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么一大堆棘手的问题,我建议派吉开我的车去博因城堡。在修理厂更换车窗玻璃的同时,她可以去买贺卡,顺便再给我买一部新手机。她打开邮件后离开了,我则埋头于公路测量报告。建议中的立交桥与道路的交汇处正好通过一块相对集中的考古地段,称得上是这个郡的历史缩影。在我们已经鉴定出的遗迹中,有一处史前圆形石围墙、几处土围即圆形城堡、中世纪早期的独立农庄、一处盎格鲁…诺曼时代的庄园,其中包括土建工程、围栏、两座公墓(其中一座为〃 慈林〃 坟冢,即埋葬未经洗礼的儿童的墓地)以及一块农田,1690年博因战役前的一次小规模的冲突就发生在此地——在此处的探槽中出土了三个矛头、一把塞入式刺刀、火枪和加农炮炮弹和几枚完好无损的迫击炮炮弹。迄今发现的证据表明,在威廉和雅各布两军对垒时,曾经发生过一场不为人知的遭遇战。同时,这还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考古学家能够帮助历史学家更加准确地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
我刚开始动笔写序言,电话铃就响了。我没有理它,但当我听到是马尔克姆·雪利的声音在留言时,我一把抓起话筒。
〃 我在,马尔克姆。只是想在被圣诞气氛冲昏头脑之前把报告赶出来。〃 〃 我明白,依兰,彼此彼此。比如说,我想尽快让你的沼泽’女士’得到安置。我已经研究过X 光的检查结果了。未发现异常情况——没有明显的病理或骨骼畸形,颅骨没有伤痕。她手里的确握有东西,看上去像人造的。〃 〃 是金属的还是石头的?〃我屏住呼吸。莫娜的年龄可以通过这个工艺品很快得到确定。
〃 两个都不是。是骨制品。〃 〃 骨制品?〃 看来莫娜是下决心让我们猜下去。
一件骨质饰物可以属于任一时期。〃 我得尽快看到它,马尔克姆。〃 也许,我可以通过它的雕刻方式判断出它的年代。
〃 我今天就要将这两具尸体运走。查普刚打来电话说伊弗斯刚刚做出安排,暂时把它们保存在国家博物馆的恒温控制室里……〃 伊弗斯竟然设法绕过了发掘部主任!反正缪里尔这几天也不在办公室。
〃 这个周末你应该能接到都柏林大学碳同位素检测的结果。我也一直在考虑导致胎儿畸形的成因。假定尸体不是现代的,那么就排除了药物和辐射的因素。也许是近亲繁殖的缘故。〃 〃 那样会增加严重畸形的可能性么?〃 〃 是的。不管怎样,都应该禁止——近亲繁殖——这也可能是母亲被杀的原因。也许孩子的出生就是其母乱伦的证据。孩子可能是跟自己的兄弟或父亲所生,不管对方是谁,都难逃同样的厄运。〃 这样就可以解释〃 努比亚〃 人的遭遇了。但据我所知,在古代文明史上,乱伦并不总被认为是〃 冒天下之大不韪〃 的。当统治阶级在同一阶层找不到合适的女性时,国王宁愿迎娶他自己的姐妹,也不会跟社会地位较为低下的女性结婚——埃及新王朝就有过这种先例。
〃 你这个想法很有趣,马尔克姆。我会牢记在心的。〃 但这更令我急不可待地想看到莫娜一直攥在手里的那件工艺品。雪利现在何处?〃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还呆在卓吉达?为什么呀?〃 〃 我决定在这儿度周末。跟一个朋友在米斯郡游览了一番。〃 是不是上周五跟他共进午餐的那个朋友?你算了吧,不要偏离主题。
〃 马尔克姆,能帮我一个忙吗?〃 〃 请讲。〃 〃 那块骨头——我想让你替我把它从她手中取出来。一小时内,我会派人去取骨头和皮条,麻烦你等他一下。伊弗斯那儿不会有任何问题。〃 〃 我会照你说的做的。但是,你还记得我上个礼拜跟你说的话吗?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样?〃 〃 嗯……〃 我为什么要紧张呢?
〃 依兰,你在听吗?〃 〃 我在。〃 〃 明天的冬至节,你能不能把我带进去……
另外再加一个行吗?〃 我吃了一惊。那么,我原本期待什么?
但是,这并非举手之劳。雪利心里很清楚——冬至前后一共有五天的时间,阳光从墓室的顶部投射进来,冬至日和前后各一天的门票,因为申请者众多,只能在每年10月份通过抽签的方式予以分发,仅预留着为数不多的几张贵宾票。若干年前,我曾亲眼目睹过这种太阳奇观,但这一次,我只能呆在墓室外面。
〃 如果冬至那天的票搞不到,第二天或礼拜四的怎么样?〃 〃 恐怕到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这儿啦。我得回去过圣诞。〃 这样的话,几率就小多了。〃 我会尽我所能,但我不敢保证。〃 我放下电话,心里琢磨他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向我提起这件事情。我跟奇兰·欧洛克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是一阵忙音。手机坏了?奇兰住在纳温郡,虽然同在博因河沿岸,但那里比起我那风景如画的故乡却逊色多了。他的号码就在我们的数据库里,但是依照日程安排,他现在应该和盖尔在立交桥工地上,而且绝对是那样,因此,没有必要再打了。
盖尔既没有手机又没有交通工具。关于后者,我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她不会开车。但是,令人费解的是她竟然拒绝接受公司付费的手机!经常在户外工作,手机是至关重要的通信工具,不用手机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找不到手下令我大为恼火。然后,我又硬着头皮给纽格兰奇访问中心的主任康·颇赛尔打电话。我实在是不愿给他找麻烦,可是为了马尔克姆·雪利能拿到票,康就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颇赛尔正好在办公室。我把情况简单作了一下介绍,又补充说雪利在莫纳什干尸的发现上可是帮了大忙。
〃 依兰,我真的是爱莫能助,除非是有人退票,我们才能正式地从申请人当中再选出一位。〃 〃 我明白,要是贵宾中的一位不能前来呢?〃 〃 我对此表示怀疑,但也没准儿。〃 我刚发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不熟悉的号码。
我像派吉那样接电话。〃 这里是依兰咨询公司,请问有什么事可以效劳?〃 〃外遣小组的奇兰·欧洛克向船长报告,’企业’号是否一切正常?〃 〃 奇兰!你打电话来,我太高兴了。你从哪儿打来?〃 〃 别告诉老板,好么?我现在正在工地附近的路旁酒吧里。〃 我笑了。〃 你去那儿干嘛?〃 〃 礼拜五晚上我的手机被偷了。
〃 〃 奇怪,我的也被偷了。〃 〃 怎么回事?〃 〃 我的车被人砸了。〃 〃 太不幸了。
我太愚蠢——我把手机落在我家附近的柜台上了。我礼拜六去取的时候,人家告诉我:没人交还。〃 〃 哎,这样吧,你再去买个新的,公司给你报销。然后跟派吉要个卡号或者什么能呼叫的。同时,我想让你去卓吉达给我取一件东西。〃 〃 是什么?
〃 〃 你还记得那截皮条吗?除了它,还有另外一件东西。雪利博士现在正在那个老太平间里等着你去取呢。〃 〃 我马上去。报告写得怎么样了?〃 〃 基本框架已经搭起来了。我一边跟你通话,还一边写着序言呢。现在结束勘测,我今天就把报告交给国家道路管理局。我会分别把它寄给你和盖尔,可以利用假期看一看。如果有必要,我会经常发给他们一些补充材料。〃 〃 我必须什么时间从雪利博士那儿拿到东西?〃 〃 你问我?你那辆蓝色的日产’米克拉’小车早就该行驶在前往卓吉达的路上了,你说什么时间?〃 他窃笑着挂了电话。
我有许多理由喜欢奇兰。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点是他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重下决心,再次回到我的报告上。可是写了不到二十分钟,康·颇赛尔的电话就打回来了。
〃 哎,依兰,你真行,你竟然打贵宾票的主意。德雷克·霍德的秘书刚刚打来电话说部长和夫人要去参加一位朋友的葬礼,不能如约参加冬至节的活动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不知道的一些内幕?〃 〃 不是这样的,康。我想,只是碰巧了。〃 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霍德要去参加什么人的葬礼。这给了我一点启发。
〃 告诉雪利博士早晨8 点在门外等候。〃 我向颇赛尔表示感谢。在拨打雪利的号码时,我在想,我都没来得及跟颇赛尔解释:接替德雷克·霍德前去观景的也正是为部长的朋友做尸检的雪利博士。
雪利对我千恩万谢,说要在那儿见我。我看了一下时间,刚过11点。
电话铃又响了。〃 嗨!〃 打电话的人无需自报名姓。
〃 嗨,弗兰。〃 〃 只是想提醒你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 她最了解我。
〃 知道了。12点半,老磨坊。〃 〃 不,是沃尔特餐厅。〃 〃 沃尔特就沃尔特。
哎,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晚上要去都柏林参加一个非常特别的活动。〃 〃 老姑娘舞会?〃 〃 我们称之为约瑟林·科鲁的家宴。〃 〃 哎呀,我嫉妒得要死要活呀。〃 她跟我开玩笑。〃 你跟谁去——是狼人吗?〃〃狼人〃 是她给菲尼安起的绰号。这起源于她在我俩的一次谈话中将他说成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她觉得特别好笑,她认为这个绰号还描述了他的外表。
〃 你少胡扯,你也会喜欢去的。〃 我说,把她想跟我谈论菲尼安的话题叉开。
〃 不可能。我还是更喜欢跟那个帅哥电工共度良宵,他说他要点亮我的神灯。
〃 〃 他有没有一身红袍,带着白胡子?〃 〃 你想象一下……噢,是的。他还答应我,圣诞平安夜要爬下我的烟囱。〃 我笑她下流。她却以为我在恭维她,把电话挂了。
我写了不到五分钟,电话铃又再次响起。我没等播放电话录音和对方作出反应,就抓起话筒。派吉去哪里了?
一听对方是西莫斯·科林,我的气马上消了。
〃 西莫斯,你好么?〃 〃 今天不太好,夫人。我的哮喘又犯了。〃 〃 我很难过。
〃 我怀疑这是由于他被警察带去盘问,压力过大造成的。
〃 不管怎样,我打电话是想告诉您,我跟我父亲说了……〃 他停下来喘息。〃定下来了,明天下午4 点。〃 〃 定下来了,什么定下来了?〃 〃 他会在多诺的一间酒吧等您,那个时候去比较安静。〃 我还是不懂。
〃 您不是说过您对幽灵的故事感兴趣吗?〃 我的记忆模糊了。但我不忍心拒绝他。据我所知,我21号下午的确没有什么安排。〃 谢谢,西莫斯。我明天下午4 点准到。对了,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 杰克·科林。〃 〃 杰克——好的。那么,现在你既然打电话给我——我想警察也一定问过你不下一千遍了——你是否介意告诉我:在你发现莫纳什尸体到我抵达现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没问题。我记得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访问中心打电话。查号台给我接通电话,我说我要找你们老板,然后是颇赛尔先生接的电话,他说他会开车来莫纳什看看。我想大概十分钟以后,他就赶过来了。〃 他再次停下来喘息。
我没想到康·颇赛尔竟然先我一步抵达现场,因为第一个跟我取得联系的人是特伦斯·伊弗斯,一定是颇赛尔给他打的电话。〃 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 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一辆自动卸土车又返回来拉土,让我给打发走了。〃 〃 司机有没有看到尸体?〃 〃 没有,夫人。他跟我一样吓得直哆嗦,像只烫了爪子的猫,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 那么,然后,颇赛尔先生就到了,他抵达现场后都做了些什么?〃 〃 他仔细地看了看铲斗里的东西,说肯定是夹在草皮中的尸体,而且很可能呆在那里很长时间了……然后说他会安排一个人过来仔细看看,他自己太忙了。
〃 〃 然后他就走了吗?〃 〃 是的,他让我一直守在那儿,等着专家来检查。〃〃 所以,在我抵达现场之前,你已经等了——多长时间,四十分钟?你从来没有接近尸体?〃 〃 不可能。我带了几块三明治,所以,我就坐在驾驶室里吃东西,听着收音机打发时间。然后看见一个人把车子停在路边上,我走过去跟他聊了一会。〃〃 是什么人?〃 〃 不认识。他只是打这路过,看见挖土机,就问我附近有没有专供参观纽格兰奇的游客使用的停车场。〃 〃 那人长得什么样?〃 〃 我记得他胡子不多,能说会道。〃 〃 他没下车吧?〃 〃 没有,他很快就开走了。这就是您来之前所有发生的事。〃 〃 你坐在挖土机里面等人的时候,都想些什么?〃 〃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我反反复复念叨着人们路过莫纳什的时候该做的祷告。〃 〃 噢?什么祷告?〃〃 不要让我路过时看到或听到鬼魂;即使听到或遇到,上帝啊,求您保佑我以后永远不要再提起它。〃 这不可能是巧合。没有眼睛,看什么?没有耳朵,听什么?没有嘴巴,说什么?那天晚上我就看见了被肢解的幽灵跟我同乘一辆车。〃 西莫斯,你有没有给格拉格探长背诵祈祷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