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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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小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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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早晨的思考常缺乏要领。我漫不经心地想着当天课堂讨论要发表的内容。
  我这一组讨论的是“正冈子规”(译注;日本的诗人)。四月分组发表时,我觉得很沮丧,因为我最期望的儿童文学彻底落空,虽然不是子规不好,但当我听到儿童文学组的题目是宫泽贤治时,更增添了我的遗憾。
  而且,那天我负责的部分是:

  一村之爷婆
  齐聚跳舞
  盂兰盆舍
  人疏月散

  等以下四首。其余的也是一些“吾将供品丢向番薯田,乌鸦当啼叫”等诗句。
  “没完没了的,真恐怖!没有美感”等等,大家交换着一些子规听了后心情一定会很恶劣的批评。
  然而,我们还算好的,还有些同学在苦难中挣扎,因为他们是“可怕的半死不活之中国文学组”、“阴险、做作、虐待之三‘自我招供’组”。
  “和他们相比我们还算幸运。”虽然这么说,但心情已完全“走下坡”了。
  这时,我突然站住。一直存在视线内、但被头脑漠视的东西,突然在眼里定格。那是活生生的、红黑色的、一点一点持续不断的“血痕”。
  (哇——)
  我在心里悲惨地大叫。距离约一公尺的地上,还有未干的血痕,就像是从柏油裂缝中渗出来的地球分泌物。悄悄回头看,在能见度范围内,分泌物不断持续着。
  这样继续找下去,前面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呢?我的脑海中掠过用粗黑体字写的“早晨惨遭杀害的尸体”。
  我突然看见远远的前方有位上班族叔叔也是一面害怕地看着地下、一面向前走着。不管前面有什么东西,至少我不会是最早发现的人。
  我稍微安心地看着四周,其他还有注意到这场骚动的人。街道已变成稀疏的商店街,到处都可看到大概是老板的人,带着好奇心和害怕交杂的表情,和附近两、三位好友一起交谈的情形。
  “什么啊?好恶心。”
  吉田动物医院的院长说着,就用水管里的水,将玄关前的血污冲洗掉。虽然称呼他院长,却是个小型私人医院,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当护士的吉田太太。
  “最近,社会非常动荡不安,最好不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附和他的人,是隔壁足立玻璃店的老板。这里和医院相同,是由老板和老板儿子夫妇经营的家族企业。附近有很多这种店。
  “早安!”
  我向两位打招呼。从前,我家曾是足立玻璃店的老主顾。理由很明显,因为我家正对面有块小空地。现在那边变成停车场,玩接球的顽童们也跟着消失了。
  和吉田院长的关系,是直到最近才开始的,起因于朋友小爱。进入短大后才认识的她,碰巧住在离我家约二十分钟路程的地方。距离是近还是远,实在无法判断清楚,但是,两家之间存在着比公尺、公里更大的距离,那个计算单位是“圆”(注:日币币值)
  我称呼为“宅邸”的小爱家,里面住着艾迪、小爱的父母、小爱及小爱的弟弟。艾迪是艾德华的昵称。这样一说,你或许会联想到金发蓝眼的寄宿青年。老实说,当我们听到小爱说“艾迪啊……”时,也曾那么以为。
  所以,当我们到小爱家玩,知道艾迪——也就是艾德华的真面目时,打从心底失望。
  “小艾迪”猛然甩着毛茸茸的长毛,涎着口水,突然揪住我。当然那算是打招呼。“他”其实是只小型洋犬,而且还是只有血统书、身价不菲的名犬。
  我因为衣服被弄脏了,所以边泄愤地在心中暗骂“杂种狗”,边走进小爱的家。
  “哎呀,只会叫,真笨!又不能看门,真是一无是处!”小爱干脆地说。
  “但是,父亲大人很溺爱他。”附加说明后,她伸伸舌头。她在说明自己家族成员时,它的排名第一,代表它在这个家的地位。
  话说,就在我和“艾迪”不怎么友好地相遇后不久,小爱就带着它去“随行医生”那里检查了。因为患有轻微的感冒,父亲大人特别命令她“立即带到医院去”。
  “身为人的我都没有主治医师呢!身分真是高级。”
  我边应付着汪汪大叫的大藤篮,边吐露着谈不上是抱怨或嫉妒的说词。
  “哎呀,我也是啊!”
  小爱重新握住另一边的把手,说:“父亲连我看哪里的牙医都不清楚,如果是‘艾迪’,整个人就变了。虽然吉田先生人真的很好,他太太也很亲切。但我父亲对他们的感谢,还是有些离谱。连医师的妻舅,就是他太太的弟弟的工作也为他张罗。”
  “咦,那太……”    
  “明年,他就要到父亲的公司里上班。前阵子曾来过家里,是个相当不错的好青年。嗜好是骑摩托车。他干劲十足地说:这次一定要考上驾照。”小爱吃吃地笑着。
  “是你喜欢的类型?”
  “嗯,有一点。”
  彼此互看着微笑。一碰到那方面的事,两人就只会说而不动,是空口说白话的“慢手”型。
  “但是……哦——”
  我用力地点点头。
  “什么?”
  “在小爱家抚摸‘艾迪’的头,比在学校学习更能找到工作!”
  “笨蛋!”
  小爱挥着手上的篮子,里面的“艾迪”汪汪大叫。
  就是因为这样,我看到了吉田先生,但只有那么一次。所以我想就算我打招呼,对方大概也不会记得。然而出乎意料地,他看着我亲切地回应:“啊,以前来过的小姐。你早。”
  足立先生满脸皱纹中也浮现喜色,他胡乱地感叹:“哎呀,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才一阵子没打招呼,已经长那么大了。”边说,“你早!”
  这时,医院的后门开了,露出一个黄色的头。小学一年级的帽子下,是个剪着马桶盖发型的可爱女孩。她挨近来说:“爸爸,可以吃布丁吗?”
  “可以,去吃吧!”
  吉田先生以父亲宠爱孩子的口吻回答,黄色的帽子又退了回去。
  “由香很喜欢那顶帽子,在家也要戴,不听我们的劝阻。”吉田先生没特别针对谁,只是辩解似地说。
  “嗯,独生女难免会有些撒娇。”
  足立先生笑着说:“黑脸就让妈妈当好了。”
  “说得对!”吉田先生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我对两人稍微点点头后,又向前走去,虽然在微笑的时候稍微忘记了,血痕还是隔着短距离继续延续下去。渐渐地,我好像变成尾随凶嫌的刑警一样,但已经走了十多分钟,出血量应该很大,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还真是可怜。
  又走了一会儿,血迹在转角处向左转,刚好和车站相反方向。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像这样无聊地继续追踪下去,很没意思,而且又很恐怖,于是我下决定往车站走去。
  这时,我听见后面的谈话声:
  “啊——这是什么?血?”
  “怎么可能,笨蛋,不可能有那种事的,是这个,这个啦!”
  “什么嘛,是果汁?”
  接着响起“哐嘟”一声,空罐滚落到我的脚边。是已经不见踪影的两位女孩子当中的一位踢过来的。是罐画有西瓜漫画图案的“西瓜汁”。
  再怎么说,那都不应该是果汁,而且,不可能恰巧是西瓜汁。我边想边走向学校,午休时,小爱又津津有味地喝着西瓜汁,照例也要请我,但我拒绝了。
  “小驹,怎么啦?真稀奇。”
  小爱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于是说明早上发生的事。
  “讨厌,我正在喝西瓜汁啦!”
  她皱着脸,反而将它喝个精光,然后,很干脆地告诉我:“那个,我家附近也有。”
  “哇,从哪里开始?”
  那便表示:时间在二十分钟以上,距离将近两公里,凶嫌(被害人?)不断流着血。
  “现在大概已因出血过多而死亡了。”
  “嗯,我家附近可没有那种尸体。”
  小爱表情可爱而冷酷地一口咬定。
  “但是,那不是血啊!喂,有重要的事情,你听我说,昨天我家的‘艾迪’失踪了。”
  “咦?那个‘艾德华’?怎么啦?”
  “这个嘛,我觉得奇怪:拴它的锁开了,门又开了一道缝。而弟弟的样子又很诡异,于是我就悄悄打听,他坦白说出:放走那家伙了。上次他被‘艾迪’咬,似乎怀恨在心。”
  “但是,令尊不觉得难过吗?”
  “那了不得了呢!就算他亲生女儿被绑架,也不会那个样子。老实说,我夸奖了弟弟,说他做得好!”
  “你们姊弟俩真是的!”
  “我对那只狗也有一、两分恨意啊!”小爱笑咪咪地说。
  回到家后,我立刻高兴地对母亲诉说,当然,是那件血痕事件。对生活平淡的小市民来说,这种话题可不寻常。
  “该不会发生谋杀案吧?”她说,一定和附近太太们说过十次了。
  “今天早上十点左右,警车还到这附近巡逻哩!而且用扩音器广播:‘如果有人知道附近有人受伤的消息,请速到警局报案。’”
  “咦,那找到了吗?”
  “不知道啊!不久就停止巡逻了。”
  我翻着晚报,不由得叫了起来:“哎呀,这个!”
  “怎么了?”
  “哎呀,今天早上的事有刊出来,你看!”
  上面是这样报导的:

  ……日上午八点十分左右,一名上班途中的上班族发现从S市幸町第〇巷到境町第X巷约两公里路面上有连续点点血迹,于是到S署报案。该署视为一起伤害事件,而展开调查。据境町△段的学生A君(二十岁)通报:“喝酒后回家途中跌倒,不慎被玻璃割伤手脆。”出血虽多,但伤势不重,据说两星期可痊愈。

  报导的程度比一般消息还要深入,因为那是地方新闻,所以才刊登吧!
  “什么嘛!是醉汉受伤啊?”
  母亲的口气好像有些惋惜。
  当晚,小爱打电话来了,又稍微聊了一会儿这件事,她笑得咕咕咕地,像鸽子一样。她说:“我家订的报纸没有刊登那件事。”
  问她订什么报,她说是“朝日新闻”。
  “如果是朝日,不会登这种地方性新闻的!我们家是神奈川新闻。”
  原来如此,小爱了解了,然后顺道一提地说:“老实说,我知道那位A同学是谁。”
  我很惊讶。
  “那是谁啊?”    
  好奇心出笼。小爱嘻嘻笑着说:“是吉田太太的弟弟,就是那家动物医院的……”
  “啊,那位好青年啊?”
  “是的,那位好青年。他推着摩托车,我出声招呼时,他还有些慌张。因为包着白色的绷带,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是件丢脸的事。’”
  “然后呢?”
  “就只有那样啊!”
  说着,电话线的那端又嘻嘻笑了起来。
  “‘艾迪’呢?还没回来?”
  “如果是杂种狗,还有可能会回来,但现在一定迷路了。”
  “会不会变成莱西或佩奇?”
  “可能吧!”
  “有些可怜。”
  “是啊!”小爱静静地附和。
  那之后,那道血痕以惊人的倔强,一直留在地上,不易清除,但下了两、三次雨后,还是被彻底洗刷掉了。不知不觉中已完全不见痕迹、消失殆尽了。
  能发生在我身边的悬疑案件,大概就只有这类事情了。

  我将这个“西瓜汁事件”写入给绫乃小姐的信里,等我发觉时,已写下足以令我不好意思的分量。虽然觉得写了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情,但觉得算了,就这样密封了。再读一遍,我一定会觉得丢脸而不想寄出去。慕名信和情书,只能乘势寄出。
  在邮局里秤过重量后,因为不知道她的住址,就写给出版社。我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兴奋,但那时也没想过会收到她的回函。
  然而——



  第四节


  敬启者:


  立即浮出这两点。不管是哪一个,B和A不是同一件东西这点是相通。而个别考虑的结果,第①个部分,我们可以立刻知道不管B到底是什么,绝不可能是果汁。就像你所说的,西瓜果汁的颜色接近真正的西瓜汁。那该是近乎透明的,洒落在柏油路上时,不可能会看到红色。
  那么,有可能的,只剩下②了。
  而要满足②,应该有些什么条件?
  ①血。但已开始干涸,换言之,比A经过的时间还久。
  ②既不是血、也不是果汁,而是别种液体,或是人类以外别的生物的血。
  到了这里,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我要将话题带往何方了。我认为“你没看到的液体B”具备了这两个条件中的一个,或是同时兼具两者。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是受伤学生所采取的行动。
  他流了许多血,却不到姊姊夫妇经营的医院。就算是动物医院,也可以接受一些应急措施或消毒治疗,不管他醉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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