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丁说:“没有,但是他也没示意不可以让他们加入。事有凑巧,他们觉得他
有点儿冷漠,我觉得他们也不愿意接受类似的提议。毕竟他建议我带几个与我品位
相同的朋友,但并没有暗示我的同伴不可以是这一类人。”我的朋友沉思了片刻,
然后说道:“哈了先生,最后一个问题,不过,你千万别有被审判的感觉。你猜想
一下这个表可米兰先生是否还向其他人发出了邀请?如果是,你认为邀请的范围有
多大?”
哈丁有点儿迷惑不解地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福尔摩斯先生。但是却没
办法找到答案。”
哈丁走了,为我们能与他一同前往肖氏庄园而欣喜若狂。他还承诺与福尔摩斯
保持联系,商讨此次行动的最终安排。
他离开之前确实又问了福尔摩斯最后一个问题,这足以显示出他头脑有多精明。
“福尔摩斯先生,我和麦可米兰联系的时候,是应该道出你和华生医生的真实身份
呢,还是编造两个新人物让你们来扮演呢?”
想到整个假期都要假扮一个虚构的人物,我有些顾虑。其实大可不必忧心,因
为福尔摩斯的想法和我的不谋而合。“不,不,哈丁。我和华生大家都太熟悉了,
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连续伪装那么多天。粘在皮肤上的假胡须和整容剂极易察觉,
尤其是在饭桌上。我并不否认我也偶尔乔装,但一般都是在时间短促而且环境幽暗
的场合。我认为,如果他拒绝我们登门做客,那我们就知道事有溪跷了。既然如此,
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勇敢地面对现实吧!”
哈丁走后,我和福尔摩斯讨论了即将到来的圣诞冒险。福尔摩斯的系列剪贴簿
里有一本是关于大不列颠群岛境内的豪宅别墅和名胜古迹的。据上面的材料记载:
肖氏庄园曾被亨利八世焚为平地,1660年由查理。雷那斯公爵重建,恢复了昔日的
光彩;苏塞克斯郡亨菲尔德附近的村民声称该庄园闹鬼,现在的庄园主很难雇到佣
人。“嘿,华生,没有什么比一个快活、善良的冬至节鬼魂更能体现圣诞节的传统
了。铁链叮叮当,夜里卧室里传出鬼嚎声,那才像圣诞节,哦?”
我嘟哝着说:“福尔摩斯,你和我一样,心里明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魂。事
实上,从我以往的经历来判断,你比我更不相信这些胡话。”
福尔摩斯带着罕见的诙谐表情说:“你我都知道鬼魂不存在,可鬼魂知道吗?”
他把那本剪贴簿递给我,又埋头在收集的材料中翻找其他相关的内容。
我大声朗读起来:“现在肖氏庄园的拥有者杰拉德。麦可米兰是一位城市金融
资本家。”
福尔摩斯研究着第二本剪贴簿,那是他从架子上取下来的。看了一会儿后,他
才说:“麦可米兰实际上是个投机分子,他冒充金融资本家到处招摇撞骗。他最出
名的骗术是圣诞节礼物篮。1882年,他在整个伦敦市区向那些生活贫穷、勤勉工作
的人按周收取钱款。鬼把戏是这样的:这些人每周交给他或他的收款人一小笔钱,
这些钱到年底就能拨到几镑。交清后,他们就能在圣诞节收到一个漂亮昂贵的圣诞
礼物篮,里面装着一只鹅、葡萄干布了、肉馅饼、蜜饯、红酒和其他时令佳品,其
价值远远超过他们已经支付的总额。五颜六色的宣传手册,使这个骗局在平民百姓
的眼里就像天赐之福。而这些人出于生存的本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以正常的方式
每星期省下这笔节日大餐的款项的。人性如此,环境如此,任何样式的贮钱罐都会
被他的主人拿去支付临时的、紧迫的、更为必要的用度。但是,一旦把钱付给麦可
米兰,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索要这笔积蓄。而这个希望呢,除非付清了每周的款额,
否则是不能兑现。”
我问:“这篇文章的出处呢,福尔摩斯?”
他大笑。“我偶尔会有较长的一段时间比较懒散。一次我查阅了所有的剪报,
准备把本国出现较多的、纷繁复杂的坑蒙拐骗术整理整理,编辑结集。我刚才读给
你听的只是有关此人的一段内容。还有几页都是有关此人的一些其它令人深恶痛绝
的行为,其用心都是掠夺劳动人民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钱财。其中一个案例就是‘假
日轮盘辛迪加’,即一封许诺可以发财的连锁信。只要大量抄写这封信,分寄给亲
朋好友,并每周付给麦可米兰5 先令,连续付足二十周后,就能保证每周有5 镑的
收入。”
我说:“好了,虽然我承认这个家伙十恶不赦,可也不能不看到这些所谓的受
害人本身的贪婪和愚蠢吧。”
福尔摩斯说:“华生,你真无知,只有你这样博览群书,并且受过良好教育的
人,才可能具备这样的理智,而这对一个穷困潦倒的穷苦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又让他说对了。我不满地嘟哝了几句。
下午的时间都用在了查阅其他的分类剪贴簿上,尤其是那些看似能提供信息的,
如以“贵族”、“火焰”、“昔日苏塞克斯”等等为目录名称的剪贴簿。可能引发
我们兴趣的东西,我看不出有什么用处,而福尔摩斯却截然不同。他不时地在剪贴
簿的某处用公共马车票做标记。他的口袋里似乎有许许多多这种车票,仿佛装在那
儿专门用作书签似的。由于他通常乘双轮双座马车旅行,我忍不住想知道这些车票
是从哪儿弄来的。
福尔摩斯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说:“你知道,华生,有些人实际上无事可做,
只好收集这些车票。最近我刚为这样一个人效过力,他感激不尽,坚持一定要把他
所有的重复车票都送给我。就这样,我经常受到不想要的馈赠,并从长期痛苦的经
历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接受比拒绝少费些周折。通常情况下,只要赠送人看不见,
我立刻就把所赠之物扔掉。但这些东西我能派派用场,这些你已经看到了。”
我为那个慷慨大方的老兄感到一阵伤心,他肯定是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赠予
了恩人。
我问:“天啊,你到底为这个公共马车票收藏者效过什么力呀?”
他微笑着说:“他有一张稀有的车票,是从白垩农场到黄缘山峡的,这对他来
说简直是无价之宝。可是木知道被他的哪一个友好的收藏对手偷走了。我设法为他
找了回来。这种车票过去是大量印制在淡蓝色的票卡纸上的。”有时候我真希望从
来都没问过福尔摩斯某些问题。你看,无论你问的问题有多么平淡无奇,答案里的
细节都会迫使你催促福尔摩斯讲述更多的内容。
这不,我又问他了,“你是怎么发现窃贼的?”他有些得意洋洋地说:“啊,
我不仅发现了窃贼,还设法让他把车票还给了合法的主人。我有个熟人叫格罗格。
汉堡。他住在东区,是个伪造专家,更确切地说,在他完全洗心革面之前是个伪造
专家,但他仍然拥有一个小型手动印刷机,他过去常用这台机器印制绝对能以假乱
真的银行本票。我让他看了一张普通车票,除了票卡纸的颜色之外,几乎无异于有
收藏价值的车票。我还让他看了一张从另外一个渠道弄来的正宗的蓝票,这张我相
信颜色刚好匹配。他帮我印制了许多车票,都是从白垩农场到黄缘山峡旅行用的。
我就给了我的委托人一沓假票,让他带到车票收藏者都会出席的聚会上,并指示他
公开展示给众人,但绝不出手一张。结果不出我之所料,窃贼也看到了这些假票,
并用匿名信寄回了窃得的赃物。目的达到之后,所有的赝品都销毁了。出于谨慎,
处理时我一直在旁边监督。”
小小的马车车票能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真让我惊异不已。我又探听地问:
“你有没有设法跟踪查。出窃贼呢?就是用你的拿手绝活,研究寄信人用的信封。”
他耸耸肩,“毫无疑问,我能做到。但我的委托人对归还他的珍品已经心满意
足了,并不希望他的嗜好或钟爱蒙上阴影。”
后来呢,尽管福尔摩斯销毁了所有的赝品,但口袋里却塞满了价值不菲货真价
实的重制票。
他总能看透我的心思,那天已经不止一次了。这一回,我的心思又让他看破了。
“你的想法也没错,华生。世上满是古怪的人和看似无谓的事。但正是这些求
索者和以多种方式随波逐流的人丰富了我们这个世界。”
我回到家整理了一下衣箱,然后乘双座四轮马车,当晚又回到了贝克街221 号,
与歇洛克。福尔摩斯商讨即将到来的远行。
他说:“我没有预测到有什么过于凶险的事,华生。但我承认我有好奇心,而
且一到假期我就很懒散,这是我的死对头,你知道。”
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瞥了一眼架子上装可卡因的小瓶子,看到上面仍然蒙了薄薄
的一层灰尘,就放心了。
看到了我并无恶意的举动,他说:“华生,你简直像个老婆婆。现在我并不需
要用药物激发自己兴奋起来。还是让我们先讨论一下手头的事吧。表面看来,是开
朗慷慨的杰拉德。麦可米兰先生邀请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到他的豪宅肖氏庄园过
圣诞节,进而又请这个陌生人带几个朋友一起去。表面之下呢,啊,是一片黑暗。
可我们已经发现麦可米兰是个有名的骗子了,可能是住在根本负担不起的豪宅里。
他当然不是豪宅的继承者,那他肯定是购置或租借的。他在要计谋。华生,是什么
计谋呢?”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他会不会是招募一群合适的人选出售债券呢?”
他一口一口地抽着一只短的粘土烟斗,说:“你用了‘一群’这个词,可我们
尚未确定此时除了你、我和哈丁之外,他还有没有招募其他什么人。然而,我敢保
证还有别的人识是我们不知道人数。但我不相信有债券出售。如果事情确实像你说
的那样,我想,我们会经过更细致的筛选才能有资格到肖氏庄园。他只能假想哈丁
带来的都是一些正直可敬的人。”
我的思路开阔了,他用“可敬”这个词触动了我的记忆。“或许是让女骗子藏
在客人的卧室里,再以可能导致的丑闻相要挟,敲诈勒索。”
他笑了。“你说的是仙人跳,哦,华生?这种事简直用不着在豪宅里做识要在
皮姆里库或布卢姆斯伯里等杂乱的地区租个房间,再找个娼妇就行了。我不这样认
为。希望你别太扫兴,亲爱的老兄。”
我不满地说:“我问你,福尔摩斯,你对我的评价最近几个月就真的降到这么
低的水平了?”
他大声笑道:“不,不,华生,只是对你的幽默感评价有所下降而已。”
至此,福尔摩斯陷入了神情专注的沉思,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他才说
:“华生,我个人认为确实涉及到某种骗局,但性质比较轻微,只是一个背运的骗
子设计的圈套,他歇斯底里地要把投机对象资本化。目前,我不会公开自己的观点,
即使是对你也不例外,因为这些只是推论,而我从来不在没有事实根据的情况下对
外空谈我的推论。
我觉得当时回卧室睡觉是明智之举,最好把我的朋友留给他的剪贴簿、他的推
论,还有他的公共马车票。
我们乘双轮双座马车到维多利亚车站,在那儿与吉姆斯。哈丁会合。然后三个
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头等吸烟车厢。哈丁专程从加尔得福特赶来,而没有直接
去亨菲尔德,这样,或许我们有机会共同探讨圣诞之行及其可能发生的情况。
福尔摩斯不停地往他的葫芦烟斗里装烟丝,火车驶过克罗伊登才打住。然后他
就拿着烟斗,直到远远地可以看到克劳雷的树丛才打火点烟。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着,
喷出来的呛人的蓝色烟雾,很快就把整节车厢变成了贝克街某间房子的缩影,至少
从空气上来讲毫不夸张。
他的心绪变得开朗起来。“放松点儿,先生们,不管我们的东道主过去是个什
么样的流氓无赖,也有可能我们不过是赶去参加非常隆重的节日庆典而已。”
哈丁对这番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问:“这位你们连见也没见过的麦可米兰
先生是个无赖,已经证实了吗?”
福尔摩斯点点头。“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他因为行骗在警察局颇有‘名气’,
他的骗术五花八门,罪名也大小不一。但我还是认为,在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害人的
迹象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忙着下结论的好。”
福尔摩斯继续说着,眼睛炯炯有神。“毕竟,江湖骗子也有可能改过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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