夫关上发动机,窥察着门内的动静,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但是,他立即抛弃犹豫,推着摩托车走进杂草丛生的工厂里。
3
津坂下了公共汽车,朝着商品房密集的区域里走去。用不了5分钟,便走到自己的家门前。住宅虽然显得很小巧,但一看见绿色成荫的小院,工作的疲劳顿时消失,心情霍然平静。
妻子美佐子到大门口来迎接。最近她虽然身上已经有了赘肉,手臂和腰部的臌起,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可以说是主妇的雍容。
客厅里,女儿佑子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剧。她站起身来,为父亲泡茶。她皮肤白皙,面颊丰润,鼻梁英挺,嘴唇小巧而性感。在津坂的眼里,显得万分可爱。
“刚才在车站前看到摩托车飚车,一定是高中生吧。好几辆巡逻车在追他,但那个年轻人也不甘示弱啊!”
津坂换完衣服,不屑一顾似地说道,在矮饭桌边坐下。
“你说好几辆巡逻车?”
美佐子鹦鹉学舌地问道。
“那不一定是在追赶摩托车吧?”
“不,我觉得是……”
“其实今天有一则新闻很刺激的。”
津坂发现美佐子的眼瞳因激动而发出光来。
“什么新闻?”
“抢劫者闯入了武崎君的住宅里呢!而且就在刚才不多时。”
“武崎君?”
津坂朝佑子那边瞥了一眼,佑子默默地点点头。她没有说话,津坂理解为她还没有挥去恐怖的阴影。
“你看到的巡逻车也许正在赶往现场,或是在查找已经逃走的歹徒吧!准是那样的。”
真是,津坂这才感到恍然。追赶一辆飚车的摩托车,巡逻车全体出动,是否太夸张了。
“是武崎君和那个律子君打电话给佑子的,电话刚刚挂断。武崎君的家里正在搜查,乱糟糟的,律子君先将事件告诉佑子。她好像觉得,如果将当时的恐怖向朋友诉说,情绪会稍稍得到镇静吧。”
喋喋不休的美佐子好像是抑制自己内心里的恐惧似的,飞快地说着。当然,津坂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不仅仅只是感到兴趣,而且他是写通讯的,这也刺激了他的职业本能。
武崎家坐落在朝车站的方向,离津坂家大约一公里左右的位置上。他们家的长女律子与佑子在同一所女子大学里读书,关系非常密切。出自这个原因,两家的母亲之间也有些接触。
武崎家祖祖辈辈生长在这块土地上,是从祖辈那里继承了大片土地山林的农家,土地开发的浪潮将无限的财富赐给了他们家。
律子来家里玩的时候,津坂也见过几次。她化妆很浓,而且穿在身上的是与女大学生的身份很不相符的昂贵物品。虽然性情不坏,但言语之间常常会流露出炫耀自己家里富裕的神情。也许是津坂的偏见,他感觉到律子的家里充满着铜臭气。
津坂首先想到,武崎家被抢劫者当作目标,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据说,抢劫者入侵武崎家是今天夜里8时以后。律子的父亲与哥哥去亲戚家做法事,预定要住一夜。家里只有律子的祖父母和母亲,还有正在读高中的妹妹。
在家里只剩下老人与女人们的夜里,灾难降临到他们的家里。抢劫者有两个人,都蒙着面,手中舞动着刀威吓着她们。
她们被逼打开了保险箱,里面的现金和金银首饰等都被抢劫一空。不仅如此,抢劫者还很悠闲地在房子里进行搜查,寻找值钱的珠宝。为了逃税而藏起来的金块,也从养着淡水鱼的水池底下被找出来。
他们将家里的人一个个地捆绑起来以后,悠然地离去了。律子她们马上就与绳索的死结进行着搏斗,出乎意料地很快获得了身体的自由,于是向警察报案。
“正在现场调查、了解被害情况的时候,却赶紧打电话告诉佑子,这正是律子果敢的特征呢。不过,看来时间紧迫,她只是讲了一些耍点。”
美佐子这么说着,闭上了嘴。佑子又接过话题:
“律子君这个人真的很勇敢啊!如果是我,即使被救出以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