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走了,留下一礼堂的云彩供人欣赏,她却潇洒得未带走一片云彩。
二、情人?知己?(1)
找到备用钥匙打开书房的门,迎面一股浓烈的酒气。整个屋内空气混浊不堪,幽蓝的壁灯倾泻一室诡异的气氛。然而在诡异之外的屋内底色也是带有几分忧郁气质的夜空般的幽蓝,轻薄的水蓝色窗纱使月光轻易漫入室内,徒增一份朦胧美。一张黑色的实木桌子依窗而立,粗邝的线条似乎与屋内的柔和气质不相融合,再加上桌子后面的同色欧式皮椅,愈突显与室内飘逸、轻灵的装潢格格不入,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在大气的桌子上摆着一盆娇小的绿色植物,一刚一柔间矛盾百出。幽蓝的底色衬托着浅灰色的书橱,打眼望去迷蒙一室,仿佛江南偶有的欧式建筑前下起的濛濛烟雨,有些难以言明的别扭,却又有着别样风情。书橱里的书不是很多,摆放也不规整,有的站着,有的躺着,还有的趴着,参差错落于极端的乱中竟显出一份难得的和谐之美。一室的摆设相生相克,处处透着矛盾,又处处相互融合,犹如一幅兼容油画和山水写意的怪诞之作,却使人生出向往之心。
然而现在屋里的空地上书七零八落地散放着,显然是被人狠狠地凌虐了一番,而这充满矛盾的屋子也被人用情感狠狠地刺伤了。
楼清柔巡视完毕,游移的眼看向仰躺在宽大黑皮椅上的叶云寒。不论这张大皮椅与室内的气质交融得如何和谐,她依然不喜欢它,因为它浑身充满了商人富豪的势侩,仿佛在宣誓一种身份,一种本不该有的主权。满室浓重的酒气就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此刻他手中还握着一个酒瓶。
真是对无聊的“夫妻”!楼清柔忍不住心中嘟囔。翻来复去不是她喝多就是他,看来他们处理问题的手法还蛮相似的!
似乎是察觉到屋里多了人,叶云寒睁开眼睛,对上她如子夜般闪亮的双眸,叶云寒毫不客气地皱起整张脸,清柔得出一个结论,就算再帅的男人这副皱皱的表情都是该死的丑极了!
叶云寒的唇蠕动了两下,痛苦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面对他,清柔保持沉默,理智地分析一下,他似乎没有那么严重,至少还能清醒,然而桌子底下横七竖八躺着的酒瓶似乎预示他现在似乎难以寻找的理智。那么首要的该做的就是——
她轻轻走向他,试图拿走他手中的酒瓶。
叶云寒甩开她欺近的手,“让你走开!”然后是恼怒地低吼。
“你在折磨谁?”清柔脸上闪过透明。
“你——这个女人!”拒绝看她,女人是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生物!巍巍站起身,摇晃地冲出书房。在走廊上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跌倒在地板上,发出轰然巨响,这是清柔跟出书房看到的景象,他闭着眼在地上辗转,然后又扶着墙勉强站起。半天才晃回卧室,跌坐在大床上,扬起手中的酒瓶生生灌下去。清柔愣一下,冲上去劈手抢下酒瓶。
“想死也不必用这种方法。”
“给我!”叶云寒眼红地看着她,她——,好像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他今生的伴侣。怎么会是她,为什么是她?乱了,全乱了,他还能爱吗?还敢爱吗?还有爱吗?如果答案是不,她为何偏偏还要出现?没有她的夜晚,没有任何人的、多年来的寂寞、空虚和苦涩齐袭向他,令他难以招架,又是一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值得回忆的一个夜晚,他闭上红的眼,不愿看她。
“大男人一个了,还借酒消愁,你以为你是李白,可以斗酒诗百篇?”
她的话他仿佛都听不见,模模糊糊的世界他只记得两句话,“碧纱——窗影下,玉玲珑。七窍心,叶落——岁寒云。”
楼清柔被他突来的风雅吓在当场。
就在她愣神的时刻,他一把抢过酒瓶,这回不等清柔夺过,他一把将猛喝了两大口后的酒瓶甩在墙壁上,破碎的声音在墙上弹奏,酒气在墙上开了花。
“你这又是何苦,为了什么?”清柔突然之间有了耐性。强悍的男人容易让人反感,而脆弱的男人永远让人难以抗拒,就像是——杨浪,她当初就是“死”在杨某人的脆弱上。
“你走,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你走——”叶云寒再次赶她,今天他知道他喝得是近几年来最多的一次,然而却是最清醒的一次,他知道他现在最该避开的就是她——他的老婆。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痛的靠近,还因为那痛太容易让人刻骨铭心。说他不害怕,是骗人的。
“我不走,我偏不走!”清柔故意气他。
叶云寒愤烦地抓抓已经很乱的头发,随手解开两颗衬衫上的扣子,努力使呼吸更加顺畅,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让人呼吸困难——气得呼吸不便。然后抬眼用危险的眼神锁住她的视线。“给我一个理由。”叶云寒用已濒临崩溃的耐心问着。心底却在咒骂:这个麻烦的女人!忍不住的阵阵头痛,酒的后劲已毫不留情地向他袭来,他的手抚上两边太阳穴。
“很简单,我是你妻子,这也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可以留下。”第一次由她嘴里说出她是他妻子的话,她竟然承认了!
叶云寒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彩,“妻子!我可从没享受过丈夫的权利,如果是,证明给我看,如果不是就出去。”
“你——你——”一时间清柔气得说不出半个字,她的唇形成了一个气愤的弧度。
叶云寒知道自己不是色狼,但这一刻他宁愿自己是。大手一抬将站在咫尺的她拉向自己,因为醉酒力道失去控制的他和重心不稳的她暧昧地双双贴靠着倒在床上,那张他们两个“共枕”了三个多月的床。
叶云寒喝多了,楼清柔可是清醒着的,未等两人身形稳住,她就开始挣扎。叶云寒抓住她两个手腕,使力让她更贴向自己,随即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叶云寒身上浓浓的酒味刺激着清柔的嗅觉,让她害怕、慌乱,一股危机感袭向她,她挣扎,却挣不开叶云寒有力的掌握。
“放开我!”
叶云寒撑着急于要亲热的上下眼皮,朝她很认真地摇头,嘴角挂着一抹迷醉的浅笑。这种笑容是楼清柔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
——高度危险!
“闭上眼睛。”叶云寒尽管在酒醉的情况下,依然能感觉到她瞪得老大的眼睛正看着他,他有些不高兴地,但却异常沙哑的嗓音传入清柔的耳。随后,他倾身更向前,轻吻了她的耳朵。
现在的他全身上下散发着颓废的张力。
他的脸磨蹭着她颊,清柔猛烈地甩着头想避开他的亲吻,叶云寒抬起一只手定住她的头,再不顾她的抗议,如风卷残与之势掠夺她的唇。没有柔情,没有怜惜,只有占有和激情,强打开楼清柔尘封已久的心。她的泪滑出了眼框,并不是因为他无理的侵犯,她心里明白得很,此刻就算是其她女人,他依然会这么做,这个带着残暴的亲密不是属于她的,不属于任何人。
他还在她身上,受欲望的驱使地不停动作着,清柔放任着眼中的泪,任他啃咬着她逐渐冰冷的心。她还知道,这一刻他已失去了理智,也许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否则他不能,他向来是个极端自制的人,总将自己掩藏得很好,就像她……
叶云寒将头埋在她身旁,喃喃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喜……欢,我……喜欢……碧纱……影下……玲珑……心……叶落……寒云……岁寒云……”然后停止了所有动作,沉沉睡去。
“碧纱窗影下,玉玲珑。七窍心,叶落岁寒云。”清柔仿佛受了传染,默默地念着。
二、情人?知己?(2)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传来,“小姐,少爷怎么样了?”王妈不安的声音传来。
清柔拿开压在身上的手臂,整整零乱的上衣,将他搬上床盖好棉被,打开门,“没事,王妈,你放心吧。”
“唉!少爷好可怜,都是那女人……”王妈愤怒的声音突然停顿。
“女人!”
惊觉自己失口,王妈忙转移话题:“没有什么,小姐,你睡吧,你也很累了。”
将王妈的慌乱看进眼底,“王妈,告诉我吧!”说着看看床上的男人,“也许,能有解决的办法。”
不知道是什么打动了王妈,“好吧!”在客厅里王妈讲了个已被尘封的故事。
叶云寒十八岁的时候独自到美国求学,申请了学校,交齐了第一学期的学费,带了少许的生活费他就上路了。上学的几年他都是自己半工半读坚持学习,二十五岁拿到了哈佛大学双硕士学位回国。叶云寒在二十二岁那年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也是个华人,听说长得很漂亮,叶云寒和她相恋了。当时叶云寒表面只是一个穷留学生,但听说他们相处得很好,说明女孩并不是因为钱才跟他在一起的,两人之间应该有深厚的感情。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在叶云寒要完成学业的时候,女孩狠心地抛弃了他,即使这样他还是很爱女孩。带着伤痛,叶云寒回国后就变得很花心,有很多女朋友,经常不回家,叶风然和常月都很担心。一个偶然的机会叶云寒又认识了纪家,也就是“仁和”企业的千金纪溶溶,她现在是个模特,还在叶氏公司工作。
“纪溶溶!”清柔脑中浮现一张绝丽的脸,是她!莫怪乎!
王妈自顾地继续说:“少爷被她吸引,两个人很要好,在定婚后已经论及婚嫁的时候,他们又突然解除婚约,纪溶溶在解除婚约后马上和另一个男人定婚,再次抛弃了少爷,从这以后,少爷又变成原来的样子,直到他娶了你,但是——”王妈顿了顿又说:“自从少爷从美国回来就有了一个习惯,每年的元旦前夜都会喝酒砸东西,心情十分不好,今天尤其——”王妈没再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叶在感情上受过伤害?而元旦前夜,似乎有什么问题?”
王妈点点头。“虽然现在少爷很少在家,但我能看得出,少爷对小姐很好。其实少爷能这么早结婚,已经很让人想不到了。”王妈安慰清柔。
“行了,王妈,我知道,谢谢你,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王妈不放心地看看清柔,叹口气,希望她今天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少爷既然能娶她,她一定是对少爷在某方面有特殊的意义,如果是爱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爱同样能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想着,王妈退出客厅。
沉寂、安静、孤单,再对比学校小礼堂此刻的情景,清柔也叹口气。这些都是她从前最怕的,因为她饱尝过失意,于是她努力创造快乐,然而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又被推回静寂的空间,是造化弄人,还是人终受制于天?
静静听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自己脉的搏动,人,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只愿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远大宏愿,是个很安于现状的普通女子。偏偏外表疯狂,内心却要命的慌张!可以扮演不同角色,强者、失意者、修女,甚至“卡门”,却无法演好自己!
所以她也需要帮助,也需要安慰,在这凄冷的忘情雪夜,然而这夜却偏偏要掩埋她无依的梦魅。
她的世界也需要有人陪伴,有人相随,她的真心希望有人回味。其实她始终都没有停止追求,没有被现实击垮,哪怕再大风浪,她都笑对人生;纵然风起,纵然浪狂,纵然她已架彩云远归,她的心依昔,她的爱回荡——回荡于山谷,回荡于草房……回荡在属于她的每个地方。
清柔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清泪破空而下,她的心在呐喊。
拉紧吧,和她飞翔,在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她还要做——他的新娘……
清柔疲倦地靠在沙发上。
电话铃声划破室内的静寂。好久,铃声还是毫不疲倦地响着,清柔万般无奈地拿起听筒,听到另一端人的讲述,她震惊得坐直身体。
“珞珞,稳住他,让他睡觉,多大的人了还胡闹!他凭什么对我自行开门首先表示抗议!”强硬的因子又回到她身上。因为她没想到第一个抗议的会是他。
“不是!”黎珞焦虑地否认,“清柔,我真不明白,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柳声对你怎样你还不明白?”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可是——”
“清柔!”黎珞无奈地打断她的话,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她直接问。
“好朋友。”清柔干脆地答。
“这你还不明白,我的天!”向来不带情绪的黎珞都失控了,“他想做你的情人,并不是知己而已!”
好一枚粉红色炸弹!
“你——你搞错了吧!珞珞!”清柔颤抖着手,颤抖着声音,颤抖着整个世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清柔你自己想清楚,想想昨夜柳声的表现,想想他从你走后一直‘哭’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