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来了吗?”夕子张大了眼,问说:“我以为已经完全绝种了呢?!”
村长叱骂他说:
“哪有狼出现的道理?你在说梦话啊!”
那男子搔着头,靦腆地说: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好像是个旅行的人,在后山──”
“受伤了吗?”
“死掉了。”
村长脸色大变:
“我马上过去。带路吧!”
“好的。”
我马上起身说道:
“我也一起去吧!”
“可是,让客人──”
“我是刑警。对于这种场面已经很习惯了。”
“说得也是,那么,就拜托你了。”
这个消息好像已传遍全村似地,一走到外头,村子里的男人已陆续地走向后山,妇人们不安地站住马路上窃窃私语。我和夕子跟着村长再一次地走上刚刚走过的山路。途中,在距离村子不远的森林内,有几个男人围在那儿。
“啊!村长来了。”
“怎么样了?”
“太凄惨了,您看。”
我和夕子从村长的后面窥视过去。看得傻眼了。喉咙上凄惨流着血的伤口就像张开口那样的大,而死的人就是那个叫山上的年轻人。
“你看是偶然呢?还是──”
“蓄意杀人吗?二者其中一个!”
“从伤口判断,的确像是被某种动物咬伤的,不是刀伤。”
“可是,在那女孩子写了‘会被杀掉’之后,马上就有人死了。而且,是要来调查去年他哥哥死在这里的原因的人喔!──说是偶然,其中的关系太微妙了。”
“说得也是……”
我们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房间内东想西想的。看到我们在接吻而害羞靦腆的年轻人,现在已变成了尸体,正要被搬上马车载到镇上去,一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安,沉不住气。
“──我看,我还是跟着尸体坐马车到镇上去一趟,顺便问当地的警察,调查去年的事好了。”
“我想尸体也解剖一下比较好……”
“我知道。全交给我吧!可是,村长好像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似地。”
“为什么?”
“当我跟他说我想跟尸体一起去镇上时,并没有不悦的脸色,好像我这么说,他就松了一口气似地对我说:一切拜托您了。照理说做了亏心事,应该会阻挡我们不要去之类的才对呀!”
“对哦……”
就在此时,纸门外传来夫人绚路的声音。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早喔!”
她解释说:
“是的。听说你要和马车一起去镇上,我想先吃过晚餐再去……”
“谢谢……”
来到客厅,我们一看到桌上摆的菜肴,当场愣住。在都市饭店都不太容易看到的厚牛排,现在正在铁板上“滋滋”地响着。
添田村长说:
“我怕都市的人吃不习惯我们乡下油炸的东西,所以我就交代镇上卖肉的拿最好的牛肉给我。不知道味道和火候台不合你们的意?请吃吧!”
“谢谢……。您这么费神……”
“哪里、哪里!这只不过是村里的习惯而已,不用担心。”
我和夕子只有愕然地拿着筷子吃铁扒牛排了。
将山上年轻人的尸体搬上马车,要出发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
“小心点!”
“你也不要任意行动!”
“知道啦!新年快乐!”
对了,今晚是除夕夜。
驾马车的人还是昨天到车站来接我们的耕介老伯。这次我学聪明了,向村民借了件毛皮衣穿上,和耕介老伯一起坐在驭车座上,后面有两位村里的年轻人坐在尸体的旁边。
缓慢地走在夜路上。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马车突然顿了一下,停了下来。
我问说:
“怎么了?”
“好像陷进沟里了。──喂!你们下去推一下。”
“我也下去帮忙!”
我跳上车走到马车后头。“推就可以了啊?好!”
嗨哟,尽全力在推车时,冷不防地,头上吃了一记。怎么了?是谁?我所能想的只有这些,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第五章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满天的星星──也不是,是在眼前一闪一亮的光线。不是真正的光线,是从眼睛闪出火花的亮光。头痛得不得了,不自觉地发出呻吟的声音。
“啊!醒啦?”
耳旁传来熟稔的声音,吓了一跳,想起身,可是,一想起身,头就痛得皱眉。
“啊……痛……”
“不要紧吧?好大的肿包!痛吧?”
夕子担心地看着我。
“啊……。这里是……?”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看看四周,才知道自己是在一间狭窄的小屋里面。可是,没有灯光。只能利用从木板钉死的窗户空隙泄进来的光线,看出夕子的脸而已。睡在地板上,脚和腰都冰冷的。而且疼痛不堪。
“你怎么在这里──”
“送你走之后,我就回房间去,中途突然被人袭击──”
“哦!被偷袭啊?”
“冷不防头被布蒙上,也来不及反抗,腹部被揍,我就晕过去了……。等我醒转时,你就躺在旁边了。我也才刚刚醒的,你怎么也被打了一个包呢?”
我简单地将所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虽然想更详细地说明,可是在吃了一记之后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畜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太清楚,大概是村长家的后院吧!他后院有这种仓库。”
“村长的后院?那,是他──”念头一转,“可是,偷袭我的人,不是耕介那老头,就是一起去的年轻人……”
夕子沉默了一会儿,想了再想,终于开口说道:
“我刚刚想了一遍……”
“怎样?”
“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知道什么?”
“这个村庄欢迎的意思!”
“──怎么说?”
“你想想看嘛!再怎么有好人的村子,你抽烟的那种牌子没有了,还特地叫人送来?还买做牛排的肉回来做菜?迎合都市人的口味,这些未免太过认真了吧!”
“说得对。”
“而且村长叫太太去陪你,那也是种欢迎方式,这样的欢迎方式未免太不寻常了吧?”
“的确如此。”
“这种欢迎方式一定有它特别的意义在!”
“可是……我还是想不透啊!”
“还没想到啊?无论如何都要满足那个人的希望──喜欢吃的食物、香烟、女人,什么都给他──。你会联想到什么呢?”
“还是想不到──。大概长了个包,头脑血液循环不好,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想说什么啊?”
夕子停顿了一下:
“死刑犯!”
我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外面有脚步声。有人在开锁的声音,吱然一声,小屋的门打开了,一个男子走进来。
“植村!是植村吧?得救了!”
我正想站起来走过去的时,植村手拿着散弹枪对着我说:
“不要动,宇野刑警。”
“玩真的呀!”
“不是开玩笑的!退后,坐下。”
“喂!”夕子拉着我的手说:“坐下啦!他是说真的!”
“没错,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像在做梦似地,茫然地坐回原来的地方。植村靠近门旁,谨慎地拿着枪。外面微暗,是黎明前的微暗。
“喊叫也没用,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
“村里的人怎么想呢?”
夕子替他回答说:
“村民都是共犯,对吧?!”
植村笑着说:
“还是你侄女聪明。”
夕子继续说道:
“为了正月的祭典,我们是必需的。要当做牺牲品祭祀。”
“什么?”
“就是这样。对我们村里来说,这一年一度的祭祀是很重要的仪式。因为有这个祭祀,这贫穷的村落才不会灭亡,才不会绝子绝孙,才不会遇上大灾难,一直生存到现在。”
“无聊!你真的相信那种迷信?”
“当然不相信!”植村轻轻地说道:“可是,村里的人都相信这种事。”
“那么就是说每年的元旦,这里一定有人被当成祭品而被杀害?”
“是的!”
我怀疑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你──你是刑警啊!居然允许杀人?!”
“组长,有句话不是说‘入乡随俗’吗?而且,我从小时候起,每年就这样看祭典长大的。我倒不认为那是一种‘杀人’!”
“可是,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当然!在法律上是杀人的。”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呢?”
“组长,你在说笑!”
植村悲伤地叹气说道:“几十年、几百年,反正是不知何时开始的祭典,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废除的。──事实上,以前,也只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有一位从东京大学毕业回来的男子向村民提议废除这个祭典,说把人当祭品是不对的,那只是一种迷信而已。他很热心地说服村里的每一个人,大家看他这么热心诚恳,都有点动摇了,所以那年就没有举行祭典。结果,在那年夏天,这一带出现前所未有、破纪录的豪雨,山崖坍塌,死了十多名的村民。大家都相信之所以会遇上这种事,都是因为没有祭祀的关系。而说出废除祭典的那男子就被狂怒的村民追到悬崖掉下去了。──从那以后,谁都不敢说出废除祭典之类的事了。”
我哑然无语。
“跟那男子订了婚的女孩,亲眼看到爱人从悬崖坠落,因而发疯了。你们大概也认识的,就是坐在路旁的那个女孩子。”
我惊讶不已。原来如此!那女孩子写“会被杀掉”是在给我们警告!装着发疯的样子,对祭品的牺牲者发出危险的警告……。
“可是,每年都有人死掉,警察应该会发现才对啊!”
“我们都选旅客当做祭品。而且,把那尸体放一阵子才去报警的。没办法正确判断何时死亡的,而且被当作身份不明的人还不少。──你们来这里的事,家里都没人知道吧?”
他说得没错!虽然旅馆已经预约好了,可是我们没去,也只是被当做取消处理,不会把我们当做行踪不明而报警搜查。
“可是──可是,应该会调查横死的死因啊!”
“就算有调查,也只是当成被野狗咬死的。事实上,那是狼咬死的。”
“狼?”
“虽然狼几乎已经绝迹了,可是村里为了每年一度祭典的关系,一直把狼养在森林中的小屋内。昨天死掉的那年轻人大概走向那里,看到狼屋就过去看个究竟,而被咬死的。”植村耸耸肩,“算他连气不好。”
就在此时,公鸡啼叫了。植村快速地瞄了外面一眼。
“时间到了。不要把我们想得太坏。我们是打算尽所能地供给你所喜欢的东西喔!希望你能肯定我们的诚意!”
我恶心地说:
“有什么诚意!”
“据说你跟村长的太太睡觉。”植村脸上浮现出猥亵的笑容,“好可惜喔!据说是相当棒的女人,风评不错呢!”
外头又有脚步声,一会儿,门口出现两位剽悍的年轻人。
“喂,植村!回头吧!现在回头还不迟啊!”
我拼命地喊道,可是植村只是不语地摇头,然后指示那两名年轻人说:
“带女孩子过去。”
我挡在那两个男人前面,说:
“等等!要杀的话,杀我就可以了。”
“组长,这样子是不行的。你们两位都要死的,可是,要先请年轻女孩子过去,祭典才热闹得起来。”
“你!”
“等等。”夕子按捺下我说:“哪一个先都一样,对吧?我不想看到你死的样子。”
“你……”
夕子被那两个男子架着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微笑地对我说:
“我忘了说一声新年快乐!”
看她被两个大男人架了出去之后,植村颇带钦佩之意地说:“相当有胆量!置之于死地太可惜了!”
“喂!打算怎么样做?”
“你看过了吧!在村外做了一个圆形的棚栏。──把她带到里面去,然后放出狼,已经三天没给它吃食物了。大概会一下子扑过去咬破喉咙吧!痛苦也只是一刹那而已。”
“你……你也算是人吗?”
“随你怎么说!”
此时,远处响起一声一声的鼓声。很单调,令人生惧的鼓声。
“是祭典开始的信号!是叫大家集合的鼓声。”
一会儿,鼓音“叭哒”地一声停住了,接着听到“万岁”的喊声。
“开始的样子。”
我觉悟了。不管怎样,不救夕子不行,我一步一步地向植村靠近,植村吃惊地把枪拿直,说:
“不要过来!我会开枪的!”
“要开枪你开好了!”
不管他的恐吓,我慢慢地往前走去,“你敢扣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