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不是这一切,而是她脸上的眼睛,赫然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窝。
“嘿……”女人咧开嘴发出一串干笑,这让她的表情显得更加怪异恐怖!
廖琳的血管仿佛一下子被凝固了,全身都变得冰凉,转头时,她不经意瞥见了女人下身所穿的是一件病号裤,裤腰位置有一组阿拉伯数字——“301”
(301,又是301,为什么是301?)
“是她,是那个曾经出现在301的女人!她是谁?”廖琳心底闪过了一些念头。
就在这时,她的梦醒了。她感到浑身发冷,但脸却烫得厉害,腹部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最后便集中到了右下腹。
“我病了!”她想到,迷糊中,她看到了胡小月。
“廖琳,你咋了,快,快到住院部。你等一下,我去叫人!”胡小月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之桐,你在哪?”她转过这个念头后便又再次昏厥过去了。
担架床将她推过通向手术室的长长走廊时,她再次清醒了过来。
“我怎么了,小月?”她抬头看到了旁边的胡小月。
“廖琳,你忍一下,马上就给你手术了!”胡小月俯下身来。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手术?”
“你急性阑尾炎,情况很危险了,要马上手术,你放心,没事的,是郑大夫亲自来为你主刀!”
“郑大夫!”廖琳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
“对,是郑之桐大夫,他现在已经在手术室了!”胡小月继续和其他两名护士快步推车向前。
“郑……”廖琳感到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她微微一仰头,看到正是郑之桐,但他没有穿着手术服,而且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要去做手术的样子。同时她看到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似曾相识却又从不曾谋面的青年男子。他们的表情看起来,显得那么惊愕。
“哐当”担架床被推进了隔离室。
就在门框闪回的一瞬间,她看到走廊外两个人的同时,又看到了站在自己担架前已做好术准备的郑之桐。
“没事,只是阑尾小手术,你马上会好起来的”郑之桐低下头轻声安慰她道。
她看到他在口罩后的脸笑了一下,却显得有些怪怪的。
“奇怪!”她心里想。“如果眼前的这人是郑之桐,那刚才外面的那人是谁呢?”
一阵腹部剧烈的反跳痛袭来,迫使她暂时停止了思考。
几分钟后,她被送上了手术台,她侧头望了一眼,房间内来回晃动的人影。麻醉起效了,她脑中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居然是一组红色的阿拉伯数字——“301”。
2
彭哲和李聪顾不得赵建华在身后的追喊,匆匆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拐过前门厅,窜上了一条冷寂而深长的走廊。
赵建华的声音渐渐遥远,消失了。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本应存在的时空。而进入了另一个本不该属于他们的异域。他们籍着爱因斯坦理论中的“虫洞”进入了一个早已被遗失的时空。
整个楼层都显得异常的静谧。他们暮然发现走廊中已亮起了惨淡的日光灯管,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天黑了?!”他们在心里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令人讨厌的梦,也许明天睁开眼睛时,我仍然躺在自己舒适得床上,而于青会将做好的早点端到床前,天哪,那该是多美妙温馨的一幅场景。而我,却从来没有到过这该死得地方!这是一场梦,让我醒来吧!”李聪不停地在心里祈祷。
“伙计,这可不是梦,如果真是一场梦得话,那一定还不到醒的时候。”彭哲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他无奈地笑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绝望与担忧。
忽然间,彭哲触到了自己藏在怀中装有廖琳病历的档案袋。
他缓缓掏出了病档,又仔细翻查了一遍,但依然找不到最不该被遗漏的手术记录表。
“到底这张手术记录表去哪了呢?谁会拿走它呢?”彭哲又陷入了深深得迷茫中。
“叽嘎,叽嘎……”一阵犹如没上润滑油的老式弹子轮车发出得摩擦声,自远处的黑暗里挤了出来,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不一会便见走廊尽头,从惨淡得灯光中滑过来一辆担架车。
车床逐渐滑近了,但周围却没有人,仿佛车床是自己长腿跑过来的。
(是她!)
车床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看清了,上面躺着一个面目秀美的年轻女子,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忽然睁开了。
“她得脸色可真惨白!”彭哲心里说道。
彭哲低头一看病历卡上的黑白五分黑白照,眉稍一耸。
“她是廖琳!”他不禁轻喊出声来,猛然伸手去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但一股强大的力量径直推着车床滑开了。交错之间,他看到她似乎张嘴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
“快,跟上去!”他招呼李聪。
车床滑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他抬头一看,“手术室”三个红字赫然入目。就在手术室的弹簧门交错闭合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穿戴好全套手术服的医生。几乎与此同时,医生也缓缓抬起了头来盯住了自己。彭哲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游遍全身,但几乎是未加思索,他便冲进了隔离间,李聪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去哪了?”他有些奇怪却不及多想,便跟随廖琳的担架床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人影攒动,廖琳已经被推上了手术台,她双目微闭,表情显得痛苦而惨白。几个护士正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做好术前准备。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一瞥看到了手术台前的一个医师,不禁又一怔,那人正是李聪的母亲李艳红,除了显得更加年轻苗条,几乎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是她,果然是她。这么说来,她是廖琳手术的麻醉师,应该是没错的了!”他在心里暗自道。
“做好手术记录”男医生吩咐道。
“患者今早开始出现腹痛症状,高热。上午8:00后至今未进食,出现数次恶心呕吐症状。”一位护士陈述道。
“检查情况呢?”
“对患者进行检查后发现,血常规白细胞计数及分类中性升高,腹壁紧张,全腹均有压痛及反跳痛,腹水可阳性。”
“什么,阳性?”主刀医生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诧。
“是的,不排除是......”说到这里,护士的语气顿时显得有些犹疑。
“行了,不用说了。有脱水或电解质和酸碱平衡紊乱现象吗?”
“正常,各项生理指标均符合手术条件。”
“好,开始手术。”他示意麻醉师。
李艳红戴上口罩朝他点了点头。
“她看着似乎心不在焉,她在担心什么呢?”彭哲在想。
“播托散,2.5%溶液静脉注射,0.3g,继以乙醚吸入。”
手术在富有条理的规程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彭哲想。
手术台上的廖琳已进入昏睡状态,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婴儿般熟睡的静谧,只有脸色却惨白依旧。
主刀医生默默凝视着无影灯下廖琳裸露的下腹,迟迟没有下刀,只有锋利的手术刀片在闪烁着游离不定的莹光,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初步确诊为妊娠合并急性阑尾炎。准备血浆,做好后继的保胎准备。”
他的声音不大,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一下子怔住了,但随即便开始按要求做起了各种准备。此时每一个人心中似乎都产生了一些疑问,却谁也没开口。看着手术刀在灯光下泛出的幽光,彭哲顿时感到一阵紧张,呼吸变得缓慢而绵长,随着刀锋从廖琳右下腹的探查切口划过,一片殷红的鲜血溢出体外,他的心也骤然跳得急重起来,耳朵里除了“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脸色竟也变得和廖琳一样的惨白,一阵冷汗悄悄地浸透了他的全身。
此时,两名助手已用有齿镊子提起横膈膜和腹膜。主刀医生伸出拇指和食指进行探查确信未夹住其它脏器后,便用刀从两把镊子之间切开了腹膜,并迅速用小止血钳将腹部刀口两侧腹膜边缘夹住提起,与刀口周围纱布固定在一起,接着他又找出位于腹腔内的盲肠,用盐水纱布扶住将其轻轻扶出了腹腔……
忽然监视仪似乎发生一些了细微的变化,他扭头望了一眼,在犹豫了几秒钟后,便又低头继续着手术,他在将位于盲肠于回肠之间的阑尾夹住后,发现阑尾已经穿孔,不禁暗自一惊,看了一眼李艳红,但她却似乎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抬过一下。
彭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一动未动的李艳红。
“她睡着了。”他在心里说道,但随即便为这一荒唐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她睡着了。而有些沉睡于黑暗深处的东西却慢慢苏醒过来了!)
“准备对腹腔进行清洗,注意监听胎心!”他低声命令道。
彭哲已记不清这场手术到底进行了多长时间,他怀抱档案袋缓缓顺着手术室冰冷的墙壁滑坐到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些忙忙碌碌的身影,内心充满了倦意。
随着缝合皮下组织与腹部皮肤的最后一针结束,整场手术宣告圆满成功。
“送到301病房,注意加强护理。密切观察麻药苏醒后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主刀医生说完略显疲惫地呼了口气,取下了口罩。
“是他,郑之桐。”彭哲终于面对面地看到了这个和自己长相酷似的外科医生,在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手术成功后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种来自于内心深深的落寞和无以名状的忧郁。
“不会有事吧?”李艳红慢慢走到郑之桐身边,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郑之桐伸手搂住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她将头靠到了他的肩上。
“不会的,不会……”他喃喃道,眼神迷茫没有目的地盯着贴了瓷砖的墙壁。有一阵子,彭哲几乎以为他看到了自己。
“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有了身孕,看样子应该快3个月了。平时也没看到她和哪个男同志走的特别近啊!”李艳红仰起头望着郑之桐,叹了口气接着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对了,你说那男的会是谁呢?”
郑之桐眼角神经质的抖动了一下,随即用手抽一下眼镜,涩声道:“谁知道呢!咱们走吧!我有些累了。”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东西搞错了,天哪,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到底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干了什么?”彭哲忽然很想冲向前拦住并质问他们。但当他伸出手时,他们却犹如空气一样不受阻碍地从他的手指间穿过去了。“站住!”他大声喊道。但他们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既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
冲出手术室,他又回到了那条长长的走廊上,李聪依然没有踪影,这让他的内心更加感到烦躁不安。
“301,对,301,她会死在301.”彭哲的心底在嘶喊着,她迅速跑向走廊最北面的尽头。
3
301病房显得干净而明亮,房间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看起来和别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廖琳已经被安置在了中间的一张病床上,床头挂着输液瓶。
彭哲悄悄走近了床头,静静地凝视着她,她依然处于昏睡状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缕漆黑的发丝斜搭在她的眉头,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而无助,他不禁伸出手来轻轻将那缕头发顺到了一边,忽然一种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掠过了他的心头。
“我能触摸到她!”他想。
时间此时变得没有了概念,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彭哲就这样一直静静地伫立在她的床前,他想她可能真的只是睡着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睁开眼睛开口说话了。
床头的吊瓶已经快滴干了,这时他听到房门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郑之桐进来了,他身后跟着李艳红和一个年青护士。
“小月,她情况怎么样?醒来过吗?”郑之桐问年轻护士。
“没有,一直都这样。”小月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都过去快3个小时了,按理,麻药早过了。”李艳红惊慌地说道。
郑之桐没有说话,他走到床前,翻看了一下廖琳的眼睛,他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怪怪的。
“你看到了什么?快说啊!”彭哲开口道,但他们却根本看不到也听不见。
“怎么样?”李艳红有些焦急。
郑之桐用手抽了一下眼镜略一迟疑道:“没什么异常,再观察一段时间,应该很快能醒过来。”
“你撒谎,你已经知道,她不会醒来了,她永远不会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