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的时间,四只带着恶意的狗就在火星人手中嗥嗥乱叫,它的触手缠在它们的脖子周围,耽象执行绞刑者的绳索。
这些狗惊慌、狂乱地扭动,攻击的怒吼声变成卞惊讶和恐惧的哀叫,急切的凶猛的决战的吼声只变成了绝望的乱抓乱扒,这四只可敬的爱斯基摩种狗,狼的兄弟,正拼命地想逃脱。
火星人用几只触手抓住了每只狗,就如同一个乌贼抓住那些小鱼一样,它扼毙了每只狗,而我们正着迷似地、津津有味地看着。
很快震惊的嗥叫、狗的气喘吁吁和它的挣扎逃跑的扭打都变成了一片寂静。它们剧烈起伏的胸部平静下来了,风轻轻地吹过它们灰色的毛。
火星人坐在它们上面,垂着涎,激剧地呼气,瞪着我们。
还剩下一只狗。老汤姆?金的爱斯基摩种狗,一只勇敢的斗士,它知道它被击败了。它走到坑的另一边,羞愧地对着我们发出啜泣的声音。它太聪明了,不会去和这个奇怪的怪物决斗。
汤姆?金蹒姗地走到狗通道那里,一边咕咕哝哝地,一边举起门放他的狗逃出坑里。在平常的情况下,在这种决斗中不会允许这种怜悯的行为,但这一次决不会是平常的情况。我们不会对最后这只狗毫无意义的死感到好玩。
科隆代克?彼特举起他的30—30枪,瞄准火星人的脑袋,正好在它的两眼中间。火星人愤怒地盯着我们,毫不畏惧。“杀了我吧,”它似乎在说,“没关系,我只是我们这群中的一个。我们还会回来的。”
“那么,我的朋友,”皮埃尔对火星人叫道,“你赢得了你的生命。正象我答应过你的,现在我会让你走了。但是我这里的同伴们,”他朝站在坑周围的其他人豪爽地挥挥手,“我认为他们不会这样慷慨。上帝作证,我很同情你。”
他转过身背对火星人。我看着坑里这个不屈的动物,它被我们摇曳的油灯照亮,风暴还在继续,寒冷侵蚀着我,一时我想知道在火星上是怎样的一种情形。我想象这颗行星在几千年中变冷,就象我们都把自己放逐到的这片土地一样,变成一个寒冷的地狱。我想象出一幢温暖的房子,一个温暖的房间。我想到我也会象火星人一样,会怎样为了一个小时的温暖的安慰,什么都能做。我会密谋、偷窃、杀人。就象火星人做过的那样。
在科隆代克?彼特瞄准时,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发现自己无力地嘶声叫道:“让它活下来,它赢得了这个权利!”
每个人都停下了,独眼凯蒂从坑那边眯着眼睛。吉姆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
火星人怪异、智慧的眼睛转向我,它好象看进了我的灵魂。第一次那种凝视里没有了欲望,没有了令人不安的充满敌意的神色。接着发生的事,我解释不清楚,因为只用言语不足以描述我体会到的感受。有那么一些人认为火星人通过它们的嘴发出的喀嗒声来交流,或者通过挥动它们的触手,但是很多亲眼观察过生活中的这些怪物的目击者都认为这种声音或动作都不明显。事实上,有一个伦敦的记者曾经成功地提出它们可能会在宇宙间拥有一些相同的想法,是进行思想之间的交流。这种提议在评论圈中遭到了嘲笑,但是我只得描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看着洞里,看着火星人,突然似乎有一种巨大的智慧涌进我的思维中。在短短的一瞬间,我的思绪似乎扩展、我的理解似乎囊扩了整个宇宙。我看见了一个世界,沙漠上吹动的红红的沙是这样的冰冷,当时的感受就象身体上的打击一样把我击倒,因此我掉进了雪里,蜡缩成一团。在我看到这个世界时,我不是透过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所有的光都被放大了很多,而且都朝红色的光谱转换,因此我看到的景色似乎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夏日的晚上,那时的天空比平时的要更加绚丽灿烂。我朝地平线看出去,它是一个奇特的凹面,我似乎在看一个比我们的世界要小得多的地方。
在这片寒冷的荒野里,长出了几种红色的植物,但它们都又矮又小。火星人的城市——可以走路的,走过巨大的迷宫一样的峡谷,它们就这样一季又一季地追随太阳——在远处行进,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闪着光芒。我渴求它们的温暖,希望得到我的火星伙伴的陪伴。我渴望温暖,就象一个饥饿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渴望食物一样。
在我头上,在大空海洋中象尘埃微粒一样飘浮着的,是闪耀的行星地球。
“一体。我们是一体的。”一个声音似乎在我脑子里低语,我知道火星人用它超乎寻常的智力,在屈尊和我说话:“你理解我,我们是一体的。”
接着在我上面——因为我已经在这种特别的幻觉压力下掉到地上了——来福枪砰的一声响了,它的声音从小屋和小山丘上反弹回来。科隆代克?彼特扣上板机,又开了三枪,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和枪管上烧焦的油的刺鼻的气味。
我坐起来,看着洞里的火星人,它在死亡的剧痛中蠕动,急剧地在地上挣扎,起伏。
每个人都站在寒冷扑面的雪中,看着它死去。我看了看我身后,连威瑟尔比医生也已经出来亲眼目睹这头巨兽的死亡。
“那么,噢,”他哺哺自语道,“是的,结束了。”
我站起来,禅掸身上的雪,看着洞里,汤姆?金用他粘着眼屎的眼睛看着我,在灯光里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他扯了扯胡子,咯咯地笑道,“让它活下来,他说!”他转过身,低声笑道,“年轻的妄自尊大的年轻人以为他什么都懂——但是他其实什么都不懂!”
其他的人赶快冲进暖和的木屋过夜。过了一会儿,我也不得不跟着进去了。
那是在1900年1月13日的夜晚。据我所知,我是地球上最后看到一个活的火星人的那伙人中的一个。在暖和点的地区,几个月前,在炎热的八月里,它们都已经死去了。甚至在我们经历那晚的冷酷风暴时,安卡拉维齐巨大的走动城市也开始了向北的乏味艰辛的长途旅行,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它的踪迹表明它是到了结冰的海洋,努力想越过,沉入了海底。很多人都认为火星人都淹死在那里了,而另一些人则想知道是否这也许一直就是火星人计划中的目的地。因此我们不得不怀疑是否火星人甚至现在都居住在寒冷的北极冰原下的城市里,等着有机会再回来。
但是在我说起的那个夜里,在隐蔽木屋里,我们中没有人知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因为火星人充满敌意的注视,也许因为这个动物的接近,或者也许因为我们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怀有一种内疚感,我们比以前更担心会可耻地死于火星人的触手之下。
我们在木屋里让自己暖和了一阵以后,大家都赶快跑走了。威瑟尔比医生答应在风暴的掩护下陪我回到我的小屋,那样他可以去看看贝丝。胜过其它所有一切,是她的需要在那晚驱使我到了木屋的。
我们在风雪中离开了隐蔽木屋,让雪盖住我们的足迹,一直到我们口到了小屋。我们发现贝丝已经离开了,前门是开着的,一根木头放在刚进门的地上。我当时就明白火星人抓走了她,在她正想办法取暖时抓住了她。我穿过雪地,就在小屋外不远处终于找到了她已经冻僵了的、不带血色的尸体。
我悲痛万分,但还是坚持出去,在夜色的掩护下,把她深深地埋进了雪里,这样狼就不会发现她。我并不在意火星人是否会抓住我。几乎,我还想这样。
风暴过去了。北极的夜晚异常地寒冷,星星特别地明亮。北极光在北方的地平线上发出闪烁不定的绿色的光,景色非常壮丽辉煌。我掩埋了贝丝以后,就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很久,看着天空。
威瑟尔比医生一定是担心我为什么在外面呆这么长的时间,也走了出来,把手搭在我肩上,一起看着夜晚的空。
“喂,它就在那儿——是吗?火星?”他看向更远的南方,显然认为我在研究天空中其它地方发生的事情。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研究天空的人。我不知道火星在哪儿。它朝下俯视着我们,象一只邪恶的、红红的眼睛。
在那以后,威瑟尔比医生又呆了一个星期照顾我。那是一段奇怪的时光。我在那儿沉思,一言不发。这个好医生把装满了石花菜的石盘子移到了室外的木材堆上。每个盘子里长出了带颜色的细菌小点,他希望通过观察这些能准确地发现是什么种类的细菌正在毁灭火星人。他坚持认为培植这种细菌会在未来战争中提供一种战胜一切防御物。我对这个,而且不知为什么,对那个冬天发生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我麻木的脑袋还特别清楚地记住了那些一片一片的绿色的霉菌和细菌。
医生离开了以后,那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在那个冬天余下的日子里,我没有食物,没有温暖,没有安慰。有时我希望火星人会把我带走,甚至在我努力想活下来的时候。
在寒冷气候结束前,我被迫吃了我的狗,最后还煮了我雪鞋上的皮绳在关键时候吃。一天一天地我在北方持续吹来的刺骨的寒风中挣扎过活。
我终于活下来了。
慢慢地,犹犹豫豫地,就象一个又老又弱的人走路一样,在一个贫瘠的冬天后,带着寒意的春天到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