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细雨霏霏,寒风料峭。
“喂,您把我买一夜吧!”少女甜甜的声音。
笠原并不以为是与自己搭腔,依旧匆匆走自己的路。
“您等等,让我陪陪您嘛!”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赶上来,中学生的校服外面套着灰大衣,头发被雨淋湿,象擦了油似的。
“是跟我说话?”
“嗯。”少女羞涩地回答,不安地四下张望着。
“可咱们不能站在雨地里说话呀——跟我来!”笠原把少女领到就近的咖啡馆里。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事吗?”他问。
“知道。”姑娘毫无表情,望着手中的可可杯子回答。
“常干这种事吗?”
“不。”
“为什么要干这事呢?”
“……急等钱用,我马上需要两万块钱。”
于是,他和她在小旅馆里开了一个房间,房间很小,连躺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只好坐在塌塌米上。他点起了一支烟,仔细端详着她,她却用手捂住脸,低着头一动不动。
终于,笠原打听清楚了:少女是高中二年级班长,为了祝贺班主任结婚,拿了全班凑的两万块钱上街买礼品。谁知刚出校门就被几个无赖把钱抢走了。告诉爸爸妈妈吧,又怕他们去报警察,无赖将来收拾她。万般无奈,才想到用这种办法挣两万块钱。
“已经跟几个男人搭讪过了?”
“您是头一个。”
“你怎么看中了我?”
“我觉得,您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笠原掏出钱包,取出两万元给了少女:“喂,傻丫头,你可以回去了!”
“这……我可是还不起您。”
“这钱是给你的,不要你还。”笠原为自己的侠气心肠而自豪。对方是个不得已拉客的少女,他怎么能够忍心……。
雨停了,笠原继续朝家赶,心情比哪天都好。他今年三十五岁,和妻子澄江结婚八年了,他并不爱澄江,当然,澄江也从没给过他好脸儿。
“我回来了!”他开了门,叫了一声。和平日一样——没有回答。
进到卧室,他怔住了——澄江赤裸裸地躺在血泊里,胸前有个大刀截的大口子,淌出的血已经凝成硬痂……尸体旁扔着一把塑料柄的尖刀,他拿起这把陌生的刀子想在刀柄上发现点刻字什么的。
“喂,有人吗——啊?!”一个邻居走进来,瞥见屋里的情景,大叫一声,转身跑了。
笠原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了一夜,他害怕警察来拘捕。害怕说不情楚是怎么回事。下午,他迷茫地来到女中门口。
她向他走来:“我从报上看到了——您夫人死得真惨!”
“这么快就上报了吗?”
“是的。不过没写谁是凶手,只是说邻居看到您拿着刀子站在尸体旁边。”
“不是我干的!这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报上说,夫人是七点左右被害的,那时候咱们正在旅馆里……您一宿没睡吧?请到我家来休息吧,父母都出去旅行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笠原犹豫了一下,但毕竟太困了,最终还是跟少女回了家。
一觉醒来,竟到了晚上十点。
“我想,我应该到警察局去,证明您那会儿不在家。”少女一边照顾他吃晚饭一边说。
“不行。”笠原果断地说,“咱们本来又不认识,要是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你怎么办?说不定会被学校开除的。那时谁会相信你是清清白白的呢?反正我不是凶手;等他们破了案,我就没事了。”
谁是凶手呢?签原想,抢劫财物?屋里东西一样没少;是强奸?澄江脱下来的衣服叠得齐齐整整放在枕边,也就是说,衣服是她从从容容地自己脱下来的。
“您的夫人有情夫?”
“说不来,或许有……天晚了。我得告辞了,谢谢你的款待。”
“您到哪儿去呢?这么晚了,天又下着雨。”
“只好去朋友家借宿一晚上了。”
“您朋友会报告警察局的,外面正在找您。”
“我先打个电话试试。”
笠原打了三个电话,只有第三家同意他去。他放下电话,穿上风衣,匆匆走了。
路上,笠原怕人认出自己来,给朋友找麻烦,尽量走背街。没走多远,就看见了朋友家的灯光,几乎同时,他也看到了阴影中停着的警车。他站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有人挎住了他的胳膊——是那位少女。
“快跟我走吧,趁警察还没有看见您。”
“您真傻,”少女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您就这样任凭朋友出卖?也不生气?”
“人家有人家的难处。”笠原无力地低着头,“我处在那个地位,或许也会这么办。”
少女突然哭起来,笠原愣住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
“您真傻,您太老实了……您真可怜!”
笠原拿着风衣站起来说:“我还是应该上警察局。”
“不行,您千万别去!”
“你放心,我一句也不提你,我只说我那会儿正散步,九点才回的家——我走了。”
“等等!”
“干什么?”
“我……并不是处女……昨天,是我骗了你……我已经陷进了那一伙,您跟警察说吧!反正早晚我就要被开除了,您跟警察说我什么也没关系。”
警察局。
“你是笠原?”
“是。”
“你的妻子死得很惨,我们一直在找你,因为我们抓到了一个嫌疑犯。”
“嫌疑犯?报上不是说,有人看见我拿着凶器吗?”
“哪儿有凶手作案后拿着凶器站两个小时的呢?”
“嫌疑犯是谁?”
“你妻子的情夫——一个飞车团的小伙子,邻居们见过多次,他做完案逃走时,也让邻居碰见了……要见见他吗?”
“好。”
审讯室里,椅子上坐着个穿夹克的小伙子,笠原没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小伙子问。
“笠原。死者的丈夫。你跟澄江交往多久了?”
“一年了吧,”小伙子回答得若无其事,“一个挺好的女人哪!”
“你为什么杀她?”警察问。
“不是我干的。”
“有人碰见你了。”
“准是看错人了,不信,把我的女朋友找来问问好了,那时候我们俩在一起。”
门开了,有人说:“他请来做证的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一位少女款款走进来,笠原傻了似地望着她,小伙子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警察问:“前天下午五点到九点,您是跟这个小伙子在一块儿吗?”
“前天——前天我没见过他。”
“真的吗?”
“真的没见。”
小伙子几乎要跳起来了:“你这个混蛋!”
“我可以走了吗?”少女平静地问。
警察点了点头,少女退了出去。
“这就是你提供的证人!”
“她是混蛋!婊子。”小伙子尽管暴怒,但已经失去了信心。
笠原飞跑出警察局。追上了那个少女。
“等一等我。……”
“您知道了吧,那个小伙子是我的朋友,他跟您妻子是老关系了。最近他想甩开您妻子,您妻子不干,威胁地说‘你要甩掉我,我就到警察局去报告你贩毒’,我的朋友为此决定干掉您妻子,前天,他让我缠住您,他好下手,万一事发,我还可以做他的旁证。”
“你怎么不给他做旁证了呢?”
“我不喜从他。”
“得罪了那一伙子,你不是太危险吗?”
“您光知道担心别人的事,我怎么好尽想自己呢!”少女说着就一笑,跑开了。
笠原看着那件女中的校服远去,直到她彻底淹没在人群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