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看错了,他的敌手不是六个,而是八个。他们愁眉苦脸地站在一起,对着布兰森,但眼睛却盯着他背后的大门看。他们好像一具具腊制的塑像,一言不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布兰森放下了捧着肚子的双手。他握着前来搀扶他的人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双腿顿时增加了力量。他转过身,看到四个穿便衣的人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他们全都带着枪,其中一人便是里尔顿。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在这种情况下,布兰森有点无所适从。他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喂!”随即感到没有比这更傻的声音了。他没有受伤的半边脸傻笑着,而另外半边脸却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里尔顿毫不理会这种滑稽可笑的场面。他正经地问:“你好吗?”
“不好,我仿佛感到死亡已经来临了。”
“要不要到医院去看一下?”
“我只是被他们打了一顿,会好的。”
“你给我带来麻烦,”里尔顿坦率地告诉他,“首先你不让我们获得机会,其次你只想自己干。”
“你们冲进来时,看起来是我把握了机会。”
“我们冲进来正好帮了你的大忙。”里尔顿说。
他转身指指呆在一边的八个人,对那个穿制服的警察说:“我们的警车来了,把他们全部带走。”
这时八个家伙茫然若失,脸部毫无表情地一个个走了出去。考西张开了嘴吧,用手抚摸着喉咙。
从他的情绪看,他可能正在祈祷。
里尔顿用敏锐的眼睛查看了一下房间,然后对几个穿便衣的人说:“好,伙计们,把这个地方仔细检查一下。对附近每一幢公寓也检查一遍。如果有人胡说八道,要看搜查证明,就把他当作可疑分子记下来带走。要彻底检查,必要时还可以拆除墙壁。如发现情况立即打电话到总部找我。”然后他向布兰森做了一个手势说:“跟我来,私家侦探。”
布兰森跟在里尔顿后面,他感到浑身疼痛,并有点头昏眼花。他跨进了汽车的后座,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感到一阵剧痛,便发出了哼哼的呻吟声,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半边受伤的脸。他的颊骨在抽动,眼睛青肿,耳朵嗡嗡作响,嘴唇开裂。他的胃里呕出一股酸味,整个脸部一片疼痛。
里尔顿坐在汽车的前座,他跟司机讲了几句活,开车前打开了收音机。这时在这幢灰白色砖石建筑物的外面有三辆汽车排成一长列,还有一小群好奇的旁观者聚集在周围,其中有几个人穿着睡衣。
汽车沿着大街向前奔驶。里尔顿把手臂的肘部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转身对布兰森说:“如果我要了解在高温条件下,合金蠕动的特性,我应该向你请教。如果你想知道是谁在你卧室门上的钥匙孔上偷看,你应该来问我。”
布兰森默不作声。
“你作为一个科学家,我丝毫不会怀疑你的才华。”里尔顿接着说,“但作为一个骗子,你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乞丐,至于作为一个侦探嘛,你简直令人讨厌。”
“谢谢。”布兰森闷闷不乐地说。
“当你从火车上跳下去的时候,你可能在自杀。这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我丝毫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这并没有使我们失去你的行踪。”
“没有?”
“当然没有!从那以后,我们连续不断地在你活动的范围内寻找你。我们知道有几段路程看起来可能性更大,因为交通条件比较好。”这时汽车因急转弯而摆动,他紧握着车门上的拉带,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们通知了帕斯科警长,如果发现有关伯利斯顿方面的异常情况,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能耽搁,必须立即报告。所以当他打来长途电话,告知那里有人询问有关无名谋杀案的情况时,我们就查出这个电话是从这里的一条主要街道上打的。”
“你是将现有的事实综合起来判断的,是吗?”
“当然啰。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其他人在那个特殊的地点和特殊的时间在电话里谈论有关在伯利斯顿附近埋葬着那具神秘的尸体的情况。这使我们有了一点眉目。实际上,你已经对我说了你当面不愿意说的情况,即你已经——或者我相信你已经——在良心上受到一桩凶杀案的纠缠。”
布兰森抚摸了一下他的伤口,未作任何解释。
“事情就是这样的,从各方面来看都说得通。”
里尔顿接着又说,“然而并不存在这种罪行,帕斯科为此作出过保证,他已经对你讲了很多了。这就暴露了你的行踪。当你思想上摆脱死亡的负担以后,你也许会欣喜若狂,或者会怒火中烧。根据你的脾气,不论怎样你都将回到这里来,如果高兴的话,你将回到家中并忘掉一切。如果心情激动的话,你也会回来找某人算帐。在这方面我们无能为力,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但是你是知道的,这样你就能够为我们当向导。所以我们就监视开往这里的汽车,公共汽车和火车。因此很容易在车站找到你并跟着你到处转。”
“但我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我。”布兰森咂了咂嘴唇说。
“你不可能发现,我们并不草率行事。”里尔顿咧开嘴朝他笑着,“你没有回家。却到处转来转去准备报复。这正合我们的心意。你一直在打听情况,先是向餐厅送咖啡的招待了解情况,后又向理发店里的那个瘦小的家伙打听,然后又找那个活泼的机械工。当你最后在弹子房外驻足时,我们揣测你可能会找到某个人——果然被你找到了。”
“有两个人突然改变了主意。”布兰森说,这时他正在寻找一些能使他满意的原始资料,“我无法同时从三条路去跟踪他们。”
“我们能够做到,而且已经这样做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我们盯到哪里。”
警察的巡逻车停靠在一条商业街道的旁边。只看见二楼有灯光。里尔顿和布兰森先后下了车。走进屋里,他们没有乘电梯,而是步行上楼。他们经过好多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有一间门上只标有号码,他们便走了进去。整个楼面的办公室充满一种日夜工作的紧张气氛。
布兰森坐在椅子上,眯着双眼环视四周:“我看这里不像警察局的总部。”
“它不是警察局的总部。当需要警察的时候就把他们叫到这里来。侦查间谍活动、阴谋破坏以及其他触犯宪法的罪行是我们的职责,而不是警察局的事。”里尔顿坐到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揿了一下内部通信联络系统的按钮,“叫卡萨索拉进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一个人。他是一个动作敏捷、性格开朗的年轻医生。
里尔顿朝着布兰森点了一下头说:“这个笨蛋被人打了,替他敷些药,治疗一下。”
卡萨索拉微笑着,向布兰森招了招手,带领他沿着走廊走进了急救室。他用药水涂擦布兰森眼睛周围的肿块,缝上开裂的嘴唇,用冰冻药水在被打肿的面颊和耳朵上擦洗。他默不作声,动作利索,显然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对治疗这类创伤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治疗结束后,他把病人带回了办公室。里尔顿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你看上去还是不怎么样。”他向布兰森招呼说。然后他对着墙上的钟挥了挥手,“现在是半夜1点60分,时间还早,看样子我们要浪费一个晚上了。”
“为什么?还会发生什么事吗?”
“是的。那两个逃亡者把我们引到了另外两个地方。其中一个地方发生了冲突。一个警察被枪打伤了,他左手中了一弹。他们抓获了四个罪犯。我现在正等着听另—个地方的情况汇报。”
他凝视着桌上的电话,这时铃声响了,里尔顿拿起了话机。
“谁?麦克拉肯?怎么样?发现三个人,呃?什么?一组机械装置?别管那是什么,我马上同能够处理此事的专家一起去。把这三个家伙抓起来,留一个卫兵在那里。”他随手取了一张纸条,“把地址再跟我讲一遍。”里尔顿搁下电话,把纸条放进口袋并站了起来,“我想这次追捕该结束了。你最好跟我们一起去。”
“这正合我的心意。”布兰森说,“也许我可以在这伙人当中找到某个人,并狠狠揍他一顿。”
“你绝不能这样干。”里尔顿斩钉截铁地说。
“我把你带去是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有关这种装置的情况。我们要了解这是什么样的装置,它是怎样工作的以及能干些什么。”
“我帮不了你的忙,对此我一无所知。”
“你一定知道。当你看了以后,你可能会觉醒,并能有所回忆。”
他们在出去的途中,在另一个办公室停留了一下。里尔顿又叫了两个人,一个名叫桑德斯,另一个名叫韦特。前者是个中年人,身材结实而笨重,后者年纪稍大一点,他善于思考,眼睛有些近视。
两人都十分自信,从不为琐事所困。
他们上了巡逻车,迅速地穿过市镇,朝着位于一条阴暗大街上的一个小仓库和办公室开去。当他们刹车时,一个下颚宽厚,肌肉十分发达的人打开了仓库的门向外探望。
“我们在这里发现的三个人已被麦克带走。”
当他们进入屋内时,那人向里尔顿汇报说。他指着办公室后面的那扇门说,“其中两人在里面睡得很熟,像猪一样打鼾。另一人是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个家伙。他们对自己的被捕表示怀疑,因此我们不得不伤害了他们的身体。”
“以后还有人来过吗?”
“没有。”
“也许在天亮前有人会来。我们留两三个人在这里。”里尔顿怀着期待的心情朝四周看了一下,“麦克所报告的那些玩意在哪里?”
“就在那里。”他又指了指后面那扇门。
里尔顿使劲把门推开,走了进去,其他人都跟在他后面。墙上肮脏和破碎的广告表明这个仓库曾经堆放过玩具和某些花俏的小商品。现在它被糊墙纸板隔成小间用作三个人的卧室,还有一间装饰粗糙的小娱乐室,并附有厨房和厕所。此外,便是一个存放装置的场所。
他们站成一行,查看起那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它的几个侧面藏在几只箱子的后面。只有搬走这些箱子才能看到这个机械装置。这件装置有六英尺高,六英尺长,三英尺宽,大约有两吨重。它的后面装有一台电动机,前面有一对带罩的镜头。镜头正对着挂在对面墙上的丝绒幕布。
里尔顿对桑德斯和韦特说:“上去操作一下,看看能发现什么。随你用多少时间——不过,我们越快越好。有事可到办公室找我。”
里尔顿向布兰森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把他领回到一个半暗半明的地方,那里坐着一个卫兵,正全神贯注地守卫着前门。
卫兵说:“我们无法让更多的坏蛋再钻进这个洞来,因为外面那辆车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我知道。”里尔顿坐在一张破旧的写字台后面,他把脚放在台子上,“你把另外两个人带回来。
把汽车开出我们的视程之外,离这里两三条街,留一个人看好它,不要被人偷了。你跟其他人回到这里来。这样我们有了六个人,应该够了。”
“是。”卫兵打开了门,向外面望了望,然后走了。接着他们听到了汽车发出的轰鸣声。
布兰森问:“对付什么六个人够了?”
“在我们把抓获的暴徒处理结束以前,我们还无法知道这伙暴徒的人数究竟是20人还是200人。
我们可能把他们都抓到,但不完全有把握。当他们点名时发现有人失踪,或流散在外,一定会惊恐不已。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会立即赶到这里,搬走或破坏后面的那件新玩意儿。也许会把它带到船上或飞机上。我不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但我决不能忽视有人企图盗走罪证的可能性。”
“我想你是对的。”
里尔顿俯身仔细地望着他问:“你是否记得这个鬼地方?”
“不。”
“好吧,你是否能认出那台装置?”
“不,无法认出。”
“你能肯定你过去从未见过它?”
“我回忆不起来。”看到对方表现出明显的失望,布兰森便竭力从模糊的记忆中搜索起来。“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东西对我来说应该是熟悉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哼!”
他们沉默无言。办公室里没有灯光,唯恐照明把来访者吓跑,但是路灯照进窗内,室内还是依稀可见。他们坐在那里足足等了三小时,其间来了两个卫兵和他们坐在—起。早晨五点钟时,出现了一阵格格声。有人想打开门锁。这时一个卫兵手中握着枪,急忙前去开门,其他卫兵跟在他后面。原来是正在巡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