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丝感到警惕。“你觉得会有麻烦?”
“我不认为怒基会就此甘休,他那人太顽固,也太蠢了,忘不掉别人对他的羞辱。”
想到她在书店对亚利提到此事时,他的反应,相信罗家的长者也同意洛克的说法,自然,她是不打算告诉洛克她碰见亚利之事。
“那么你得留神。造这艘船是你的心愿,你可以向世界证明麦氏的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快船。”
且洗雪麦诺奇失败之耻。
“里南载回来的货可解一时之危,但我们的财务状况仍不尽理想,唯有尽快造好亚古诺号,靠它和西风号来巩固公司的基础才是当务之急。”
“我真不敢相信你和里南已开始计划下一次出航了,”丹丝抱怨。“里南才刚回来哪!”
“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向他解释你和罗家的种种,如果你还不知道状况,他可已经非常清楚我们有多么危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丹丝抗议,白了洛克一眼。
“如果里南七月初出发,就可避开海呷最恶劣的委节,抱歉又要拆散你们两个。”
丹丝盛起双眉,觉得他说得很刺耳。“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洛克觑了觑眼,声音低而粗吸。“我弟弟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丹丝吓了一跳。“朋友。”
“别骗人了,阿丹,你一心想留住他。”
“他是你弟弟!拜托!”她喊道:“我自然得招待他。”
洛克把丹丝拖到胸前,和她鼻对鼻。“我看到你们彼此凝视的眼神,告诉我实话。”
丹丝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你在吃里南的醋吗?”
“你是我的,可恶,物有所属——”
丹丝用力把他推开。“你这呆子!我和里南之间当然有感情!他救我一命,我是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我也救过你。”洛克半吼半喘。“结果我成了什么?”
“成了个死脑筋的傻瓜!”她用手肘顶他的胸肋,然后跳开。“里南心地善良,并且了解我,好像我们已认识了一辈子似的,那是一种单纯动人的价谊,没有杂质,你才是唯————”丹丝突然打住,脸孔变得殷红。“我——我不想再多说我和里南之间的事,我们不可能发展出……非分的感情,你该很清楚才对!”
洛克坐起,揉着他被顶痛的胸口。“我从生命的经历中学会凡事要谨慎,我不希望你坏了我和里南的兄弟俩的情份。”
“你竟然讲出这种话?”她怒声质问。“你有什么权利这样说我?”
“你是我老婆!”
“可是不是你的财产!不要给里南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要拿你丈夫的权利来做你懦弱的藉口!”
“你在说什么?”他霍然起立。
“说你,麦洛克,说一个怯于承认他在乎他老婆的男人!”
两人站在那儿对视了许久许久,胸口上下喘息,唇线抿得紧紧的。丹丝等着,等着洛克显露出被她攻破防线的任何一丝迹象,一句话也行,一丝战栗也行——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她气呼呼的往门外走。“我或许有点疯,麦洛克,”她大喊。“但是我可没有瞎!”
“你要到哪里。”
“我睡不着,我要出去画画!”
“丹丝——”
她在门口打住,抓在门框上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是我的错,不该向你索求你给不起的东西.让我静一静,我保证我只到画室。”说到最后,她怒冲冲的声音已成为耳语。
她来到画室,幽暗中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听声音,是场不小的争执,”是里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没有,”丹丝手环绕住自己,摇头道:“不要紧的,我只是下来让情绪冷却……”
“我明白,”他点头。“洛克就是有办法弄得人气炸,他那么一丝不苟,我小时候常为了泄气而去劈柴,这也是我年纪轻轻就出海的原因之一。”
丹丝噗妹一声的笑了。“这种对策太激烈了。”
里南四下张望。“我可以看看你作画的情形吗?”
“只要你在洛克发现我们时告诉他我们没什么就可以。”她亮了油灯。
“原来如此。”里南咧嘴笑了。“是为了我。”
“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麦船长,这和误会我一样可恼。”她嘟哝的拿出画笔油彩,往画架前一坐,她最新的作品是塔克号,一笔画下,立刻发挥镇定情绪的效果。
“你没发现做弟弟的常惹大哥火大吗?”里南观赏壁上的画作。“我的天,丹丝,真没想到你如此才华横溢。”
“谢谢你,疯狂是创作泉源,怒气也是,”她在画布上挥洒。“有时候你大哥真会把人气死。”“这是他的专长之一,”里南笑道:“而你深深爱着他,对不对?”
她的画笔停在半空中。“有时候,我觉得我爱得心块碎了。”她的声音小得里南得竖耳倾听。
“嗯,有可能。可怜,铁汉不是空有虚名的。”
丹丝手上的画笔一滑,她呜咽一声,推开画架,把脸埋入手心。
里南立刻搁下一幅画,赶到她身边。“丹丝?”
她深深吸口气,抬起头来。“我没事,我要感谢的事太多了,洛克待我极好,忍受我的……失常,”她尖锐的看了里南一眼。“他告诉你没有?”
“说了一点,”里南道:“说你好几次把他吓死了,但是你的情况有改善。”
“是的。”她小心的吁出一口气。
“你在不在乎你不是罗家人?”
“现在已不那么在乎了,我有洛克就够了,只是……只是我也越来越喜欢亚利。”
“这可真的失常了!”里南嘲弄道:“据我所知,他是喋喋不休、脾气暴躁的老头子。”
“但是很孤独。”
“就像洛克”
她点头,似乎在内省。是的,洛克有时非常孤独。哦,里南,我该怎么办才好?你大哥对我非常好,我全心全意的爱他,可是我要的不止如此,我要他的全部。”
里南叹了叹。“或许时机未到。我父亲是个十分强硬的男人,不管我们兄弟如何讨好他,总难得到他的欢心,他的死,洛克非常自责,当时我年纪太小,不像他感触那么深,我们的世界支离破碎后,洛克一边到我们自己的船厂当工人,一边上学,并且还要照顾我,为了生存,他必须压抑自己的感情,想打开他的心门是需要时间和耐心的。”
“从前有一度我满心梦想着巴黎,可是现在我满心只有洛克。”丹丝呢哺。
“不要放弃,你已经在他心上了。”
“何以见得?”
里南大笑。“打从我九岁那年在他的船底钻破一个洞之后,就没听过他拉开嗓子吼叫成那样子,如果他是只被什么东西搞得发狂的大熊,你就是那蜜蜂。”
轮到丹丝大笑。“你返航回来见到不苟言笑的哥哥居然冲动得和一个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结了婚,心里一点也不介意吗?”
“我倒觉得是天作之合。”
“甜言蜜语的无赖,”她笑着亲亲他的面颊。“就会说话。”一里南握住她的手,皱皱眉头。“很奇怪,对不对?”
她明白他的意思,分隔了数月,他们仍如初见时一样一见如故,两人之间的情感自然而真切。
“是很奇怪,”她轻声道:“但非常特别。”
“我哥哥是个幸运的男人,我对他说过了,相信他自己也知道。”
“他知道他娶的是个悍妇。”
里南咧嘴而笑。“铁汉现在也该尝尝他自己的苦头了,晚安了,妞儿,不必担心,看得出来你知道如何治我那个顽固的老哥。”
丹丝思索着里南最后一句话,收拾了画笔,返回楼上。房间黑幽幽的,洛克侧躺着一动也不动,她在他身边躺下,鼓起勇气伸手去碰他。
洛克僵了僵,然后翻过身将她搂入怀里,两人在黑暗中彼此寻获了对方的嘴唇,她在迷眩中献出自己。里南说得没错,她和洛克永远能够在一处需要激情和热爱的地方交会,对她来说,眼前这样便已足够,但她的梦想距离已经不远。
第九章
雷声隆隆,大地震动,五彩缤纷的光影如花开,照亮半片天空。
“洛克,好美呀!”丹丝作梦一般的说。
“再看,还有呢,不止这样。”
“怎么可能?”
他低声笑了。“你看吧。”
在查理斯河面上又发出巨响,天空进出火树银花,灿烂得令人目眩。丹丝坐在马车上挨近洛克。
“这是我度过最棒的独立纪念日。”
“这是你的第一次吧?”
“最好的一次。”她用力点头,帽上的玫瑰红缎带晃呀晃。
泰勒总统或许卧病在华盛顿,国会的南方折衷方案可能闹得正凶,但波士顿的国庆日仍然如常举行,所有市民都聚集在河两岸观赏盛大的烟火。洛克的马车也杂列在众多车辆之列。
“这告诉晚会不赖。”坐在他们隔壁的里南说道。
“波士顿在筹备国庆日晚会时一定有想到你,麦船长。”费爱儿开玩笑道。
“他们自然得对一名杰出的子弟聊表一点心意,毕竟我带着西风号创下了新纪录。”天空又迸出七彩烟火时,里南笑答。
他往后靠,好让爱儿看清楚些,最近举凡是庆功宴、野餐会、演讲,乃至于今晚的烟火晚会,爱儿都与他们一起参加,四人共度了许多美好时光。
丹丝从座位上伸出手握握里南的手。“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快就又出海。”
“这几个星期和你们在一起非常快乐,不过我真正的爱人在呼唤我。”
话虽如此,里南却在丹丝头上和他大哥互望了一眼,他知道里南这么急着出海乃是迫于情势。
虽然坎特公司最后决定不买奥德赛,而洛克也顺利完成塔克号的下水典礼,将她交给新主人,但麦氏兄弟仍不敢松懈,事实上,麦氏的船厂不久即又投入亚古诺号的工程,这一次,洛克决心无论如何要在今夏完成这艘船,加入营运行列。
而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他们获闻罗氏准备利用奥德赛自己经营加利福尼亚航线,为免这条黄金路线被罗氏占有,麦氏兄弟于是决定立刻行动,这也就是里南这趟海路的由来,目前西风号已载满货物,泊在码头,等待启航。
“可别在旧金山湾抛下西风号和人向自去了,小伙子,”洛克对弟弟咆哮。“讨海人的利润可比那些躲在坑里挖不停的任何人好多了。”
“不必担心,老哥,”里南大笑。“加利福尼亚虽然诱人,我还是会往中国去,我会全速带回下一季的中国茶叶,好好赚他一票,你负责造好亚古话号,我下一趟就要带她出海。”
洛克的唇角扭动。“我和你打赌今年你就会在广东见到亚古谱号击败了你和西风号胜利返航!”
“赌了!”里南大笑。
丹丝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的悸动,洛克从不说大话,亚古诺号将使得他其余的杰作相形失色,亚古诺号一出,洛克的功名就此定下。有时丹丝不免怀疑,到最后洛克会造出什么样的船只,但光看他满眼的决心,她发现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至少我们会知道洛克的船哪一艘独占鳌头,”丹丝回道:“不过我倒希望早日停止恶性竞争。”
“说得好。”里南以欣赏的微笑道:“美丽、有才气、手腕高明,老哥,希望你懂得珍惜这块宝。”
“你不停在夸她,我不会忘的,”洛克干涩的答道:“幸好你明天就要走了,否则丹丝会被你捧上天,得意忘形!”
“丹丝是该以自己为荣,她的画册上市之后如此成功!”爱儿指出。
“真高兴和你分享你的成功,”里南吻了吻丹丝的手。“我会好好珍藏我那一本。”
“行了,你让我脸红了!”丹丝笑着呵责。
事实上,丹丝画册在爱儿的书店里的确叫好又叫座,丹丝偷偷送了一册去给亚利,附了张字条,希望他也喜欢他儿子落户之地的风光景致。
爱儿是丹丝的画迷,对她的画提出不少问题,尤其是对她画中数度出现的一张慈祥的老妇面孔尤其有兴趣,而令丹丝困扰的也在这里,这个老妇究竟是什么人?她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丹丝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那张脸开始出现在她梦中。
伴随着恐龙。
想到这儿,丹丝不由得打起哆嚷。河上又放起烟火,洛克问她:“冷吗?阿丹?”
“不,”她对他笑了笑。“只是玩了一天,觉得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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