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怕到想要逃出去。只是,他不能一个人逃跑,而让母亲成为众矢之的。
站在玄关正跟友子争论的 ,是包括山本警部补在内的三位刑警。
“啊!秀一,你来得正好,太好了。”
“请等一下,这样不会太霸道了吗?你们这么早就来,也要给秀一一点心理准备呀……”
友子试着拼命抵抗。
“请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给秀一添麻烦的。”
山本警部补对着秀一说。
“櫛森秀一,我们想请你跟我们回藤泽南署。为了调查案件,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想请问你。”
友子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
“我拒绝!秀一在这次事件里是被害者耶!他已经受到很大的惊吓了,那么还要让他回想这件事……”
秀一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咬着牙,用仅剩的一点点勇气,温柔地制止母亲:
“妈,我去就是了。”
“不行!这怎么可以?”
“放心吧,我晚上应该就可以回来了吧?”
他朝山本警部补问着,而他暧昧地点了点头。意思应该是说,在调查过后如果不须当场逮捕的话,那自然可以回家吧。
“我必须要配合警察的搜查啊,毕竟是死了一个人嘛。”
“可是那又不是你的错吧?事件刚发生时警方也一直调查你的事,让你那么不愉快,为什么现在还要……”
“我不要紧的。”
秀一挤出了笑脸。
“哥哥……”
遥香来到他背后,脸色苍白,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这些人是要来带哥哥走的吗?”
“嗯,不过没事的。你不必担心。”
“秀一,我马上跟加纳律师联络。”
“妈,我不会被逮捕的啦。”
“没错,我们只是请他以关系人的身份回答我们的问题而已。”
山本警部补也在一旁帮腔。
友子虽然又继续反抗了一会儿,但知道秀一自己的意志坚决,最后还是同意让他到藤泽南署去。本来她还想要跟着去,最后在秀一的劝说下,才打消了念头。
天空不见昨日以前的阴霾,突然开始放晴了。
像是要将家门前狭窄的道路完全塞住般,停了一台白色的五人座的丰田皇冠房车。
被两位搜查员夹在中间,秀一坐进了后座。
车子开动了,一转过转角,就看不见茫然站在家门前的母亲跟遥香了。秀一问坐在驾驶座旁的山本警部补:
“……你们是特地等到放暑假,才来找我吗?”
“什么?是啊,因为有很多事,一天可能没办法结束,你应该也是这时候比较方便吧?”
“不,我倒是希望你们在我考期末考的时候来,那我考得这么烂,就有藉口可以说了。”
山本警部补虽然沉默了一下,但还是低声笑了出来。
Part。3 Q=IVt
他知道自己会被带到调查室。也就是说,名义上虽说是关系人,但其实并不是单纯地问一问问题而已,他是以嫌疑犯的身份来接受警方调查。
不过,他还是对这调查室的狭小感到惊讶不已。
这跟电视上的刑事连续剧里宽敞的调查室完全不同。在电视里,调查员问到一半,会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或是眺望窗外。但是这在这间调查室里,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不知道是否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走,这间房间孤立地建在建筑物内侧,并没有窗户,大小也可能不到两曡大吧。
在房间正中央放了一张桌子,一边坐着两位刑警,另一边则坐着被调查的人,就像是挤沙丁鱼般的拥挤。光是面对面坐着,秀一就感受到相当大的压迫感且呼吸困难。
桌上果然没有放电灯等在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小道具。那是因为,万一嫌犯在调查时抓狂,抓起手边可以丢的东西乱丢一通可就糟了吧?
“不要太紧张,放轻松一点。”
山本警部补打破沉默。
“你只要把知道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就好了。”
口气虽然很平稳,但跟上次的调查比起来,很明显地态度有所不同。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头发七三分的年轻刑警,他将两手放在笔记本上交叉,用锐利的眼光注视着秀一。
“我有一件事想先问你们。”
秀一无视于年轻刑警的眼光说道。
“什么事?”
“我到底有什么嫌疑?”
山本警部补露出洁白的牙齿。
“嫌疑?我应该说过,我们是请你以关系人的身份来的啊!”
“不是所谓的‘重要关系人’之类吧?”
“要说重要嘛,你的证词确实是很重要。不过,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秀一环视着房间。
“因为这里的气氛。”
“啊,这里是有点窄,不过如果因为这样,你就以为自己被当成嫌疑犯的话,那就太多心了。”
“……是吗?”
秀一这时才真正正视一直瞪着他的年轻刑警。
“一开始,我想先问你有关刀子的事。”
山本警部补的话又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说的刀子,就是造成石冈拓也死亡、插在他心口上的那一把刀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选择用语的关系,他的说法听来拐弯抹角。称呼拓也不再加上‘同学’,这到底是吉兆,还是凶兆呢?
“你以前看过这把刀子吧?”
“没有。”
“哦?真的吗?”
“真的。”
山本警部补皱起了眉头,这大概是表示他根本不相信吧。警察有办法能确定自己现在说的是谎话吗?
秀一在脑中列举了所有想得到的可能性。一想到纪子,他心中一惊。要是纪子告诉警察自己手上有刀子这件事,想要圆谎就很难了。
“那把到的刀刃上有编号在。我们向卖出这把刀子的店家大厅,得知这是石冈拓也两年半前在东京的刀具专卖店买的。”
看来不是纪子说的,秀一松了一口气。要是警方已取得纪子的证词,没有理由不讲出来。因为光凭那一点,他们就应该可以立刻拿到逮捕令了。
“有一阵子,石冈拓也好像常拿着这把刀到处炫耀,可是后来约一年前,他突然不再拿这把刀出现了,某个认识他的少年问他为什么,他说是被人拿走了。那少年虽然想不起来拿走这把刀子的人叫什么名字,但他记得这个人是石冈拓也同年级的同学。”
“你是说,那个人就是我吗?”
秀一冷静地问道。
“不是吗?但是我们也找不到有其他符合条件的同年级学生。”
“我不记得我曾向石冈拓也拿过这把刀。”
“真的吗?”
“我从来没有做过恐吓别人的事。而且我有什么目的非要刀子这种东西不可呢?不管你们去问谁都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更别提自那时起……”
秀一差点说溜了嘴。看来不小心一点不行。
“……总之,我认为这个人的证词很可疑。”
的确,跟你这种优等生不一样,他是个不良少年。”
负责记录秀一发言的年轻刑警好像忍不住了,插嘴道:
“他可不是毫无理由就说谎的家伙!”
“那也就是说,要是有理由,他就会说谎咯?”
“你说什么?”
山本警部补制止了脸色大变的年轻刑警。
“算了算了,浅野,冷静一点,我来问就好。”
“科长,对不起。”
“我知道了,你从没见过那把刀子,也没有从石冈拓也那边抢来刀子,对吧?”
“是的。”
秀一在心里捏了把冷汗。拓也有这种朋友令他感到相当意外。只是,仔细想想,他其实也不可能完全掌握他的交友状态。
而且,要是那个少年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的话,那一切大概都玩完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原以为完美无暇的计划,竟是如此漏洞百出。
搞不好像这样的破绽还有很多也说不定。
“关于这把刀子,还有很多不合理的疑点,让我们很伤脑筋呢。”
“你上次就说过了。”
“嗯,总之,那么锐利的两刃刀,石冈拓也却没有把它收进刀鞘,就这样拿着它走了五十公尺进到便利商店里。”
“那个时间通常路上不会有什么人。”
“我们也是这样想,也许他以为不会被人看见,或者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个问题。不过,我们做了很多调查,还是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
山本警部补的右手手指从刚才就一直在桌上动来动去,大概是他的烟瘾发作了吧。
“我们查看过石冈的机车行李箱,里面没有留下任何符合那把刀子刀刃的刮痕。要是刀子放在行进中的机车行李箱里的话,一定会碰撞到某些东西,不可能没留下任何刮痕的。再者,我们也没找到任何可以用来包刀子的布或纸之类的东西。”
秀一沉默着。他决定暂时不说什么,先确认对方手上握有什么关键再说。
“正当我们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从监视器的影像里,我们有了新发现,我们将在入口附近拍下来的影像,经过电脑处理过后,可以看到石冈拓也在进入便利商店之前的样子,就是这个。”
山本警部补从一直保持严肃表情的浅野刑事手中接过一张A4大小的列印文件,并交给秀一,上面稍微捕捉到拓也面向自动门的影像。跟店里的影像相比,虽然较模糊,但脸跟手的位置相当清楚。拓也的右手拨开上衣衣摆,放在右腰上。
“那是第一张,这是第二张。”
这应该是在自动门打开前的瞬间吧,比刚刚那张更清晰,可以看出拓也的右手放在比腰更高一点的位置,握住了朝下的刀子。
“也就是说,石冈从下机车到进入超商的这五十公尺,是将刀子插在牛仔裤裤腰,并把刀柄藏在上衣里,是在闯入店里之前才把刀子拔出来的。”
那个笨蛋!秀一真想闭上眼睛。
“你知道吗?人的大腿根部是有动脉的。不论是谁,要是这里被割到的话,是很容易致死的。所以人们拿着刀子争吵的时候,刚开始瞄准的,不是脖子或心脏,而是这里。”
山本警部补站起来,指着男人要害的正侧面。
“尽管如此,他却把那么锐利危险的刀子,随手插在裤腰里就走,你不觉得这简直是自杀行为吗?”
“我不太明白你问话的意思。你是说,拓也有自杀的倾向吗?”
山本警部补坐回椅子上,他的表情比刚刚更严厉了。
“……另外,石冈拓也的司法解剖报告也告诉了我们一个很有趣的结果,他的右手腕扭伤了。”
右手腕扭伤……秀一看不出来这这其中的关联。
“扭伤的组织肿起来了,也可看出皮下出血。用显微镜观察的话,也可以确认韧带有轻微的损伤。”
“那是什么呢?”
“你跟石冈拓也扭打吧?那时你看得出来他右手有扭伤吗?”
“怎么可能呢?”
“当然,要用肉眼确认扭伤的程度,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右手扭伤的话,他的动作应该会有所改变吧?”
“要是他右手一开始就有扭伤的话,就不可能右手持刀闯进便利商店了。”
山本警部补笑了。
“对,就是这样。也就是说,石冈扭伤手是在进店以后的事。要是这样的话,只有可能是在跟你扭打在地的时候受伤的了,只不过……”
山本警部补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
“用右手握着的刀子刺中左胸……这样的姿势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扭伤右手。因为手腕的可动范围被手腕跟刀子限制住了。那么石冈又是怎么扭伤的呢?从刚刚说的组织肿胀、皮下出血、韧带损伤等情况看来,应该是手腕用力地向内侧弯曲而造成的。”
山本警部补把右手直直地向前伸,并把拳头向下弯曲给秀一看。因为他们相距很近,所以拳头几乎就在秀一的眼前。
“要是就这样向前倒的话,手腕一定会跟石冈一样扭伤吧?这姿势在相扑来说叫做‘庇手’,因为手上握有什么东西,所以才会握拳接触地板。”
难道拓也在倒下的瞬间,不想把全部的体重压到秀一身上,而伸出手庇护他吗?秀一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感情。
“也就是说,石冈在跌倒的时候,已经向前伸出手了。因此,应该不可能刺中自己的胸部。结论是,我们在录影带中看到石冈的鞋子剧烈摆动的时间,就是他倒下后几秒的时间,这两者恰恰是相符合的。”
“拓也倒下去的瞬间,扭伤了手、掉了刀子,而我把刀子捡起来,刺杀了他,你想这样说是吗?”
“不,不对。”
山本警部补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刚开始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这样的话,无法说明石冈随手把危险的刀子插在牛仔裤里这件事。”
难道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吗?这还是第一次,秀一开始害怕他面前这个叫山本的男人和警方的能力。
“现在就要回到最开始说的,有人拿走石冈拓也的刀子这件事了。要是有谁一直持有石冈的这把刀的话……”
“可是,拓也不是拿着这把刀进店里的吗?”
“从录影带看来是这样没错,只不过,那把是假刀。”
山本警部补把身体伸过桌面,看着秀一的脸。
“就算放在机车的置物箱,也不会造成刮痕;就算插在裤子里,也不必担心会受伤,因为那只不过是把玩具刀罢了。”
秀一再也受不了视线的压力,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也就是说,有两把刀子。不这样想,就不能说明所有的事实。一把是石冈拓也拿的假刀,一把是你准备好的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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