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波洛与奥布赖恩的谈话一帆风顺:护士喜欢闲聊的劲头儿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好朋友霍普金斯护士。
“那么,”波洛问道,“你不怀疑是埃莉诺杀害了玛丽?”
“除了她还有谁?那天晚上老韦尔曼太大不是当着我的面吃力地对埃莉诺小姐说了些什么,然后埃莉诺小姐答应一切都照她的愿望办吗?难道我没看见,有一天埃莉诺盯着玛丽的背影时是什么样的脸子?仇恨的脸,杀人的心,您就相信我说的话吧,波洛先生。据说,准备掘坟检验老韦尔曼太大的尸体,说埃莉诺小姐还毒死了她。”
“如果这是事实,她出于什么目的才这样做呢?”
“当然是为了钱财啦。至少二十万英磅,这就是她得到的钱财。算计这些她的脑袋瓜儿够用。”
波洛问道:
“如果韦尔曼太太来得及写遗嘱,那么,据您所见,钱财能归谁所有?”
“啊,这不是我应该说的。”奥布赖恩虽然这样回答,但她整个的神态却明白表示她正准备谈论这件事儿。“我认为,全部财产一分不差地归属玛丽。”
“为什么?”
这个看来十分简单的问题却难住了护土。
波洛这时继续盘问道:
“玛丽是个心眼儿多而又小气的姑娘吗?”
“我不那么认为……她,您知道,不是这种人。有时人们做一些事,谁也猜不到是出于什么原因。”
波洛盯着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您是不是和霍普金斯护土商量好了,有些事不让任何人知道,认为这样做比较好?”
对方警觉起来。
“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噢,是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波洛急忙安抚她说,“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奥布赖思点一点头。
“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呢?韦尔曼太大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对她的死大家都感到哀伤。”
波洛点头表示同意。谈话顿时有了转机,但他的脸上却未显露出惊奇,奥布赖恩接下去说道: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本人,您知道,也是罗曼蒂克式的人,所以我同情一个不幸的男人的处境,他的妻子住在精神病院,只有妻子死了才能使他摆脱婚约的约束。”
波洛至此还不明白奥布赖恩谈的是哪桩事,但他仍应酬着说道:
“是呀,您说得对,这是可怕……”
奥布赖恩问道:
“霍普金斯护士对您讲过吗?我们互相写信谈过这件事,而且我们的信又都是同时投寄的。”
“没有,她没讲过这些。”波洛诚实地答道。
“您看,我在另一家有一天看到了那张照片,而霍普金斯护士在同一天从医生的管家那儿也听说了这件事儿!”
“这很有趣儿。”波洛插话说,然后又试探地问道:“玛丽她知道……这个事吗?”
“谁能对她讲呢?当然我不能,霍普金斯也不能。知道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您说得对。”波洛叹息地应和着说道,“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第十一章
埃莉诺……
波洛坐在埃莉诺的对面,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她。如果不算隔着玻璃墙监视着他们的看守,那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波洛看到的是一副皮肤白皙、前额突出的清秀聪颖的脸庞,端正的鼻子和一对儿匀称的耳朵。美丽动人的脸形表现出了高傲、矜持和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激情。
他说:
“我叫波洛,洛德医生派我来的。我想我会对您有所帮助。”
埃莉诺像在回忆什么似地说道:
“洛德……”在她脸上掠过了一丝微笑,马上又消逝了。
她客气而冷淡地点着头说道:“他很热情。可是我想,您同样也会是无济于事的。”
波洛没感到难为情。
“那也请您回答我提出的几个问题好吗?”
埃莉诺终于抬起她那炯炯有神的蓝色眼睛,把直率、求助的目光投向波洛。
“您相信我是无罪的吗?”
波洛反问道:
“您确实无罪吗?”
她讥讽地微笑了。
“这就是您提出问题的一贯方式?这样很容易回答成‘是’或‘不’,是这样吗?”
坐在她对面的波洛突然说道:
“你不耐烦了,是吗?”
她睁大了眼睛回答说:
“是呀……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将是高兴的。”
波洛默默地望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
“我见过……为方便起见我将称他为您的表哥……罗迪先生。”
她那高傲白嫩的面孔泛起了红晕,于是波洛明白了,他用不着再询问,就已经得到了对一个问题的答案。
埃莉诺重复地问道:
“您看见……罗迪了吗?”
“看见了。他在为您想尽一切办法。顺便问一下,罗迪先生很有钱吗?”
“他自己的钱不多。”
“他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对吧?”
姑娘仿佛在想别的事儿,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我们花钱不在乎。我们知道总有一天……”她猛然停住不说了,波洛接下去说道:
“你们指望遗产吗?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然后,他又继续说:
‘‘可能您听到检验您姑妈遗体的结果了吧?她死于吗啡中毒。”
“我没害她。”
“也没帮助姑妈服毒吧?”
“帮助服毒?!……噢,我明白了。没有,没帮她。”
“您过去知道,您姑妈没写遗嘱吗?”
“不,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心不在焉地机械地回答道。
“那您本人写遗嘱了吗?”
“写了。”
“就是在洛德医生和您谈过这件事儿的那天吗?”
“是的。”
姑娘的脸又红了。
“请问,您的财产想遗留给谁,埃莉诺小姐?”
“罗迪。”
“他知道这个吗?”
“当然不知道了。”
“遗嘱是塞登先生替您写的吗?”
“是的。我给他写过信。”
“是您自己寄出的信吗?”
“不是,这封信是和别的信一起寄出的。”
“那么就是说您写完了信,把它放进信封里,封上了口,贴上邮票,扔进了邮筒,然后邮差从那儿取出来,不是这样吗?您反复思考这封信该如何写吗?您写完信又看过一遍没有?”
埃莉诺惊奇地看着他。
“我取了邮票回来后又看了一遍,检查是否写清楚了。”
“当时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只有罗迪。”
“他知道您做了什么吗?”
“我对您说过了,他不知道。”
“当您去取邮票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看信?具体点说,罗迪能否偷看了这封信?”
埃莉诺说话时声音响亮而且带有一种嘲弄的意味。
“我可以使您相信,波洛先生,我表哥从来不看别人的信。”
“应当这么想。可是您要知道,人们常常做出他们不应当做的事。”
姑娘只是耸耸肩头。波洛好像是随随便便地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您不是就在那一天第一次产生杀害玛丽的念头吗?”
埃莉诺的脸第三次涨红了。
“这是洛德告诉您的吗?”
波洛没觉到有压力,他温和地说:
“就是说这事发生在那一天?也就是您向窗子里张望,看见玛丽写遗嘱的那天?那时您突然想到如果玛丽突然死去,那将是恰当而有趣的事儿。”
埃莉诺气喘吁吁地说道:
“洛德知道了……他瞧我一眼,猜到了。”
“是呀,”波洛同意道,“洛德医生知道很多事。噢,这个满脸雀斑、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不是傻瓜。”
“他请您来帮助,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小姐。”
姑娘叹口气。
“我不理解,不理解他。”
波洛稍带命令口吻说道:
“听我说,埃莉诺小姐,您应当把玛丽死去的那天发生的事儿全告诉我。您上哪儿去过,做些什么,我甚至还想知道,您还想些什么了。”
她默默地看着他,在她的嘴角浮现出古怪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说道:
“您一定是个不可思议的幼稚的人。难道您不明白,我能轻易地向您说谎?”
波洛满不在乎地回答说:
“这无关紧要。”
姑娘困惑不解地望着波洛,于是他阐明自己的想法说:
“谎言不比说真话揭露的事情少,小姐,有时甚至还多。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事情发生的那天早晨,您在路上遇到了您的善良的女管家毕晓普太大。她想和您一块儿去庄园里帮助您处理一些事情,可是您拒绝了,这为什么?”
“我想独自一人呆一呆……考虑些事情。”
“清楚了。然后您到哪儿去了?”
埃莉诺挑衅地扬起头答道:
“我买了吃三明治用的鱼肉糜。”
“两瓶吗?”
“是。”
“然后您回庄园丁。您在那儿做什么了?”
“我到楼上姑妈的房间去整理遗物。然后下楼去餐室,当我准备好三明治,把它放到盘子里之后,我就去更房了。
玛丽和霍普金斯护士在那儿。我邀请她们到我这儿吃茶点。
我们一起来到客厅,用了三明治。”
“以后呢?”
“以后吗?”埃莉诺凝神注视着波洛,“我到餐室去了。当时我的心情很怪,好像在梦中。是护土洗的餐具。”
“是呀,是呀,可是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您想什么啦?”
“在护士的手腕上有一个针扎的痕迹,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解释说,是更房附近的玫瑰刺儿扎的。更房附近的玫瑰……这使我想起我和罗迪小时候分成红、白玫瑰两伙玩打仗……于是往事又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缠绕在我头脑中的令人厌恶的仇恨的迷雾,像施了妖术似的又消失了,我已经不恨玛丽了,也不希望她死了……”
她稍停一会儿又说道:“可是当我们回到客厅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又是一阵沉默。波洛一直凝视着对方。她面红耳赤地问道:
“怎么啦?您还是要问我,是不是我杀害了玛丽?”
“我什么也不问您了。有些事情我并不想知道。”
第十二章
1
洛德医生按照约定的时间接站了。他细心地观察着从车厢里走出来的波洛,可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年轻的医生叹了口气道:
“对您所感兴趣的问题,我已经找到了答案。第一,玛丽是七月十日从这儿去伦敦的。第二,我是单身汉,没有管家。
您说的一定是我的前任医生的管家斯莱特里太太。如果您愿意的话,今天早晨我就可以领您到那儿去。然后,您不是还想去H庄园吗?这很容易办到。说实话,我很吃惊,您至今一次还没去过那儿呢。要知道,只有在现场才能发现揭开秘密的钥匙。”
波洛温顺地微笑了。
“您对侦探小说着迷了。在机灵的警察们搜巡了庄园之后,再想到那里寻找什么就是多余的了。”
“可是您现在不是又想去那里了么?”洛德反问说。
“是呀,现在去是必要的。因为我现在知道了我要寻找什么。首先应当开动脑筋,然后再启用视觉。”
“那么,您认为那里还可能留下有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吗?”
波洛安静地回答说,“是呀,我觉得我们在那儿能找到点什么。”
“找到能证明埃莉诺是无罪的什么东西吗?”
“我并没有说这个呀。”
洛德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着。
“怎么?您想说您还认为她有罪吗?”
“我的朋友,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您还得等一等。”波洛严肃地说道。
2
波洛在医生家里一问很舒适的、窗子朝向花园的方形房间里与医生共进早餐,“您从斯莱特里老太太嘴里,掏出点您想知道的东西没有?”好客的主人感兴趣地问,波洛点一下头。主人继续问道,“您指望从她那儿听到什么呢?”
“流言蜚语和对往事的谈论。某些犯罪的根源有时应当到往事中去寻找。我们所遇到的恰巧是一起这种案件。”
对方带点怒气说道,“我不明白您的用意何在?对我保密有什么必要?”
波洛摇摇头。
“暂时还是一片漆黑,连一点亮光还没透出来呢。除了埃莉诺之外,再无别人有杀害玛丽的理由,这点至今我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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