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这次谋杀早有预谋的情况,而且我的解释也为我招致了不应该承担的责难。我不
仅推断出了麦可米兰可能实施的计谋,而且还将计就计,设下了连环套,不让他的
阴谋得逞。我和福克斯先生联手,又和夫人共同策划,并由她参与实施一项有些冒
险的行动。这种冒险当然是有限度的。在我看来,碰碰运气也是值得的。如果计划
成功了,我知道我们的东道主麦可米兰就会因蓄意谋杀罪而立即被捕。噢,哈丁,
警察就是以这个罪名把他押走的。福克斯先生在我的劝说下,为这位夫人做了个模
拟像,大小和本人一样,至少从后面看不出什么破绽。我估计麦可米兰会从那扇法
式大窗出人,所以,就把高背椅放在背对着窗口的位置。给模拟像穿上了衣服,全
部安排妥当了,还弄了一副预先塞好东西的手套,从麦可米兰进去的角度看,可以
看到手套。又在上面支了一个西葫芦,围上了老人的头巾,还戴上了一顶老年人常
用来保护头发的压发帽。从麦可米兰进门来的角度看过去,千真万确就像是瑞那德
夫人坐在高背椅上,好像正在那儿打盹呢。其实,夫人当时正安全地坐在楼上的房
间里。麦可米兰像野兽一样残忍地挥起铁棍砸下去,随后包在头巾和帽子里的西葫
芦就‘噗哧’一声坍了下去,这让他产生了怪异的恐慌感,以为已经完成了罪恶的
行径。他顺原路迅速返回,却没料到阿瑟正从垂下的帘子后面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
真真切切呢。麦可米兰丝毫也没迟疑,因为他要尽快赶回肖氏庄园。各位不用担心,
万一这个反奸计被麦可米兰识破了,还有福克斯在那儿保护夫人呢!”
提到米里尔达。瑞那德夫人,我们都想到了,她为了实施这个大胆的计划,肯
定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
就像是演员听了幕后提词一样,瑞那德夫人开始讲话了。“如果可以,我也想
说两句。首先必须感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他用自己的智慧不仅推算出了我
的生死大劫,而且还巧作安排救了我,把我那个恶棍侄子绳之以法。我知道杰拉德
冷酷无情,却没料到他会下毒手谋杀我。我相信,我亲爱的侄子阿瑟会很高兴帮助
我料理安排家事,使大家在肖氏庄园度过一段愉快的日子。啊,是的,我想挽留大
家一直住到新年。”
受到这样一位慈祥的老人盛情邀请,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高兴,大家都非常感
激地表示接受了。
瑞那德夫人说:“当然,肖氏庄园再过几个月就不归我了,我只希望把庄园传
给亲爱的阿瑟。哎呀,那个禽兽不如的恶棍麦可米兰很快就会成为这儿的主人了,
即使今后几年他无法享用,但最终庄园还是他的。”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大家都对米里尔达。瑞那德深表同情。福尔摩
斯又说:“亲爱的瑞那德夫人,要是第二份遗嘱找到了,你的幸福之杯就会满了,
对吗?”
米里尔达。瑞那德非常同意他的说法。“是呀,为了找到它,能做的都做了。
我担心再也找不到了。”
福尔摩斯炫耀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份儿文件,说:“能做的都做了,就是没
请歇洛克。福尔摩斯出手。好了,夫人,我已经找到第二份遗嘱了。”
他把那份儿文件递给瑞那德夫人,姿态优雅,颇具绅士风度。瑞那德夫人举起
长柄眼镜,匆匆测览了几页字迹密密麻麻的文件,又惊又喜,半天说不出话来。过
了一会儿才说:“福尔摩斯先生,我对你真是感激不尽!你到底是在哪儿找到的?
我们找的时候怎么会忽略了那个地方呢?”
我也很想听听福尔摩斯的回答,因为我和其他人一样,对于这件事也是一无所
知。
“我是在旧避暑别墅找到的,就藏在书橱下层一排假书脊后面的暗橱里。暗橱
里存放着一些照片底片和几本相册,这份遗嘱就夹在其中的一本相册里。就是这么
找到的。”
瑞那德夫人把那份遗嘱放在腿上,高兴地鼓起掌来。她说:“我忘了他还有一
个秘密藏身的地方。他过去常常拍摄一些自以为有伤风化的照片,他不愿意告诉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爱好。这些照片并不是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粗俗东
西,对吧,福尔摩斯先生?”
我的朋友弯腰一鞠躬说:“在我看来,品位高雅,赏心悦目。”
米里尔达。瑞那德把珍贵的遗嘱放在应该拥有它的阿瑟。福克斯手里,然后站
起来,张开双臂感激地拥抱了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愿上帝保佑你!你说我
的幸福之杯满了,噢,先生,你不知道满得都已经溢出来了。”
该阿瑟。福克斯讲话了。他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形
容。“福尔摩斯先生,我怎么感谢你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不足以回报你为
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你救了我深爱的婶母,重新给了我继承遗产的权利。我想亲爱
的米里尔达婶母肯定会接受我的邀请,在庄园安度晚年的。这儿就是她的家,我一
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希望她幸福长寿。”
阿瑟。福克斯环顾四周,问:“珍到什么地方去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尽管在此之前我没有向读者透露过,事实上,我早就猜到阿瑟。福克斯和佣人
珍相互爱慕了。当时找不着她,他倒并不着急。晚饭桌上,当得知好长一段时间没
人看到过珍的时候,他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了。
最后,管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递给他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阿瑟。福克斯
先生”。字是用粉红色的墨水写的,信封的质量很差,给肖氏庄园的新主人致函一
般不会用那种信封。
阿瑟。福克斯轻声对我们说:“这是在珍的卧室里发现的,她所有的物品都不
见了。请原谅,我要读一下这封信。”他用餐刀小心翼翼地启开信封,拿出便条看
了看,然后递给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遍,又交给我。我迅速地浏
览了一遍,内容如下:亲爱的阿瑟:侦探发现了照片,我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因为瑞那德先生去世了,他不可能再出来向大家证明这些照片是无辜的,没有什么
见不得人的。我会试着在不需要证明文件的地方找份工作。现在我是不大可能从庄
园拿到证明文件了。我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的!
爱你珍我小声说了几句话,满心以为可以安慰安慰福克斯。可话一出口,听起
来却很别扭,有些不合时宜。
福尔摩斯说话直截了当,也更切题。他说:“亲爱的福克斯,我当然也意识到
了你和这位女士之间的亲密关系。你只在我面前提到过她一次,当时柔情爬满了你
的脸。请记住,亲爱的老弟,时代在变,人们的思想也在变,不久绅士娶女佣就会
被人们普遍接受的。我最担心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没有证明文件的年轻女子会
举步维艰,这个可怜的姑娘怎么撑下去呢。你婶母当然可以给她提供证明文件,但
现在却没有机会帮助她了。我若真能帮你找到她,你又会怎么办呢?”
福克斯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点儿,说:“怎么办?当然是娶她为妻了,只要她
肯嫁给我。”
福尔摩斯点点头,说:“华生,那我们事不宜迟,得赶紧为朋友找到这位女士,
对吧?”
我当然高兴地表示同意。阿瑟。福克斯读了信以后一直黯然神伤,这个时候才
显得乐观起来。他说:“福尔摩斯先生,如果真的有人能找到她,那么,这个人就
非你莫属了!”
瑞那德夫人对我们如此关心她的一位女仆并没有显得很诧异。尽管从来没有人
跟她说起过,但她似乎早已知道侄子对珍的特殊关爱了,就像很清楚丈夫的秘密嗜
好一样。她尽其所能诚心诚意地给我们提供一切帮助。她告诉我们说:“珍是几年
前来到庄园的,当时年纪很轻。她年迈的父母亲住在一个简陋的村舍里,主要就是
依靠她的收入维持生计。最近双双不幸染上风寒去世了。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
活着的亲戚。”
然后她又说:“福尔摩斯先生,为什么不到她的卧室去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
线索,查出她的去向。她肯定是不声不响地偷偷离开的,我问过其他的下人,没有
人看到她走。”听了她的一席话,大家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位非常精明的女士。
珍的卧室不是在城里楼房常见的地下室里,而是在肖氏庄园的顶层。那是一个
小房间,但住起来还算比较舒适。里面只有必需的日常家具——一张床,一把椅子,
一个床头柜。屋角用帘子围了起来,里面支着一根挂衣服的横杆。
在屋角帘子后面没找到任何东西,床头柜上倒留下了几件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一支笔,一把指甲刀和一份儿小的活页印刷品。福尔摩斯没理会笔和指甲刀,却
拿起那张活页纸仔细看了看。上边只有一面有字,他把它展开来,放在床头柜上,
我们可以看到上面印的内容:德博里外模特儿公司向艺术家和摄影师提供高雅的模
特儿地址:伦敦金灵十字路74号乙座7 室右上角有一个图案,画的是一架相机和画
家用的调色板。纸是暗黄色的,约十英寸长八英寸宽。
过了两分钟,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拿起那张活页,更仔细地研究起
来。最后他递给我,说:“华生,你有什么看法?”
除了已经向读者介绍过的几点之外,我只能再补充这么一句:“这张活页会不
会掩饰了什么更邪恶的东西?有几家相当蹩脚的公司经营那种业务。”
福尔摩斯呵呵地笑了。他说:“我不这么认为,华生。如果真是提供水性杨花
的女子,我想插图也会更大胆直露一些,至少会添上漂亮女孩儿露出脸和肩膀的半
身像。这张活页设计得单调乏味,肯定不会超出它宣传的业务范围。但是有几点值
得注意。你对印刷的纸张有什么看法,华生?”
我拿起活页向着灯照了照,检查了一下水印,但看不出什么门道儿,就说:
“你已经写成了一部论述水印的专著,而且还用放大镜检查过,勿庸置疑,肯定能
说出我忽略了的东西。水印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他说:“华生,水印很可能有用。上面有清晰的水印,这一点让我很感兴趣。
这种活页通常是大量印刷,广泛散发的,与商务名片和广告小册子不一样。印制这
类活页的纸张通常是把用过的印刷品做成纸浆后再制成的,上面经常会带有看不清
楚的斑驳的印迹,这就是这种活页的显著特点。这一张印刷成本较高,因此,我们
要从在这种行业内有地位的公司人手。”
福克斯一直不声不响,在我们探讨活页的过程中,看得出他其实已经很不耐烦
了。这时他问:“你们认为珍会和这家公司联系,找一份做模特儿的工作?”
福尔摩斯回答说:“不是,但是我相信她过去和他们有过信件往来。如果她想
离开这儿后再和这家公司联系,我觉得她会把活页带在身上的。”
福克斯又问:“那么,你为什么会相信她给他们写过信呢?”
福尔摩斯指出了溅在活页一角上的一小滴墨迹,真的很小,我根本就没注意到。
然后福尔摩斯从床头柜上拿起笔,让我们透过放大镜观察笔尖儿。“你们看,颜色
和活页上墨迹的颜色一样。可能她给公司写信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指甲刀放的
位置不同寻常,对吧?我怀疑她走之前修过指甲。这说明她意识到了她那双做过佣
人的手,很可能会让她丧失模特儿该有的很多机会。已故的瑞那德先生为她拍照的
时候,也考虑到了她的手不是她的最佳部位,让她藏到了细布的皱褶里。”
福克斯嘟哝着说:“那你认为她一直幻想着成为一名专业模特儿?”
福尔摩斯厉声反问他:“什么幻想?她难道不是一位极有魅力的姑娘吗?好了,
先生,在我看来,你对珍的关爱带有大男子主义的霸道。你反对她接触任何男人,
只有你自己例外!”
福克斯受到了适度的责备之后,说:“是我不对,很抱歉。但是我爱她,不想
让她受到伤害。”
福尔摩斯的语调柔和了许多,和刚才相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说:
“好了,先生,我看这么一位由虔诚地信仰上帝的父母养大的聪明姑娘不会受到什
么伤害的。我和华生今晚就动身回伦敦。请放心,我们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