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开曼群岛的卡米尔海湾度假胜地。在那里有给你的第一笔一百万美元的支票。只要这个你我之间的秘密保守下去,每个月会有一张支票。五年间每个月三万五千美元会汇往同一个账户。应该比我活的时间要长。当然,如果你另有想法,而警察碰巧发现了这事,我们可以考虑立即结清。”
接着,我俩都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只是盯着那幅遗失的《加歇医生》。那旋涡状的笔触,那忧伤,那心照不宣的蓝眼睛。突然间我想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仿佛这位老医生正冲我微笑着。
“那么,小奈德,你怎么想?”索尔双手放在背后,凝视着《加歇医生》说。
“我不知道……”我昂起头,“头有点偏,偏向左边。”
“跟我想的完全一样,孩子。”索尔·罗斯笑了。
第二天我搭上飞机抵达开曼群岛的乔治城。一辆蓝色的海岛出租车带我沿着沙滩海岸来到卡米尔海湾度假胜地。
正如索尔说的,那儿已经有一问以我的名字预订的房间。其实不是房间,而是海滩边的一整座茅草屋顶的房子,和我的私人小泳池一起隐蔽在高大茂密的棕榈树下。
我放下旅行包,一眼望出去是美丽无比的绿松色的海。
在桌上的电话机上,我看到有两个写有我名字的封口的信封。
第一封是酒店经理A。乔治·麦克威廉斯的欢迎信,还送了一篮水果,信里告诉我,作为索尔·罗斯先生的客人,我尽管随时拜访他。
第二封信里装的是一张以我名字在皇家开曼银行开户的存单,一百万美元。
一百万美元。
我坐了下来。我盯着存单,再次检查了我的名字,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奈德·凯利。一个以我姓名开户的账号。
那些漂亮的零。
上帝啊,我有钱了。
我四下环顾了一番,看着这如画的风景和奢华的房间;看着这满满一篮的香蕉、芒果和葡萄;看着昂贵的地砖,我心头一震:现在我可以轻松拥有这一切了。我不是来打扫泳池的,我也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不享受一番呢?
我脑海重又浮现出两年前当我拉响报警器,然后跳进那辆旧庞迪克开始亡命天涯的往事。那时我原本打算赢得此生的一个满分,不是么?我还幻想和苔丝一起在漂亮的游艇上呷着橙子加马提尼酒。
还有银行户头里的一百万美元。
而现在我有了这一百万。我有了我的一百万美元。还不止。我还拥有这棕榈海湾。我也可以买艘游艇,或者至少可以租一艘。尽管历经曲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切梦想都成真了。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我也没有任何杂念和牵挂。
我坐在桌边,就在那时,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眼前的那东西上。
我盯着那东西,仿佛就要盯穿了一般,就在开了口的信封旁。
我迟疑地把它拾了起来。属于老式“火柴盒”玩具系列,一辆车模。
这是一辆迷你的道奇小面包。
“你知道要在这里找到一辆真的有多难吗?”艾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去。她站在那里,肤色晒得很漂亮,穿着粗斜纹棉布裙和粉色小背心。她斜向站在照耀在我背脊上的阳光中,脸上的雀斑都似快要跳跃下来。我的心燃烧起来,就像引擎逐渐加大马力。
“这是最后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我说,“一个小时以后,我整个人就会崩溃了。”
“我也是。”艾莉说。
“你那天没来。”我假装伤心地说。
“我说过我要出国,”艾莉说,“我就来这儿了。”
她向我走近一步。“钱普在一辆收藏了二十年的凯迪拉克老爷车里做着特技,开了足足两个小时我们才回到棕榈滩。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折磨吗?比坐牢还难受。”
她又走近一步。“可怜的孩子。”
我伸出手来,手掌上是那辆迷你车模。“不错的小玩意,”我说,“只是,它哪儿都去不了。”
“哦,不,它可以,奈德。”艾莉说,她张大的眼睛清澈明亮。
她把双手窝在心脏的位置。“它到了这里。”
“上帝啊,艾莉。”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我伸出手去,张开双臂把她搂进怀里。我紧紧拥抱着艾莉。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得就像怀揣着一只小兔子。我弯下身子亲吻她。
“要是还和联邦调查局扯上,就唱不了好戏了。”我们分开身体时我说。
“去它的联邦调查局,”艾莉说,“我辞了。”
我再次亲吻她。我抚摩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按到我的胸口。
我想告诉她索尔的事情。我在他房子里看到的一切。他收藏的无价名画。遗失的《加歇医生》。我心里难受得要命。要是这世上还有人可以知道这些事,那就是艾莉。
但是索尔说得好,我善于听从建议。
“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我问她,“你指望我获得硕士学位?”
“现在?现在我们去沙滩散散步吧,我希望你能做件浪漫的事,比如向我求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艾莉?”
尾声 救生员
两年后……
我正赶着出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我怀里抱着十个月大的“小捣蛋”戴维,替我们看孩子的贝丝正伸出手来接过这个二十二磅重的小家伙。
艾莉已经开始上班。她真的把画廊开了出来,开在德尔瑞,离海滩几条街的一座外观奇特的平房里。她专营19世纪法国油画,在纽约和棕榈滩都有生意。在我们的卧室,壁炉上方甚至还挂着一幅亨利·哥摩的画。
“奈德·凯利。”我把听筒夹在头颈处回答。
今天上班有点迟了。我仍旧打扫游泳池。只是现在,我买下了“热带水池”,这一带最大的游泳池管理公司。这段日子我已经维修保养了不少水池,从博卡拉顿到棕榈滩最高档的游泳池都是我们公司负责的。
“凯利先生,”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我是戴维·鲁宾,棕榈滩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我跟贝丝对口型说艾莉四点半左右回家。“哦。”我对着听筒说。
“您跟索尔·罗斯先生很熟吗?”律师询问道。
“嗯。”我说。
“那么我很遗憾地通知您罗斯先生已经去世了。”
一股血直往我头顶冲,我的胃一阵难受。我坐了下来。我知道索尔一直病着,不过他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很淡。我不到一个月前去看过他。他还开玩笑说他和钱普一起在大峡谷附近开足马力飞向一堆哈雷摩托。听到他过世的消息,我就像听到自己父亲去世时一样震惊,两腿发软。“什么时候?”
“大约一周前,”律师说,“他知道自己患癌症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是在睡梦中安详离世的。根据他自己的遗愿,除了家人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谢谢你告诉我。”我说,心里空荡荡的,脑海里回闪出他和我两人一起站在他的保险库里看着一幅幅名画的情景。上帝啊,我会思念亲爱的索尔的。
“实际上,凯利先生,”律师说,“这并非我打电话来的原因。我们受托处理罗斯先生的遗愿,就是有关他的遗产。有些事情他不希望公开。他说您会明白。”
“你是说他往开曼银行户头里存入的酬金?”我可以理解为什么索尔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事。既然现在他已经过世,我想钱应该已经付清。“你怎么办都可以,鲁宾先生。我一直都对索尔感激不尽。”
“实际上,”律师停顿了一下说,“我想我们得见一下面,凯利先生。”
“见面?”我斜靠着墙,“为什么?”
“我想您还不明白,凯利先生。我打电话来谈的不是什么酬金。是关于索尔先生的财产。他有一件东西要交给您。”
一对A 分牌,两年前我不是这么说的吗?
不,这超过了好多好多的A 分牌……就像中了彩票,伙计,就跟钱普说的那样。这就像在超级碗的橄榄球赛的最后一秒钟进球赢了比赛。你踢了两脚,球飞了起来,你不会漏过去的。
当世界上最值钱的一幅画落到你手上时,你怎么办?
你首先盯着它看,也许要看上几百万遍。一名戴着蓝帽的男子,坐在桌边,歪着脑袋,神情忧郁。
你盯着它看,一直看到熟悉每一抹色彩、画中那张疲倦的脸上的每道线条,你想琢磨出来为什么如此简单的画面具有这般魔力。
或者为什么这幅画会到你手里。
或者在想你是否需要那么值钱的东西。
大概值一个亿,律师估价。
于是你告诉你妻子,你告诉她所有事情,所有你曾经发誓不说的事情。天啊,索尔的秘密终于安全了。
当她冲你大喊了一会儿急着催你后,你把她带进屋子,看着她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神情。你看到妻子脸上浮现出美丽的表情,既有惊讶,又有敬畏。“哦,我的上帝啊,奈德……”就像盲人第一次看到色彩。她用目光爱抚着这画。神奇。崇敬。它让你也惊呆了。
你把你十个月大的宝宝也抱了进来,站在画前,说,有一天,戴维,你就有个超级故事可讲了。
你不会拿到那个一千万了,小家伙。
那么,还是要回到那个问题。你怎么办?不管怎么说,这幅画是偷来的,不是吗?
给棕榈滩一个巨大的惊喜。自己的面孔登上《棕榈滩日报》“精彩一版”。上NBC 的“今日访谈”节目?成为《艺讯》名人堂的一员。
你盯着加歇的脸。你看到了。在他昂起的头的一侧。那双智慧、忧郁的眼睛。
那不是一个坐在6 月烈日下的医生的一双眼睛,而是画家本人的眼睛。
你在想:他知道什么呢?这幅画又是属于谁的呢?
斯特拉顿?索尔?莉丝?
当然不是我。
不,不是我。
我是说,我不过是个救生员,对吗?
又过了一年……
“准备好了吗?”艾莉和我牵着戴维的手,把他带向大海。
那天的海滩格外安静而空旷。海浪轻柔。偶尔有几个度假的游客走过,海水浸过了他们的脚掌。一位裹着白衣、戴着宽边草帽的老妇正在沙滩上捡贝壳。艾莉和我牵着戴维的手,带着他跳过沙堆,跑向海浪。
“准备好了。”我儿子很坚决地回答,他那头金发映着阳光的色彩。
“看着。就这么做吧。”我卷起一张纸片,把它塞到一只康胜啤酒的酒瓶里。
康胜一直是我弟弟最喜欢的牌子。我把瓶盖盖紧,用手掌敲严实了。
我朝艾莉笑笑,“这样就不会漏水了。”
“我从来没见过戴夫,奈德,不过我想他会喜欢这个的。”艾莉满意地看着前方。
我眨眨眼睛。“接着。”我把漂流瓶交给戴维。我们走向泛着涟漪的潮水。
“等待潮水退回海洋。”我指向起沫的激流,“你看到那边了吗?”
戴维点点头。
“现在,”我说,松开他的手让他走向海水,“扔!”
我那二十个月大的宝宝吧嗒吧嗒跑进水中,使出吃奶的劲儿猛的扔了出去。瓶子飞出去大约只有三英尺,不过触到了退潮的边缘,又轻轻地被回头潮拉了回来。
又一个浪头打中瓶子,它高高地跳了起来,不过继续往前漂,仿佛它知道自己的使命,滚落浪峰,渐渐漂远。我们一起欢呼起来。
几秒钟后,瓶子就像一艘已经把稳方向的小船,成功地骑着浪花远去。
“它会漂到哪里去呢,爸爸?”小戴维问道,眼睛在明媚的海风中眯了起来。
“也许是天堂。”艾莉看着它渐行渐远,说道。
“里面是什么?”
我想回答,可是声音哽在喉咙口,双眼紧绷起来。
“是一份礼物。”艾莉替我回答。她拉着我的手。“给你戴夫叔叔的。”
实际上,我塞进瓶子的是一张剪报。是《纽约时报》上的一篇文章。在过去几天,世界各大报纸都已不断转载了这则消息。
本周二下午在佛罗里达州棕榈滩的一个慈善拍卖会上出现的一幅油画震惊了整个艺术界。该画原被当做是一幅遗失的凡·高画作的复制品,但现已被鉴定为真品。
经过由包括历史学家和几大拍卖行行长在内的艺术专家组成的鉴定小组花费数天时间的仔细鉴别,该画被认为是失踪已久的凡。
高画的第二幅《加歇医生》像,在这位著名画家去世前几周所作。
鉴定小组组长哥伦比亚大学的罗纳德。萨克林博士称该画的突然现身“无可争议”,并且是“艺术界乃至整个世界最惊人的奇迹”。他还说,没有人对这幅画一百二十年以来到底存放在哪里有丝毫线索。
最令人困惑的是这幅画是如何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