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真智子喃喃地说了一声:“是女儿的。”
“啊?”鸟居侧身向着真智子又问了一声,“您说什么?”
真智子僵直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提包,眼睛里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嘴里反复念叨着:
“是我女儿的。”
“不会错吗?”
真智子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是为了祝贺她参加工作,我给她买的礼物,不会错的。”
真智子用手捂着嘴角,两手颤动着。看着坂木说道。
“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我女儿拿的是维登牌的提包。”
坂木点了点头,说:
“是的,你说过。那时我曾问你失踪时穿的服装和携带的物品,你是说过的。这就是那个维登牌的提包吗?”
真智子点点头,又点点头,目光惊慌不定,嘴里不停地咕噜着什么。她被吓坏了,一边说着这是鞠子的东西,一边在判断着这个事实。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在大川公园里……”
在真智子说这话的时候,鸟居从纸口袋里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
是一张月票。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塑料袋打开着。
义男看见了“古川鞠子”几个字。
“有乐町←→东中野”虽然不是全新的,但一看就知道是没用过几天的。是上班不久的鞠子的紫红色的月票夹。
“是我女儿的啊。” 真智子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东西怎么会跑到大川公园里去了?鞠子,你是怎么回事啊?”
真智子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三位警官谁也没法回答。坂木像求救似地看着义男。
“还得进行调查呢。”义男拉着真智子的手慢慢地说道。
“跟公园的案子有没有关系看来已经清楚了,不过,这些东西是在垃圾箱里发现的,是不是鞠子的东西,是让大家来确认一下。”
“垃圾箱……” 真智子恍恍惚惚地看着义男。
“父亲,鞠子是不会把自己的提包扔进垃圾箱里去的呀!”
“啊……是啊。”
真智子的脸上没了血色。眼圈儿周围发青,干燥的肌肤上爬满了皱纹,样子真是惨不忍睹。在义男的记忆里,少女时代的真智子是非常美丽的。不是做父亲的偏爱女儿,真智子在小镇上也算得上是个漂亮姑娘。随着岁月的流逝,真智子好像把美丽都给了自己细心呵护的女儿鞠子。
“有马先生,您看还有什么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事情没有搞清楚吗?”鸟居问道,“我们就是为您家小姐失踪的案子来的,您能不能把她失踪时的情况再给我们说一说呢?”
“你是说,鞠子的……失踪。”
“对!”
“父亲!”真智子叫了父亲一声。眼睛仍然盯着桌子上的东西。义男生气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想叫我说什么呢?”
鸟居丝毫不掩饰他的急躁的情绪,这让义男很生气。但是,现在得先解决真智子的问题。再这样下去,真智子真的要出毛病了。
“行了,先去洗洗脸吧。”
“可是……”
“去吧,去吧。”
真智子站了起来,女警官也一起站起身。向真智子说道:
“不要紧吧?我扶你过去吧?”说着,用手搀扶着真智子。义男看到她们进了洗手间,才跌坐在椅子里。
“看样子,您的女儿有点不对头了。”鸟居说。
“从今天早上就不好,我一直很担心。真对不起,详细的情况明天再问吧。真的没办法,拜托了。”
义男的头埋得很深,看不清他的脸。他压抑着对鸟居的怒气,把自己陷在深深的悲伤里。
“可是……”鸟居还不肯罢休。说道:“我们也是为了尽早……”
“这样吧,详细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们。”坂木说道,“有马先生说得对,真智子现在精神很不稳定,你们也看见了。我也很担心,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鸟居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几声“砰、砰……”的声音,好像是从开着的电视那边传过来的。大家条件反射似地同时回过头去看,是正在插播的新闻。
“什么?”鸟居脱口叫道。在场的三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看清了画面上的几行小字。
坂木站起身,往电视机前凑了凑。也发出一声“哎……”“有马先生,遥控器呢?啊,在这……”
他急忙切换了频道。义男因为没看清画面上的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
屏幕上出现了报道中心的画面。好像是其他节目的中途切换的画面。一位男主持人表情严肃地用紧张的声音报道着:
“现在播送刚刚收到的消息,在今天下午三点十分左右,我台曾收到匿名人打来的电话。其内容是有关午间新闻播出的墨田区大川公园的抛尸案,以下就是电话的内容。”
主持人用缓慢的语调读着。
“‘从那个公园应该不会再发现什么了,那里只扔了一个右手。那个手提包是古川鞠子的,可是那个右手可不是她的。她们被埋在别的地方。去告诉警察吧。’以上就是匿名人的电话内容。”
义男惊恐地张大了嘴。坂木也呆在那。只有鸟居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屋外走去。
“据我们所知,这个电话已被录了音。目前,这个电话是有人故意恶作剧还是与本案有关,正在调查中。从说话的声音来看,打电话的人是男性,电话的声音好像是经过变音器机械合成后的声音。详细情况我们还将陆续报道……”
“父亲!”
听到喊声,义男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真智子站在通向厨房的走廊拐角处,满脸都是水。
“刚才,说什么?”
“真智子……”
“刚才电视里说什么?”
她身后的女警官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
“您先镇静一下,先坐下。把脸擦一擦。”
真智子没有听。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鞠子被埋在别的地方,是这么说的吧?是吗?”
“真智子,也许是有人搞的恶作剧,还不能肯定呢。”
“恶作剧?”真智子糊涂了,“恶作剧?那鞠子该回来了,是吗?”
鸟居跑了回来,生气地瞪着眼。
“坂木先生,我回墨东警察署去。”
这时,真智子突然跳起来,女警官一下没拦住,真智子光着脚就往门厅跑去,接着就出了大门。
“鞠子!我去接鞠子去!”
“真智子!”
义男追了出去,坂木紧跟在后面。两个人也都没顾上穿鞋就跑到了门外。大门的旁边停着一辆小汽车,像是鸟居他们开来的,飞奔出来的义男正好撞到了车门上。真智子已经跑到家门前的小路上。
她还在“鞠子!鞠子”地喊着。附近人家听见喊声,都纷纷打开窗户和门向外张望。
真智子像是被噩梦牵着似地向前跑远了,义男只能看见就要跑上公路的真智子的背影。义男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父亲!快来呀!鞠子回来了!”
在小道和公路的交接处,真智子回过头来。她用手指着公路上穿梭的汽车、公共汽车和人行道上的行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就这样斜着眼睛指点着。
“鞠子回来了!”
“危险!大婶儿!”
坂木从后面跑上来,他伸手去抓真智子,抓空了。真智子跑上了公路。义男吓得闭上了眼睛。只听见汽车的鸣笛声、急刹车声、碰撞声。有谁哭喊,坂木叫喊的声音:“大婶儿!”
义男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只看见大卡车的轮胎和真智子的分外白皙的腿肚子。
“……那个,我想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谈谈,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想知道你是想找什么特定的人吗?”
“不,谁都可以。那,就是你吧。”
“对不起,请问您贵姓?”
“我不想通报姓名。”
“是吗?那,您是想提意见还是有什么要求?”
轻松的笑声:“我可没有那样了不起的事,只是,有点儿情报。”
“情报……”
“唔,今天,够热闹的吧,大川公园的尸体的事。说是尸体,其实只不过是只右手而已。”
“啊,是吗?”
“后来,又发现了手提包。女人用的。已经知道那是名叫古川鞠子的人的东西了,是吗?”
“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又是笑声,“喂,我想告诉你,大川公园不会再发现什么了。当然,也不可能有古川鞠子的尸体。那里只扔了个手提包,她被埋在别的地方了。所以,那只右手也不是她的。”
“喂?喂?你,你很清楚这件事吗?”
“是啊。所以,想让警察省点儿力气。”
“那么,那只右手是谁的呢?”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让警察去调查吧。”
“请,请稍等一下。这么说的话,你只是想跟我们说说有关大川公园的事件,是吗?”
“是啊,我也就只能说这些了,就这样,我挂了。”
“喂,喂?请稍等一下……”
通话到此中断了。
武上悦郎按了盒式磁带的自动倒带键,磁带自动回卷。又从头听了一遍。录音机上的小耳机不太好用,只要身体稍微动一动,耳机就会掉下来。没办法,武上只好用手按着。还好,录音状态非常良好,对话的内容很容易就能听清楚。
据说,这个电话是打给电视台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一点儿。通话时间总共不到五分钟。其后,围绕电话所说的内容是否可信,一直争论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终于对这条新闻开了绿灯,在下午四点十五分才在该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播出了这个电话的通话内容。
鸟居他们几个刑警,没想到在当事人家中寻访线索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这样的电视新闻,他们马上回去报告了调查总部。总部也吃了一惊,急忙和电视台联系,希望提取那盘录音带,并想见见接听电话的人,当面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结果却吃了闭门羹,电视台坚决地对他们说:“不!”
第4章(2)
过去,像这样事件的报道机构和警察机关对立的情况也多次出现过,调查总部对于今天这种程度的冲突和拖延的情况还是有思想准备的。不过,今天的情况总部也很焦急。今天发生的,而且是今天的新闻播出的事件,警察机关还没有得到消息,这消息就已经在民间散播开了,按道理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必须召开首次新闻发布会——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担任特别调查总部部长的搜查一科科长竹本恼羞成怒。竹本气得说,就是开新闻发布会,也不能让那家电视台的报道记者入场。如果真要是这样,肯定会引起侵犯报道自由之类的指责。实
际上不会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其实,历来的搜查一科的科长都是能言善辩之人,竹本科长这回真是气坏了才这么说的。
这时,武上则有他自己的考虑。他认为,获得消息来源的电视台方面不愿意简单地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权力机构也就是警察,是可以理解的。当前重要的是先理清头绪。现在,打电话的人是在一个很明显的位置上,如果弄清楚这个电话的内容纯属是胡说八道的话,那么进行报道的一方就会感到羞愧的。所以,武上——或者说调查总部全体人员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这个电话所提供的信息的真伪,这才是最重要的。
按照这个想法,武上把磁带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几遍。磁带是从电视节目上录制的,同时录制了好几盘,在武上反复听磁带的时候,两名刑警已分别把磁带的内容记录了下来。经过仔细核对,誊清,打印并复印出许多份,摞在总部的桌子上。为今天夜里的搜查会议做好了准备。
这个电话,不是打到电视台的总机,而是打到报道组的专用电话上的。因此,接电话的人是报道组的记者。按电视台的那位记者的说法,打电话的人最初是先问了“这是报道组的电话吗”这样的话。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才接着说:
“我有重要的事,想找负责人谈谈。”
并且,在被问及是什么事情时回答道:
“这里真的是报道组吗?是不是报道那个案子的报道组?”
打电话人的询问好像是很有目的性的。这种执拗让人觉得似乎他和这个案子真有什么牵连,而且,明显经过变音器变音的声音很难听。磁带上还有记者打开录音开关的声音,显然,录音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
武上刚把耳机放在耳朵上,组里的一位刑警就抱着一大摞成卷的文件进来了。原来是从墨东警察署抽调到调查总部的,组里最年轻的档案部要员条崎刑警。他的身材瘦小,带着眼镜的脸孔总给人一种神经质似的印象。他总是动作飞快,既敏捷又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